奴才这两个字,用在谁的身上,只怕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是在自己勉强算是朋友的人面前,被人指着鼻子耻高气杨地说。
哪怕是再没骨气的人,心里头都要起嘀咕,生杀意,更何况是诺百这等在灵武城中宁愿梗着脖子也不愿低头的硬汉。
他浓眉一皱,虎目圆睁,便要踏步向前,做那据理力争之事。
便见那扎着小辫儿,身材丝毫不逊色于诺百的壮汉冷冷笑道:“怎么着,还想动手?”
小辫儿石楚把手上双锏扔在地上,抄着手,抱着膀子,极为光棍地站在那边。
“咱们头顶上,可是有不少人都看着呢,我就站在这儿给你打,你敢动手?”
诺百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似乎要滴出血来。
石楚顿了一顿,冷哼了一声,轻声笑道:“这才乖么,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给你一条通天坦途的,是谁送你到这试炼中来的,名额可贵,你得想想,你怎么才能值这个名额。”
诺百低下头,攥紧了拳头,如山一般的雄壮身形,提拔的脊背慢慢变得弯曲。
石楚眼角轻轻一勾,嘴角上扬,又说道:“你想出人头地?已经上了我石家的船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还是说,就跟那个灵武城的废物付子骞说的一样,你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孰是孰非,怎么选择,看你自己,我便不多说了。”
“去,帮我被紫玉龙佩取过来。”
诺百心里头陡然一紧,他下意识扭头瞥了一眼陈楠。
陈楠依旧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石楚的脸色慢慢阴了下来,自他身后,缓缓走出来两个人。
三人呈掎角之势,把陈楠和诺百团团围住。
气氛便在一丁一点之间,变得无比紧张。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我数三声。”石楚竖起三枚手指。
“一……”
诺百宽大的脑门上,开始浮现出豆粒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密密麻麻。
“二……”
陈楠与诺百紧靠着的背部,稍稍离了一些,藏在衣服下面的小腿肌肉线条,崩成了岩石一般。
石楚咧开嘴,充满血腥气地张狂笑着。
“三!”
诺百与陈楠的身形同时僵住,两颗心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依旧没有任何事情的发生。
石楚脸上笑意化作毫不掩饰的杀意,大手一挥,脚尖轻轻一挑,地上那两枚石锏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
“三姓家奴,与我上!”
话语甫落,与他成掎角之势的那两人,一个人往前扑了过来,另一个飞速往后退去。
往前扑的那个,额头上面印堂之中有幽芒闪过,一层青金色的鳞甲瞬间铺遍了他的全身。
手指上面,勾爪探出足有一尺长,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锐利修长。
在他身后,一条约莫有一米长的粗壮尾巴拖在半空中,伴着“沙沙”的响声曳动不止。
那细密的鳞片一片挨着一片,一片摩擦着另一片,声音如潮汐一般细密绵延不绝。
面部怪异,眸中生暗金色竖瞳,鼻端高高前凸,鼻孔巨大外翻,牙齿如锯齿一般锋利,口涎直流。
这哪儿还是个人,明明就是个兽化了的怪物。
向后退的那个,双掌十指交叉之间,轻灵跃动,如同弹琴。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自地面上突然悬起一道道笔直的黑色横线,自天空中落下一道道半透明的白色竖线。
彼此纵横之间,这小小的天地就像是瞬间化作了一方棋盘一般。
石楚小辫儿往身后一甩,手中双锏骤然间光芒大作,似有血龙盘在石锏上探首。
他连续三脚,蹬在那黑色横线之上,速度一次比一次更快,到了最后一脚,膝盖弯曲如弓,空中“嗡”地一声巨响,如弓弦颤动。
他整个人遁入虚空一般,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已然消失不见。
诺百只来得及说一句小心,便被那兽化了的怪物一爪抓在心口处,若不是他反应及时,两只手臂生生架住了这一击,只怕免不了落一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他闷哼了一声,身体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双腿一前一后,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硬是抵住了那迎面而来的怪力。
陈楠早就在他们三个动手的瞬间,便已经在原地遁形。
再出现的时候,恰好拦在了石楚撞过来的半道上。
石楚怎么也没想到陈楠是怎么看出自己的行踪的,出力一半,将出未出,就像是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处,呼之不出,别扭到让人抓狂。
他临危不乱,大吼了一声,双锏一左一右如两条血色蛟龙,尾巴一甩,直往陈楠这边拍过来。
鹅卵粗细的石锏还没有临身,便有一阵恶风横扫了过来,就像是被人一棍子狠狠击打在腰侧,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陈楠以左手千丝凝成盾形,金焰在其上熊熊燃烧,右手黑红长剑径直往那石锏上撞过去。
便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布满金焰的千丝盾被那一锏砸得粉碎,金色火焰幽幽燃烧,沾染上那条血红蛟蟒,被手下一个翻滚,便卷熄在了石锏之上。
黑红长剑则是把石楚另一只手上的石锏撞得东摇西晃,毫无还手之力,那撞过来的沛然巨力差点让石楚把手上的石锏拿捏不稳就此飞出去。
至于守护的其他神异,则是未曾显现出来。
一击之下,两人彼此各退了一步,不分高下。
石楚不惊反喜,定眼看着眼前的陈楠,就像是找到了一个久违的猎物。
陈楠眼中战意盎然,从天海城与左家家主一战之后,之后的战斗,要么是被师兄血虐,要么是藏在暗处杀人。
一击必杀固然酣畅淋漓,却也少了一股子正面交锋的痛快。
与须沛白那一战,只是以纯粹肉体之力相抗衡,诸多手段还不曾动用,算不上尽兴。
面前石楚,仅仅只是一击,便让陈楠有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
这一击之下,两人心里头同时生出了个感觉。
痛快!
