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阁之中,有美人看铜镜。
镜中飞泉白练,一泻千里,玉龙争辉,云外听清音。
美人双十年华,一身白色劲装,作侠客打扮,头发不梳髻,却以一根紫色缎带绑住,披散在脑后。
若不是那白色劲装大敞,胸前雄伟直至双腿间的风光一览无余,还真有几分飒爽英姿。
她脸蛋儿尖尖,肌肤犹如上好的瓷器。
一双大眼睛媚眼如丝,春意朦胧,面上还有未散去的潮红,朱唇轻启,贝齿斜斜地咬住下唇,一声声足以让人魂消魄断的呻吟断断续续自琼鼻之中哼出。
一点朱砂泪正点在眉间,更衬得美人如画一般精致。
美人斜斜地向后倚着,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置在丰腴紧致的双腿之间,飞速地摩挲着什么。
呻吟渐高。
镜中飞泉之下,有四个蚂蚁一般大小的人儿。
有幼童悬空跳舞。
有黑衣青年蹲地无聊砸着石子。
有白衣书生手持空白画卷,笑眯眯地把右腿从画卷中拉扯出。
白人骨。
灯花。
阴九儿。
除了灯花,其他两位或多或少已经与陈楠照过面,只是分陈楠知道与不知道而已。
三个人的站位很有讲究。
灯花坐南朝北,阴九儿坐北朝南。
两人便在这飞泉之前形成了微妙的对峙局势。
白人骨飘在灯花身后三米处,恰好能够看见阴九儿的面色,却不用直面阴九儿带给他的压力。
三个心怀鬼胎的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白人骨先开了口。
他嗤笑了一声,冲着阴九儿说道:“好狗不挡道,阴九儿,你可别欺人太甚。”
作书生打扮的阴九儿终于把右脚抽了出来,他把空白画卷夹在自己的腋下,眯着眼睛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什么时候挡你道了?分明是你挡我道才对吧?”
白人骨冷笑不止,一双嫩藕一般的胳膊扶着两侧看不见的丝线,就像是荡秋千一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我不欲与你逞口舌之利,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上次没打过你,这次,我这里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要做什么,最好掂量掂量。”
“我要做什么?我没做什么啊!”阴九儿面上流露出一丝惊恐与悲愤交织在一起,他指着白人骨斥责道:“这世道,就连走路都不让人走了么?”
“有意思么?”白人骨被阴九儿的惺惺作态弄得心烦意乱,他停下了自己荡秋千的动作。
“那个陈楠跟你有什么关系?屁关系都没有,值得你三番两次为他出头么?”
“这话说的。”阴九儿掏了掏耳朵:“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他仰头看天,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与悲愤:“老子又被那个狗日的老道给算计了,你以为我想来啊!早知道这么麻烦,那一文钱让他拿去就拿去了,我还偷偷得意个屁啊!”
他看着白人骨又叹了一口气:“天大地大,人情最大,我阴九儿,最不愿意欠的,就是人情债啊。”
“所以啊,只能再次对不起老哥你了。”
白人骨气得面色发青,他直想要破口大骂,却指着阴九儿的鼻子,一肚子委屈又说不出来,脑子在刹那间空白一片。
你跟那个神神叨叨的臭道士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凭什么你还人情,就得我来倒霉?倒霉一次还不够,又来第二次,真当我白人骨在酒馆排名不如你,就只能被你欺负么!
憋了半天,直憋得白人骨手指颤颤,他咬牙切齿,最后挤出了一句话:“这可是你逼我的!到时候,可别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
蹲在地上一言不发,轻轻敲动石子的黑衣青年人唉声叹气。
阴九儿却猛地翻了个白眼:“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的?”
白人骨顿时又是一愣,以他的修为,这里若是有第四个人,哪怕是那个牛鼻子老道亲自过来,又怎么会任何蛛丝马迹都探不到?
他小心翼翼地又查了一遍,却依旧一无所获,白人骨细细琢磨,却猛地一震,咬牙切齿,顿时像是想起来什么。
他抬头看着天,面露愤恨:“骚娘们!你也来了?老道给你多少好处?让你也趟这趟浑水?可别忘了你自己的阵营!”
画阁之中,美人手指飞速窜动,呻吟填满画阁,最终在最激昂处化作一声无比满足的幽叹。
她整具身体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上,炙热的呼吸吐气如兰。
白人骨的声音在镜中回荡了半晌,她才支起身子,把那白色劲装扯了一些挡住这具胴体的绝妙风光,却在若隐若现之间,更加撩人心弦。
犹抱琵琶半遮面,欲拒还休最为动人。
她斜斜地躺倒在地面上,玉手轻轻抬起,撩开粘在眉眼嘴唇边上的散乱发丝,把手支在光洁的下巴处,无比慵懒地媚笑了一声。
镜中的飞泉湍流随着这一声轻笑,似乎猛地停止了流动。
瀑布的源头飞快堆叠起高高的水层,悬在半空中的白练流转,化作画阁之中那女子娇媚动人的模样,“咯咯”一笑。
“老前辈可没给我什么好处呢,只是九儿哥哥来了,我总不能束手旁观吧。”
阴九儿脸上依旧笑眯眯地,嘴角却不易察觉地朝着飞泉之上的女子面孔撇了撇。
一直蹲在那边唉声叹气的黑衣青年在看见这张面孔的同时,骤然站起身来,眼睛亮晶晶如同黑夜中的星星。
“幽兰姐姐,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啊,咱们打一架吧,床上的也行,床下的也行,我要在后面!”
