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流水一般,转瞬即逝,转眼间又是十天过去了。
距离玄甲军试炼结束,仅剩下最后十天的功夫。
十天之前,白云宗宗门之外的那场争斗,可谓是真真正正让整个玄甲洲都震动了三分。
比上次还有所不同,这一次,震慑人心到什么地步?震慑到十天过去了,敢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说话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有的是碍于公羊家的面子不想,但更多的是不敢。
毕竟白云宗也就算了,那白云宗的对手,可是关河公羊家啊,是玄甲军四部之中,杀意最重的三道杀部世家之首啊。
对近八成的元修来说,白云宗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但对于那些站在山腰近山顶处的二等宗门来说,公羊家就是庞然大物。
在这场争斗之前,没有一个人看好白云宗,就像是在不朽城那场争斗之中,没有一个人看好公孙是一个道理。
就像是稚童与成年人打架,谁会看好稚童呢?
毕竟明面上的实力摆在那边呢,之前敢这么想的,也只能是疯子。
而今,当疯子所猜想的事情,变成了事实的时候,不能说明其他的,只能说明,这个世界,都疯了。
且不说那场战斗之后,方方面面的打点处理,白云宗要如何去做,又如何应付那个吃了一瘪又一瘪的公羊家怒火。
单说那场战斗的结局,便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包括白云宗自己在内,都不明白,明明已经到了悬崖的边上,又如何一下子活了过来。
那地底百米处的散宜生,又如何变成了那凄惨模样?
很明显,这一次的逢凶化吉,是有人在暗中出了手,帮了忙,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与白云宗的人见面,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出手之人是谁,又为何要出手,在他没有出来说明之前,这注定又是一大不解之谜。
白云宗打赢了这场战斗不假,风风光光吸引了整个玄甲洲的注意也不假。
但所谓枪打出头鸟,有的时候,太出风头了,不是什么好事。
几乎所有有些脑子的人都想到了一件事情。
公羊家在白云宗此事上面,先是在不朽城中公孙手底下吃了瘪,而后又在白云宗山门之外被人打了个一败涂地。
其中曲折都不用说,是谁在幕后帮了忙,也不用说,在大部分世人的眼里,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三道杀公羊家,似乎没有那么强。
这“似乎”两个字,便已经道尽了那心中快要束缚不住的欲望,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只是玄甲军的名头太大,玄甲军四部之中当头的四家积威太深,哪怕有人心中再怎么痒痒,在那头老虎没有明确表露出疲态之前,没有人敢先动手。
但别人对不对公羊家心生觊觎是一回事,公羊家如何报复白云宗,又是另外一回事。
连续两次受挫,跌倒在白云宗的面前,公羊家若是下次再出手,只怕便不会是如此小打小闹了。
用雷霆一击来形容,怕不为过。
两次出手,一次只是畏惧公孙天赋,针对公孙一个人。
另一次则是公羊筠一个人操持,说白了,其实和整个公羊家这个庞然大物,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当然,到最后,丢的依旧是公羊家的面子。
强压下三道杀诸多世家,站在那峰顶,最怕的便是下面抬头看的目光之中,不全是畏惧,反而多那么一丝丝的心动。
那么下次把这面子找补回来的时候,势必便是倾力一击。
哪怕全天下都知道白云宗有位四府的祖宗坐镇,到了那会儿,也撑不住了。
站在风口浪尖之上,看似风光,实际上,前后左右,尽皆无路可退,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所有人都等着看公羊家的下一步会怎么做,也在等着看,那个才出了一个公孙,又露出了一个四府底蕴,深不可测的白云宗,又会如何。
这其中,有冷漠,有钦佩,有幸灾乐祸,有火中取栗。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才会有深深的担忧。
不朽城来去峰最顶处的那八宝阁中,有个面貌平平无常的年轻人,抱剑倚窗而立,目光之中,没有大战之后,尘埃落定的喜悦,只有那抹如秋叶一般掩饰不去的哀愁。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环佩清鸣,带着一阵淡雅香气。
窗前的年轻人转瞬之间便已经回过神,他忙恭敬转身,郑重却不显谄媚地行了一礼,轻声唤道:“萱姨。”
年轻人声音有些虚弱,纵然听起来依旧清朗,却有些中气不足。
被称作萱姨的萱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声问道:“感觉好些了么?”
