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奕时早上就从418号出来,晃悠着晃悠着,不知不觉地,便走到山里。他每年到凤南村庄来,总要到这山里走一遭,为的是能够采集到山里的各种声音,运用到他的音乐里。除此之外,那种站在山顶上俯瞰的感觉,确实能让人陶醉。
太阳西偏!看天色不早了,韩奕时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下山去。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丝独特于山里原有的声音。声音微弱,但他很快辨别出是人声。似乎从西南方向传来,离自己不远。在一块岩石的背后,他看见袁晨子,原来她的脚扭伤了。
韩奕时顺着袁晨子手指的方向朝上望,高高的树枝上挂着一条姜黄色的头巾。
袁晨子从庙宇出来,沿着来时的方向回去。走到山顶时,一阵风把她的头巾吹落在到另一面的山腰。袁晨子只好又折回来寻找,竟在树枝上找到了。她本想爬到树上去把头巾摘下来,怎料,刚把脚抬上树干,就滑落下来。脚落地的那一刻,正巧踩到一块石头,崴了脚。
韩奕时伸手去轻轻触碰袁晨子受伤的脚。脚踝处已经出现些微的红肿。
“很疼吗?”
袁晨子点了点头。
“头巾丢了可以再买!为了一条头巾,还把脚弄伤,值得吗?你到底懂不懂得分清楚主次!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只身到这深山中来,不知道很危险?”
韩奕时几乎是生气地吼道。如果他不在山里,又或者不是碰巧听到她的喊声,她该怎么办!
“一般的头巾丢了我自然知道可以再买,可这条不一样!”
至于危险,从一开始,袁晨子的眼里只有对这里的种种向往,哪里还会顾得上可能存在的危险。更何况,普通的蛇鼠虫蚁,惊吓不了她。
袁晨子起身,她一定要把头巾从树上拿下来。
韩奕时阻止她,说:“你在这里等我!”接着,他撸起袖子,自己爬到树上。
韩奕时从一根树枝移动到另一根,枝杈摇摇晃晃,但好在粗壮结实。袁晨子心疼毛巾,也为韩奕时捏一把汗。
很快,韩奕时便拿到了头巾。头巾总算是拿到了,袁晨子欢欣雀跃。
看她这么重视的样子,这条毛巾到底有什么意义?莫非是哪个男生送的?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头巾,没有特别之处啊!嗯?头巾的另一面好像有刺绣!韩奕时将头巾翻过来认真看。这……他怎么会把这个给忘了!这是他几年前为了致敬自己热爱的音乐,制作的纪念头巾。曾经,对音乐那份纯粹的痴迷历历在目。可什么时候,他遗失了它。
韩奕时把头巾原原本本地还给袁晨子。不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条头巾的确很重要!可要好好保管!
“哪有自己这样说的!”
太阳即将落山。
“走吧!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的!”
袁晨子忍着疼痛,试着走出去。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没事。
可袁晨子刚走出几步远,韩奕时实在看不下去,上去搀着她。
“你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太阳快落山了,我可不打算晚上还要在这里逗留!”韩奕时凑到袁晨子的耳边,轻声说:“难道你没听说过晚上山里会有什么吗?”
顿时,袁晨子感到后背凉飕飕的。她不再犹豫。
韩奕时蹲下去,背起袁晨子。
好漂亮的后脑勺!好舒服的背!袁晨子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是韩奕时啊!以前,她哪里能猜到会像现在这样,躺在韩奕时的背上。出于内心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她真想向山腰庙宇里的诸位神仙祈求,像现在这样如恩赐般的时光过得慢悠一点。
“哎,你还没说晚上山里会有什么呢?”
韩奕时耸耸肩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有什么!”
“真是的!你刚才那么说,我还以为你听说过什么惊悚的传闻!”袁晨子转念想了想,说:“不过,不知道也好!那就当作这里什么都没有吧!”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韩奕时偷笑着咕哝说。
袁晨子没听清楚韩奕时说了什么。
“没有!就像你说的,当作什么都没有吧!”
要回到凤南村庄,他们需经过山顶。
“快看!快看!”
袁晨子让韩奕时把自己放下来,因为她看到了呈现在天边的晚霞。因此她好像不那么着急回去了,悠哉悠哉地坐到旁边的巨石上。她给出的理由同样让人哭笑不得:“送到眼前的美景,不去欣赏一下,岂不是要辜负了大自然的一番心意?”
韩奕时陪她坐下。
落日余晖洒到山顶,呈橙红,逐渐把人的脸映红。近处的虫鸣鸟叫和远处回荡在村庄里的犬吠声,在这一刻得到完美的融合,如此宁静,如此深远。袁晨子和韩奕时一起坐在巨石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在袁晨子的记忆中,有一个相似但很模糊的画面。自己好像曾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看过这样的落日。袁晨子举起食指和拇指,从间隙里,去看那个悬在半空,红通通的太阳。
韩奕时心头一颤,惊诧于袁晨子这样的似曾相识的举动。曾经,他见过这种落日。在森顿大学那会,山坡上的大礼堂,便是看落日的好去处。那时,落日也像这般美。
“真美!”围墙后传来她的感叹声。
“你在说你自己吗?”
“不是,我正在看落日!”
韩奕时抬头,这时候的山坡上呈现一片橙红。
“你喜欢那个太阳吗?喜欢的话,我可以考虑把它送给你!”
“我才不信你能把它摘下!”
“你按照我说的做!将食指和拇指对准太阳的边沿,然后再从食指和拇指的间隙里看。”
围墙后,传来她充满惊喜和天真的笑声。
“真的耶!它就在我的手上!我现在好像捏着一个橙红的小太阳!”
尽管隔着围墙,她看落日的模样仿佛近在眼前,透着喜悦和崇敬。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袁晨子问。
“喔,没有!”韩奕时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
袁晨子听着韩奕时采集来的声音,在他的背上睡着了!她的手臂在无意识中紧紧地环抱住韩奕时的脖子。睡得那么沉,那么香! 木叶无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