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意外
前世的场景恍若重现。
一脸沮丧的贤哥儿从学堂回来,眼睛红红的,肉嘟嘟的脸颊上有明显的小掌印记,而且手心也是肿的。他瞧见烟染站在门口,立即将小手背在身后。
贤哥儿一直随烟染住在城郊别院里,开蒙请的是有名的夫子,可是到了年岁上学堂,安阳伯府的长辈便要求他去上族学。是以,他每日乘着马车进城,下学后又乘马车回到别院。
烟染一瞧见贤哥儿的神态,便晓得怕是又与族里的小霸王杠上了。学堂并不清静,贤哥儿虽然是长子嫡孙,但却不是安阳伯府的世孙。世孙乃是詹韶仪生下的儿子烨哥儿。虽说烨哥儿比贤哥儿小一岁多,但在某方面却异常鬼灵精。继承了詹韶仪对烟染的恨意,使得孩子之间,烨哥儿都一直敌视着贤哥儿。
贤哥儿在学堂里,备受烨哥儿排挤,他身为安阳伯世孙的,自是比族群里的其他孩子地位高些,谁人都会奉承听命于他。使得贤哥儿总是被欺负,就连学堂里的夫子都是趋炎附势,尽偏袒烨哥儿。
许是因为贤哥儿总是受委屈,烟染更加不会原谅他的父亲。
烟染忍住心中的酸涩,心疼地捧着贤哥儿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贤哥儿道:“阿娘,我不想上学了,就在家跟阿娘学不可以么?”
烟染心疼贤哥儿,心里早就一百个不愿意让他去那个学堂。可之前她没能阻止,是因为贤哥儿怎么说也是葛家的子孙,家里的长辈要求,她不能执意反对。
这次贤哥儿受伤且全在看得见的地方,烟染心里当然会借着这个事儿发挥,为贤哥儿另谋夫子。
可是面对儿子,她不能直接表达出来。遇见难事,让小小年纪的他受点儿挫折,说不定对他的将来反而是好的。
虽说当娘的心,疼得跟针扎的一样,可她只能这样去想。只因她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让贤哥儿一辈子在自己的羽翼下安逸生活。将来全都要靠他自己。
是以,她不能将孩子保护成温室里的娇花,让他自己领悟人间的难事,幸福事儿也未尝不可。
世上凡人千千万,是与非、黑与白,是否能明辨,还都看他自己。
烟染牵着贤哥儿的手走到大门口的角落,蹲下身子,对贤哥儿道:“你瞧瞧这小东西多开心?”
贤哥儿好奇地蹲下来,瞧清楚后就有些失望,不就是蚂蚁搬家么?
“它们个子小小,力气却很大,不一定是天生的,可能就是逼出来的,不然就会被族里抛弃,被笑话。所以它们打小就鞭策自己要成为大力士,要拥有可以活下去的本事,融入蚂蚁的大家庭,让它的母亲蚁后不会失望。”烟染整理着措辞,尽量用孩子的语气与贤哥儿交流。
贤哥儿蹲在原处,静静地望着角落,没有回应烟染的话。
烟染继续道:“它们天生勤劳,从来不想其他有的没的,只做好自己本分,你瞧它们活得多开心,干起活来多卖力?什么烦心事儿都可以抛到脑后,因为它们只想该想的。”
贤哥儿还是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一只只小蚂蚁。自此,一直到贤哥儿高中状元,有烦心事的时候就会去看蚂蚁,甚至没事时,也会对着蚂蚁发呆。
他也告诉烟染,他喜欢它们。
往事如烟,此时划过脑海,恍如昨日。
烟染泪盈于睫,来到霍启洵身前,抱着他肩膀的双手都有些颤抖,呼吸有些不顺畅,望着身前的儿子竟叫出了前世儿子的名字:“贤哥儿。”
“阿娘,我叫霍启洵。”贤哥儿一脸平静,神情与敬王依然极为相似。可烟染此时不是想这些,她听见儿子的回答,也笑自己疯了。怎么会觉得这个儿子可能是贤哥儿呢?