抱剑年轻人憨憨笑了笑,抬起头谢道:“还得谢谢萱姨这些日子的照顾,比之前已经好多了。”
这抱剑年轻人自然便是在不朽城失踪了十天之久的公孙。
萱姨走到公孙身边站定,看着窗外,清冷地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也不用谢我,要谢,便谢太叔前辈吧。”
公孙点了点头,郑重说道:“萱姨和太叔前辈的恩情,都得谢的。”
萱姨对公孙的话似乎并不感到惊奇,接触多了,对这个剑不离手的年轻人,便自然多了一些了解。
怎么说呢?
如剑一般直来直去,心中有一杆尺子衡量世间万物,方正到有的时候可以称之为迂腐。
她突然转过头,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去怨恨的么?”
“怨恨?”公孙不是什么傻子,结合之前的那番话,他瞬时间便明白了萱姨指的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太叔前辈与我素昧平生,并无瓜葛交系,前辈肯出手保全我一条性命,公孙已经很感激了。”
“可是你明明知道,太叔前辈若是早些出手的话,你可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狼狈,当日的事情,我听人说了,也就是你,换做旁人,可真是十死无生。”
“太叔前辈有救你的实力,却相当于看着你去死,若是你没有撑过来的话,只怕早就已经死了,对此,你也不怨恨?”
萱姨一番话说得清淡,却是直指人心。
公孙不假思索地反驳道:“萱姨这话却是说错了,我方才已经说了,太叔前辈与我没有丝毫干系,前辈肯帮我,便是情分,不帮我,那是为人的本分。”
“我怎么可以因为别人有帮我的能力而没有帮我去为此怨恨别人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帮助?”
“再说了,九死一生也好,十死无生也罢,反正我现在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我觉得挺好的。”
萱草扭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只觉得他普普通通的那张脸,放在自己眼中,是那么地碍眼,似乎与这个世界的道理,都有些格格不入。
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没来由地想到了远在北海小洞府的先生。
两人走的道是天壤之别,但和她讲起道理时候的模样,还真是像啊。
没错,走的道。
经此一役,公孙虽然身受重伤,险些身死道消,但收获也大得让人惊奇。
且不说那柄断剑公孙的剑灵,在此一役中重新被催生了出来,便说公孙自己,已经从剑意开始摸到了剑道的大好风光。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这些与众不同,才会让他在天底下那么多剑修之中,脱颖而出吧。
萱草心里头莫名其妙便生出了个这样的念头,她从身后的羽衣女子手中接过一枚瓷瓶,递给公孙。
“这是上好的疗伤圣药,里面还有七颗,你连服七日,实力便差不多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到时候,带上你的师弟,从不朽城退出去,便一辈子也不要再来我的八宝阁了。”
公孙大大方方地捏住瓷瓶,未曾说话。
萱草却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只是淡淡一笑,对他的心思不置可否。
面前的年轻人是不俗,但她背后有先生撑腰,谁敢来惹她?不说别的,单说她的实力,公孙便不是对手,要想帮她,还早得很呢。
公孙一手提剑,把那瓷瓶中的药丸倒出来吞进去一颗,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萱姨,前些日子请您帮我打听的那件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萱草“哦”了一声,像是才想起来,轻轻转过身,莲步轻移:“那天在长街上帮你的人叫朱玉,此人向来心高气傲,他为什么要帮你,我就不知道了。”
公孙“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忽而又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公羊前辈的确是给了这个朱玉一些苦头吃,但还不至于伤到他的性命,毕竟朱玉虽然让人讨厌,天赋还算出众,不朽城中看好他的人,还是有的。”
“你现在伤势严重,出去便是添乱,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到你师弟从青莲塔中出来,便老老实实退去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该忍的,还是得忍的。”
公孙只是轻声笑着回道:“萱姨说的是,公孙记住了。” 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