没有多余的话,仅仅只是顿了一顿,两人再次悍然交手。
那石锏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做,与守护力抗,不见丝毫劣势。
哪怕守护不以锐利见长,这一点也足以让人惊诧。
青色龙影与石锏上面缠绕着的血色蛟蟒彼此牵连,暗红色的千丝与灰白凝烟藏在半空,时时刻刻做那陷阱逼仄之用。
金色火焰流苏一般飞舞,黑红长剑剑意凛然,舞出了一片扇面。
石楚脑门上纹着的那诡异花纹闪着黯淡幽光,光芒越发明显,自那头顶顺着手臂注入手中石锏之中。
那石锏颜色越发鲜艳,到最后的时候,就像是两截刚刚从某头凶兽背脊处抽出来的脊骨,牵着血丝,血腥味浓郁。
两人硬碰硬拼了约莫数十记,声势震天响,依旧不分高下。
石楚还真没白瞎了他那堪比诺百的壮实身躯,越战越勇,从一开始的被动,慢慢把劣势扳了回来。
陈楠眼中似有火焰熊熊燃烧,一颗脑袋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左手连弹,连续三道凝烟不起眼地匿在半空中,手中长剑直刺而出。
凝烟锐利,哪怕再厚实的元力盾,都能一斩两半,但劣势同样明显,就和压山石一样,它对于那些实体化的品阶稍高的兵刃,则是有些力不从心。
陈楠不敢让它与那石锏硬碰硬,但用来牵扯石楚的心神,还是极为好用的。
因为凝烟的存在,石楚的速度生生降了一个档次。
哪怕是这样,陈楠也没有得到绝对的优势。
都说明定擅守,这一点,在石楚身上得到了极为恰当的体现。
陈楠攻势如雨,他自巍然不动。
一双石锏愣是被他用出了比盾牌还要坚固的防护力。
陈楠攻势不缓,眼角无意间瞥见一物,心中微微一沉。
须沛白和须文山两人怎么还没回来?
可别忘了,他要对付的,出了面前的石楚,还有之前那远远退开的那人。
陈楠和石楚纠缠不休,给了那人充足的准备时间。
如今这方天地,便真成了那人手中的棋盘。
他遥遥看向这边,虚空拈指,捏着棋子一般,轻轻往面前一放。
陈楠身后,陡然出现一名白衣白甲的小将,手持长枪,一枪往陈楠后心口扎过来。
陈楠眼观六路,身子微微一侧,守护顺势在那小将身上划过,压山石湮灭元力的特性再次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小将方才出现,只是扎了一枪,便崩碎在了半空中。
连带着陈楠脚下的那黑白棋盘,纵横线条都闪烁明灭不定。
那人心头一惊,半晌没有动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之后,又落一子,这次却不是冲着陈楠去的,是一剑刺向了诺百。
俨然是仗着人多,要先定了诺百,再来围殴陈楠。
诺百与那鳞甲人打得胶着,却不像陈楠这边两人还有余力,见此顿时大惊。
被那鳞甲人一爪扫在胸口,遥遥撞飞了出来。
眼看就要被那长剑刺在背部,陈楠微微一犹豫,手中千丝凝成鞭子,一把把诺百往自己这边扯了过来,堪堪闪过那长剑。
诺百落在陈楠身边,无比狼狈地打了一个滚。
恰在此时,石楚双锏当头砸下。
陈楠顾不上说话,长剑才从身侧抬起,剑意还未冲出。
在他身后,那个刚刚站直了身子的壮汉,一拳往陈楠背脊处捣了过去。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