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那天在找过公孙师兄道谢,提出了那件事情之后,并没有具体说明到底会在哪一天过来带人去参加那场玄甲军内部的试炼,也没有说过怎么才能让白云宗的人蒙混过关,加入到这试炼之中。
但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别人不说,不代表你就可以不放在心上。
公孙在和苍云子商量过之后便立刻找了个机会告诉陈楠,独臂师叔祖让陈楠去找公冶子炼剑,都是这个意思。
哪怕比别人强势,也没理由让人家白白就在那边等着的道理。
那种道理,看似合理,其实无理至极。
远在不朽城的那场囊括了玄甲军大小无数天才的试炼,或者叫集训更为妥当一些。
陈楠并没有能够完全意识到里面所代表着的含义,他自认为的高看,其实还是把这场试炼看得低了。
至于从来没听过不朽城的他,更是不明白这座城池背后所代表的深远含义。
反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考虑不到那么多,眼前的公冶子师叔,才是他要搞定的头号目标。
白云宗上一代传人之中,成千上万的弟子,大浪淘沙,到了最后的时候,得以进入白云宗核心层的,只有七人,以师兄弟相称。
领头那个,自然便是曾经带着七人在当年属于他们的那次气运之争中纵横捭阖的苍云子,一柄古木松纹剑让同世的其他天才即羡又恨,是公孙师兄的师父,堂堂白云宗掌门。
排名第三的,是师兄弟七人之中,现今实力提升最为迅猛,也是整个白云宗二代弟子之中, 唯一一个没有收徒的怪人无为子。
第四则是那叛出了宗门的绝世天才,陈楠曾经又一次八卦心起,好奇地问了两声,但不管是独臂师叔祖,还是和他相交甚笃的祝修船,都不曾多说,倒是公孙师兄劝了一句,让他不要多问。
故此其实他连这位不知为何叛出宗门的师叔连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的了。
整个白云宗上下,也就这位迷雾重重,让人欲窥究竟又无可奈何,这一点,即便是坐云阁中那位老祖宗都比不上。
排列第五的,是师兄弟七人之中最为低调的一位,也是当初和寒道子传音,那位脾气最为不好的一位,名叫梁丘子,陈楠只是偶尔有闻,连面都不曾见过。
第六位便是公孙师兄在汤巫山救下的那位乐正子师叔了,也是夏侯天籁的师父,七人之中,若是无为子最为风流不羁,那么就要数乐正子最是不拘小节,平易近人了。
这一点,从他那邋里邋遢的打扮里面,你是决计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夏侯天籁对自己这位师父的独特爱好,倒是说过几次,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也只得作罢。
最小的那位便是当初领着陈楠他们入门的寒道子了,以懒为由,极其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更是极其不愿意去处理宗门事务。
就连当初领着陈楠他们入门,也是被苍云子耳提面命逼着去的,就差没有把他那位仙逝的师父搬出来了。
好在寒道子的烟雨楼还有一位祝修船,不然的话,烟雨楼的弟子修行不得乱了套。
说到这一点,不得不让人怀疑,当初祝修船入门,寒道子那么死皮赖脸把祝修船抢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早已经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七人之中,剩下的那最后一位,便是这公冶子师叔了,排名第二。
但修为却是七人之中最低的,就连小师弟寒道子,都比他要高上些许。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一点,实在是让人惊讶。
实力弱归实力弱,公冶子却是这七人之中,最受上上辈器重的一位,就连苍云子对此都要望尘莫及。
这一点,便得益于公冶子的大师称号了。
他虽然从来没有打造出过可以媲美名剑公孙的名列十大剑器之中的绝世神兵,但出自他手的兵刃,较之十大,其实已经不远了,差的只是那道魂。
苍云子背后的那柄古木松纹剑,便是让公冶子一剑成名的砧上物。
其实公冶子的修行天赋并不差,不然的话,也不会晋阶贯通。
若不是因为痴迷炼器打铁,怎么着也不会到现在仅仅只有一府贯通的境界。
甚至有传言说,这位素来古拙刻板的公冶子师叔,其修行天赋不亚于那位叛出宗门的惊世天才,当初公冶子师叔晋阶贯通,便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水到渠成。
但这样的传言,多了去了,陈楠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他只是担心一点,独臂师叔祖临走的时候,特地叮嘱了陈楠一声,说把这压山石送给他归送给他,但要去求公冶子炼剑,就算是他也没那个本事。
所以最后还得陈楠自己去,独臂师叔祖还特地告诉了陈楠一声,这位公冶子师叔,最是古板规矩,若是遇到对眼的人,比如公孙,白贴腰包也要给他铸一柄传世寒兵。
但若是看不对眼,哪怕是求死了,他也不开炉。
当初独臂师叔祖说这话的时候那幸灾乐祸的表情,陈楠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走在山道上,越想越是踌躇,心里想着,若不然的话,还是回去把公孙师兄拉过来吧,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好像有些不够格啊。
陈楠想着,越想心里越是没底。
独臂师叔祖临走的时候那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明摆着等着看他的笑话,就像……就像是笃定他决计求不成公冶子铸剑一般。
可是陈楠思前想后,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曾经得罪过这位有着大师头衔的师叔啊,为什么独臂师叔祖这么肯定?