真的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霍启洵从怀里掏出一柄短箫,前儿个,敬王开始教他吹的,他聪慧,一学就会,敬王还夸他极有天赋。他将短箫放在唇上,悠扬悦耳的箫声响起,令烟染捂住了嘴巴。
这首曲子叫《竹如玉》,是贤哥儿谱创的,为烟染而作的一首曲子。
烟染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霍启洵却甚为淡定,他早就看出他的母亲也是重生,只是一直没有表示出来。
他虽然小小个子,却有一颗几十岁的成人魂魄,所以不习惯被别人搂着抱着,更反感别人捏自己的脸颊。总之,他不喜欢。
但是他却是欣喜的,因为他又见到了母亲。
前世,永然公主那对母女害死自己的母亲,他一辈子都没能原谅自己。
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母亲生前日日带的白玉簪子寻回,然后每日戴在发冠上。可是不曾想,意外死去后竟又成了母亲的孩子,虽然父亲换了一个,但他又与母亲团聚了。
前世他与葛长枫的父子情谊并不深,但总归是父子一场,只等着长大后,能够给他更好的生活。
至于其他,目前还没想得多远。
但他清楚,如今的生父是敬王,他要感念前世的父亲,更要孝敬今生的敬王,与爱戴母亲一样去爱戴。
烟染真真没有想到,竟还有一个人与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并且这个人是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贤哥儿。
又做了母子,曾经以为再也不可能的梦想竟突然实现,她喜极而泣。
一旁伺候的人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王妃因何突然抱着小王爷哭成这样?待会儿让王爷瞧见,又该心疼了,甚至还会以为小王爷惹王妃生气,那样小王爷可要遭殃了。
良久后,烟染才回神,一边抽泣一边揩着泪水,在霍启洵的耳畔嘱咐道:“我不问你后来发生了什么,因为这是咱们的新生,你的父亲是霍渊,你叫霍启洵。前世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你也忘记,好么?”
霍启洵顺从地点了点头,他一向听母亲的,母亲说的总是甚有道理。
不过说实话,听见母亲说不问后来的事情,他也是稍稍轻松一些,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告诉母亲。
当年母亲死后,皇上为她做了什么,然后所有人才发现,原来皇上竟对母亲如此爱慕。面上没人说什么,但背地里……母亲名誉其实有损的。
是以,他不想提。
而经过这两年的观察,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敬王也是重生,他与上辈子一样爱慕母亲,且此生如愿娶到了自己母亲。
瞧着母亲这般倍受呵护,日日笑颜如花,是因为真的幸福,才会让她变成如此娇俏、灵动的一个女子。
他一直都希望母亲能够开心,可是前世里,母亲虽然从未向他诉说过心中的烦闷,但母子连心,他岂会不知?
只是母亲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与蚂蚁相似,不想其他的,只做着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一切。
这般回想,他觉得母亲前世只是一个母亲,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母亲对他的教导极多,从不让他与别的孩子攀比,也没想过让他比别的孩子更加出挑。都说母亲对孩儿定是有期望的,可是她从不在孩子跟前表现,让他为难。
渐渐的,望着别的孩子,他看见了自己母亲的可贵之处。说实话,他的母亲很普通,只是幽居在宅中的妇人一个。
但她含辛茹苦,不求回报,只有身为她的孩子,才能感觉到如此普通的母亲带给他的,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母爱。
母亲看似平凡无奇的妇人一个,可是教导他时的徐徐善诱,委婉引导,让他看清也想清了世间之事的总总形态。后来,不管是要发奋,还是面对着尔虞我诈,细细想来,母亲全都悉心教导过他。
他的母亲一直引导他如何做一个人!做一个正直的人!