画阁中的美人嘴角微微翘起,红唇轻轻嘟着,她就像是才发现这边还蹲着一个人一般,惊讶出声道。
“呦,这不是我们天下无敌的灯花么?怎么不呆在你的北海小洞府,跑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想姐姐了么,一想到姐姐的媚态天成,我哪里还能坐得住啊。”黑衣青年人笑嘻嘻,面不改色地胡诌。
“想姐姐了啊,那来姐姐的画阁找我呀,就随你说的,打一架,床上床下都行,让姐姐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天下无敌……哦对了!姐姐我要在上面。”
美人眼睛眯起,捂着嘴轻笑,带动胸前的雄伟颤颤巍巍,莹光粉致,长长的睫毛撩人心弦,说出的话更是让黑衣青年人心头直痒痒。
“不碍事,不碍事,姐姐你在上面就在上面,不耽搁我在你后面。”
他手上的石子也不敲了,站起身子,找了个方向,看上去还真要现在就去这美人的画阁。
一旁的白人骨听得早就面色铁青,如今看见黑衣灯花的作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头憋着的火气在刹那间发泄出来。
他右手猛地一挥,那飞泉美人栩栩如生的精致面孔便被月丝割成千百截,瀑布上头堆砌老高的净水失去支撑,轰然砸下。
“灯花!别忘了你跟先生说你是来干什么的!”他转头朝着黑衣青年人怒斥。
黑衣青年人冷冷一笑,一点也没有之前面对幽兰美人时候的笑容可掬:“白人骨,老子没忘,但老子更没忘记,我可不是你手下的那些废物,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跟他们联手揍你一顿?”
白人骨怒不可遏,小小的面容上面,鼻翼翕动如风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有心想要揍面前的灯花一场,哪怕打不过,也总比把这口窝火的气憋在心中好得多。
但一旁袖手旁观看热闹的阴九儿和幽兰,哪一个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虽然杀不了他,但落井下石是免不了的。
更别说灯花了,就和先生说的一样,他就是个傻子!临阵威胁自己人的事情,也只有他说得出来!
不仅说得出来,白人骨甚至保证他也做得出来,若是幽兰和阴九儿加入,没准他打得更加起劲也说不定。
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归打一架,纯粹去找揍却是自虐,两者的意义可不一样。
白人骨不是傻子,他在心里头衡量利弊,很快便把心头的那口恶气咽了下去。
见他不说话,阴九儿在一旁改口问黑衣青年人,依旧眯着眼睛,但神色无疑郑重了许多。
“灯花,让你过来,是先生的意思?”
黑衣青年人冷笑了一声:“我若是不愿意来,即便是先生,能唤得动我?”
阴九儿与他打的交道不少,自然知道他的一身臭脾气,闻言只是笑了一声,揶揄道:“毕竟是天下无敌的灯花么。”
明显带着嘲讽的一句话,灯花却偏偏能听成赞美,脸上挂着的那极其明显的得意洋洋就差没跑到幽兰面前大吹大擂了。
白人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冷着脸,看着阴九儿:“我们只是想过去,给句痛快话,让不让路?”
阴九儿淡淡一笑,正了正自己带着的纶巾,指缝间捏着的一枚铜钱在荧光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
他头也不回,指了指身后。
“后面是陈楠。”
又指了指自己,言语睥睨,牛气哄哄。
“老子欠的,是陈楠的一份人情,不是老道的。”
“我阴九儿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好处,唯一一样言而有信,可不能丢。”
“那就是没得谈咯?”白人骨龇牙咧嘴,白齿森森。
“那是当然!”回答这话的,不是阴九儿,是面前那深不见底的碧谭。
碧谭平如镜面的水面之上,朱砂美人的绝美容颜再现,蓦地,她一口向着白人骨咬过去。
潭水倒灌,拔地而起,白浪激天,平地升起一条水龙,遮天蔽日。
阴九儿一言不发,一拳朝着灯花轰过去,返璞归真。
灯花哀叹了一声,幽怨地看了一眼朱砂美人驭使的水龙,一模一样的一拳朝着阴九儿轰过去,电光璀璨。
四名当世顶尖的强者,就在这里为了一个无理的理由,为了那在他们眼中不过蝼蚁的少年大打出手。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