想了半天,想到林间有一只跳跃的小松鼠在陈楠周围晃着大尾巴晃了三圈,最后被小白虎一龇牙给吓跑了,他才下定了决心。
眼睛一闭,咬牙就走。
大不了就是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么,实在不行,拉着公孙师兄去死皮赖脸求一次,没准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就答应了呢。
若实在不答应……
那也没办法,这种事情,并不以自己的意志力作为转移,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
陈楠一扬脖子,顺着独臂师叔祖给他指的路,一边摸索,一边前进。
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烈士风范。
公冶子所住的地方,在白云宗偏内一些,鲜有人迹。
白云宗二十七峰,公冶子住第二十六峰,即便是陈楠走山,都还没有踏足过这处名叫“藏器”的孤山。
说是孤山,实际上整个藏器峰是由前后两座山组成的。
前面一山颇小,风景秀丽,后面一座山,则是犬牙交错,挺拔险峻了,一度被白云宗弟子默认为白云宗第四处禁地,有“小禁地”之称。
其中缘由,怕便是这藏器山中的凶兽作的怪了。
当然,这些凶兽比不上当初在汤巫山遇到的那头金翅鸟,可这些弟子,也不见得每个人都是公孙啊。
陈楠去的自然是前山,公冶子炼器铸剑,也多在前山,极少去后山,也只有在材料缺失的时候,才会去找一找。
对于他这种把自己的生命都恨不能扔在炼器炉上的人来说,去亲自找寻灵材,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陈楠一边回想着这位师叔的秉性个性,一边摸索着前行。
越过眼前这座山,行不过百里,眼前便骤然一亮。
山谷深寒,春意未至,有漫山遍野的红梅,清香扑鼻而来。
陈楠一颗忐忑不定的心,在看见眼前风景的一瞬间,蓦地便定了下来。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陈楠走近,那两只翠鸟不曾惊慌,只是抬脚飞了两个指头,落在更高处,有把头埋在了翅膀中,相挨着取暖。
陈楠目光柔和,童心顿起的同时,又有些怜悯,怕这两只翠鸟受了寒。
他在地上找了些枯草,草草搭了个小窝,轻喝一声,整个人右脚蹬在地上,借力飞起,惊飞了两只翠鸟的时候,把那草窝放在了它们方才栖息的枝头上。
顺带着采了一朵红白如玉的梅花,夹在指尖轻嗅。
那两只翠鸟慌乱地扇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了片刻,见那个古怪的跳得很高的庞然大物似乎并没有恶意的模样,又重新落了回去。
只是让陈楠有些惊讶的是,它们似乎并不喜欢那草窝,以鸟喙啄了两下,便用爪子把草窝拨拉到了一边。
陈楠有些执拗地又把鸟窝挪回去。
那两只翠鸟便又被惊起了三两遍,最后似乎发现这个大家伙似乎并没有恶意的模样,便懒得再理会陈楠。
最后一次陈楠示意他们进草窝的时候,两只翠鸟明亮如宝石一般的眼珠子甚至很人性化地流露出一丝不屑。
陈楠都呆住了,正当他有些无奈,准备离去,还是办自己正经事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畅快的笑声。
“找了你们两个这么长时间,原来竟然是在这里啊。”
陈楠顺着那道声音看过去,入眼所见,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样貌普通的青年。
青年面皮黧黑,皮肤粗糙,大踏步前行,看都没看陈楠一眼,一看便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陈楠心中便有些打鼓。
难不成,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公冶子师叔?
可是……这也太年轻了吧?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