是的,天地玄黄,有几人能参透?就如同人,有人为何身居高位而郁郁寡欢,有人为何际遇不顺而愁眉不展。有人为何因为一个发黑的馒头而开怀而笑……
母亲一世淡然,并没有什么上进心,也许要怎么形容吧?因为他知道,外祖父莫谨年就曾经是个无为的人,而母亲与外祖父感情如此深厚,母亲自是受到影响的。于是她对于物质、名誉其实从未真正奢求,也不与人树敌,只求问心无愧地好好生活。说她蠢笨,她也有圆滑之处,说她矫情固执,偏居一隅,可她并不为此后悔。
母亲的陪伴,让他无忧长大,这些点点滴滴,全都深深种在他的心间。
其实他重生后,发现自己是奶娃娃时,曾经窃喜过,也曾不安过。后来也曾打探母亲如何嫁给的今生的父王,竟发现母亲最早其实是想再次嫁给安阳伯府里的父亲的。
贤哥儿了解自己母亲,清楚母亲对前世的父亲葛长枫定然没有一丝夫妻情感,想过嫁给他,定然只是因为想要生下自己。
他知道自己母亲有多记挂自己,前世,她一辈子的时间都是陪着他,默默为他做着一切。所以重生而来,又如何能将自己抛之脑后呢?放不下便有牵挂,有牵挂她才会想要走前世相同的路。
庆幸的是,今生,父王依然倾心自己母亲,母亲为了生下自己,父王怕是很难才虏获她的芳心。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母亲又不是石头做的,终是打开心结,放下过去,与父王琴瑟和鸣。
因此,他是真心替自己母亲高兴。
烟染翘起一根小尾指,“咱们拉钩,答应我,咱们的秘密千万别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说,包括你父王。”是的,她不想敬王知晓自己前世的事情,更不能让他知道霍启洵前世还是葛长枫的儿子。
霍启洵心里有些无语,阿娘明明晓得他心理年纪不小,怎么却又拿自己当小孩子嘞?勾手指什么的,真真幼稚!
霍启洵一脸淡然,心里头腹诽,却还是伸出小尾指与烟染拉勾勾。
母子俩会心一笑。
“怎么了?”敬王的嗓音响起,让母子俩全都扭过头去。
烟染此时眼睛还蕴着泪珠,敬王不由得蹙起眉头,“阿染……”
烟染笑着来到敬王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洵哥儿乖巧,我一下子感动,就哭了。”
霍启洵向敬王行礼,一板一眼,极为标准:“父王。”
敬王颔首:“该去用膳了。”说着,他一下就将霍启洵拎起,让他的小屁股坐在自己健壮的手臂上。
霍启洵有些不适地扭了扭小屁股。敬王笑了,他清楚儿子不喜欢人家抱,可他就是要抱,这小屁孩就该有个小屁孩的样子。
霍启洵心内叹一口气,道:“中午有父王做的明火烤鱼么?”
敬王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沉声道:“有,不过是给你母妃做的,不许你吃。”他说完便牵起烟染的手儿,一家人往主院静姝院走去。
烟染可不管这父子俩的小较劲,霍启洵早就偷吃过敬王做的菜肴了。
只是敬王就是不准他吃,明明同一张桌子摆着,每回父子俩筷子就像打架一样,一个想吃一个不让他得逞。想想敬王与儿子较劲的模样,那神态极为生动,烟染看着觉得挺温馨的。
霍启洵道:“父王做的菜不让儿子吃,那母妃给孩儿做吧。”
“好。”“不好。”烟染与敬王的声音同时响起,夫妻俩微微愣一下,敬王先行道:“父王做的菜只能母妃吃,你母妃也只能做给父王吃,没得商量。”
霍启洵皱了皱小眉毛,唉,每日瞧着父王与母妃秀恩爱,自己怎么也有一种孤独的感觉?
只是这身子也太小了,根本没法找个伴,真是宝宝心里苦。
敬王看着霍启洵愁眉苦脸的小模样,心情分外开怀,道:“歇晌后,父王瞧瞧你马步扎得稳不稳,若是不稳,有得你小子受。”
“……”霍启洵一脸哀怨地看向敬王,人家做父亲的不是该考孩子课业什么的?可自个儿的这个亲爹倒好,从来不问课业,只抓他练武。
他上辈子中的状元,装成三岁娃娃来应对大人考课业,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偏生父王不按着常理来,只抓自己的体格,想让自己成为武夫不成?想想自己一直是个文弱书生,扎马步什么的,太难为他了吧?
霍启洵低头瞅瞅自己的小身板,莫名起了担忧。适才与母亲相认,周身幸福笼罩的感觉一下子消散。是真心对父王又敬又怕,以后的日子真心逍遥不起来了。
重生?呵呵,一点儿也不美好,因为要习武!
不喜欢,讨厌!特别不喜欢!特别讨厌#####
⊙﹏⊙b汗,因为卡文,修文用的时间太长,又重码了大半,不好意思,今儿太迟了。
两更合并,(づ ̄ 3 ̄)づ 盛宠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