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岑文本上书,直言指出了李世民上次的决定甚不恰当,还说以一女子换边境百年和平有何不可。
李玄霸当堂发怒,质问道:“一女子可换边境和平,何人能做到?”
岑文本不服,辩道:“汉朝王昭君就是典范!”
李玄霸气乐了:“上下数千年才出了一个王昭君,大唐就能出现另一个?嘿嘿,王昭君出嫁单于,被你们传的沸沸扬扬,居然还将她列为我朝女子的典范,你们可真行啊,居然还杜撰了个‘沉鱼落雁’。”
“老岑,我问你,王昭君的墓碑今何在?”
“今日汉宫人,明朝胡地妾。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父母恩未报,遥思泪沾襟。”一连八句诗词出口,李玄霸已是倍感伤怀。
“这就是你们赞扬的王昭君,也是你们赞扬的宁胡阏氏。可是你们可曾想过,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远离父母、累嫁单于。你们可曾想过她心里的苦处?想家的时候,她该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你们就这样把一个女子远嫁他乡,令其永世不能还乡,何其残忍,身为男子可以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你们凭什么剥夺一个女子的权利?又于心何忍残酷地剥夺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李玄霸终于大喊出声。
满朝大臣没有说话的,李玄霸这些话振聋发聩,竟驳旳他们满口无言。
“王昭君不应该是我们中原的女子的典范,而应该是我们大唐男人的耻辱!”靠,这句话忍了好久了,现在说出来感觉好受多了。
带头鼓掌的是颜思鲁,众人被这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
“家主,你说得真好!”王伯当在旁边笑道。
“哎!无非弱肉强食而已,我的见识还是偏颇了,或许每个时代都有他们的无奈,只不过,我不想做那个无奈的人罢了。”李玄霸说道,“今天说话说得太多了,就不多说了。”
说完,为解心中的郁闷,打马狂奔。
后面的王伯当和众亲卫赶紧追了上去。
李世民到底还是下了圣旨,任何人不许再以任何借口,任何形式重启和亲事!
有人欢喜有人悲,禄东赞就是那个最悲伤的,因为他所有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在吐蕃,他是少有的几个活的明白的人,他早就看出来吐蕃和大唐的差距,吐蕃想要发展,必须和大唐交好,只有引进外来的先进文化才能发展这句话虽然禄东赞不知道,但是他现在正在做的正是这件事情。
一连三天,禄东赞的拜帖都被递到了赵王府。
李玄霸推了三天,第四天,禄东赞又亲自送了拜帖过来。
“也罢,既然你一再想见我,就遂了你的愿吧。”李玄霸喃喃说道。
李玄霸出门相迎,在门口,李玄霸就说道:“大相别来无恙?”
禄东赞一口流利的汉语,执礼甚恭,欠身说道:“幸而王爷肯见小国使节,禄东赞谢过。”
“一起走走?”李玄霸说完,就举步向街道走去。
禄东赞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
王府门前的街道早就不是原来那幅景象,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李玄霸没心情看景,禄东赞却饶有兴味。
不久,二人走出了街道,逐渐走进荒野。
李玄霸突然停了下来,微微摇了摇头。后面跟着的凌云等人只好顿住了脚步。禄东赞的随从也停了下来。看着李玄霸和禄东赞渐行渐远。
灞河边上,寒风凛冽,和门前街上的景象完全不同。
在河边站定,李玄霸幽幽说道:“大相,国朝决策已下,已是人力难以挽回,本王不知大相还要怎样?”
“王爷,禄东赞此来求亲,并无恶意,确实是想和大唐缔结姻亲,王爷因何阻拦?”
“你错了,本王阻拦的不是你吐蕃的和亲,而是自古以来的和亲之策。大相,你是有见识的人。难道你也以为和亲真的能够让我们两家亲密无间,永结盟好?”李玄霸笑得很深。
禄东赞沉默无言。
“所谓和亲和缔结盟约一样,无非一张废纸罢了,有什么用处?该做的事情还不是要做?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赔进去一个自家女子的幸福?”
“王爷,”禄东赞沉思片刻说道,“下臣此来,乃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为。”
“本王所做乃是理所应当。”李玄霸说道。
“唉!”禄东赞知道事情已经难有作为,长叹一声。
李玄霸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大相,你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两国合作的紧要之处,为何不拿出诚意,寻求正途?”
禄东赞苦笑道:“难啊!王爷,您不是不知道,我们吐蕃现在虽然小有所得,松赞干布虽然统一了吐蕃大部,但是那些上师却仍然掌握了本国相当的财富,就连下臣来大唐也遭受了不少的阻挠?”
“每一次,我看到那些人在烧粮食敬天礼佛,我的心都在滴血啊!”禄东赞伤心说道,“东西没了就再去抢,抢到了再烧了敬天,这种情况之下,吐蕃谈何强盛?”
“王爷,吐蕃想要发展,想要强盛,就必须和大唐合作,下臣觉得,和亲正是最好的选择。”
“呵呵,大相谬矣,重典以治国,流弊必然去除?难道因为一次和亲就能够让你们吐蕃强盛起来?”李玄霸不同意禄东赞的说法。
“重典?”禄东赞沉默了,这种手段他不是没想过,但是在吐蕃真的很难施行,他遭受的阻碍太多了,还都是没办法越过去的障碍。
“王爷……”
“你不必再说了。”李玄霸说道,“和亲之事永不再谈,真的想要合作,有的是办法,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大相,难道掏心掏肺的合作你们真的拿不出来?”
“倘若是这样,那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合作?一味的索取,不给予回报的方法只能骗过一次。还希望大相深思。”李玄霸说道。
良久,禄东赞终于抬起头说道:“这一次的拒绝,恐怕会招致吐蕃不满,届时两国很有可能会再起战事。”
李玄霸笑了,笑得人畜无害,他看着禄东赞说道:“大相是在威胁我么?”
“王爷不知,在吐蕃并非我一人能够左右,这种没面子的事情肯定会招致那些头人们的反弹,到时候我也难有作为。”
李玄霸深深地看了禄东赞一眼,说道:“大相,大唐不愿意挑起战事,却也从来不惧战事。你回去可以告诉他们,你吐蕃伤我大唐一人,我大唐必杀你吐蕃百人偿还;夺我大唐一里土地,我大唐必夺回千里。”
禄东赞惊怒非常,目瞪口呆,吞吞吐吐说道:“王爷,这,须知,吐蕃乃是高原……”
“常人难以上去是不是?”李玄霸说道,“我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强悍的勇猛之师,别说一个小小的高原,就算是冰壁千里的玉龙雪山又岂能阻拦得了?”
“王爷怎么知道玉龙雪山?”禄东赞惊讶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那儿无非地势高点,空气稀薄了点罢了,其他地方的人一旦适应了,也就那样。只不过雪山还是太高,普通人确实难以上去罢了。”
“禄东赞,希望你们吐蕃能做出最佳的选择,否则谁都帮不了你们。还有,千万不要以战争威胁大唐,否则结果是你们难以承受的。”李玄霸自觉没有要再说的,便紧了紧双手离开了。
刚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禄东赞毙于掌下,吐蕃难得出一个明白人,一旦禄东赞成功,必定会造就一个强盛的吐蕃,虽然史书上说是因为文成公主下嫁松赞干布才造就了吐蕃,但是李玄霸丝毫不怀疑禄东赞在里面起到的作用。
其实他不知道,禄东赞刚才对他也起了杀心,但是李玄霸的威名最终打消了他的念头,一旦袭杀不成,会造成巨大的灾难,就连他们这些使节也必然殒命。
禄东赞黯然离开了,据说他临走的时候对着长安城大哭了三声,又大笑了三声。没人知道他是为什么?李玄霸心知肚明,但是没有发表任何结论。
“三弟如何评价禄东赞?”李世民问道。
“禄东赞?”李玄霸想了想,说道,“乱世之英雄,治世之能臣!”
“哦?”李世民有点惊讶了,李玄霸很少对一个人有这么高的评价。
“呵呵,从他来长安这一路上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他的心思。此人学识丰富,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全部把钱和东西换成了我们的东西。就能看出来他这次来是有野心的,或许可能真的是为了和亲。”李玄霸说道。
“不过,那又如何,就算是和亲了,也不能让他把咱们的匠人带走。我已经下令各部严格盘查吐蕃人的礼物,但凡不应带的东西全部不许带走。”
李世民一滞,李玄霸可是少有的下发军令,兼任兵部尚书这么多年来,就没见他去兵部上过班,更别提军令了。
“可惜的是,禄东赞这次花光了钱财,买尽了我们的东西,却仍然带回不少丝绸和瓷器、茶叶等豪奢之物。这正是我惋惜的地方。”
李世民看着李玄霸笑道:“何解?”
李玄霸不满意了:“二哥,你真看不出来?嘿嘿,二嫂都能看出来,你别装傻了。”
“你怎么知道?”李世民有点郁闷。
“嘿嘿,跟你说,二嫂装傻比你强。你想考验我的分析能力么?也不怕你知道,倘若禄东赞这次回去一点奢侈之物不买,我反倒担心他会下决心改革,吐蕃也会因此而崛起。但是,那些豪奢之物他是不屑于用的,买了回去还不是送给那些部族?如此瞻前顾后,岂能成事儿?所以,我说他是乱世之英雄,治世之能臣,可还有下半句,那就是英雄成不了皇帝,能臣治不了乱世。”李玄霸说完起身就走。
李世民寻思了半晌,不由点头称是。
突然,李世民大怒起来:“这个混蛋,在骂我不是英雄么?” 逍遥战神李玄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