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是一个不过四十的女人，长得慈眉善目，眉心有一颗红痣。但说话却不怎么中听。
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手里也捻着一串。靠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高凡。
高凡微微一愣，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冷言冷语的摊主。
连拿起来看一下也不行？
“我就拿来看仔细点，可以的话肯定买。”
女人却冷哼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说买？”
她见过太多外行装内行的人，全都是装模作样的拿起来看看，问了价格之后骂一句“你怎么不去抢”就悻悻离开。
“好东西，自然会有人认识它。”
高凡却也没有恼怒，而是看着摊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见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女人犹豫了半晌，最后摆摆手：“小心点儿，碰坏了，你不买也得买。”
高凡伸出手，将那尊骷髅捧了起来。
栩栩如生，仿佛就像是两具真的骷髅在莲花台上起舞。
目光流转着，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高凡的心中已经是有了答案。
这是骨雕，上面的骷髅也不是普通的骷髅，而是尸陀林主。尸陀林主是高原边疆地区的宗教信仰里，天葬场的主神。墓地坟场是重要的修行场所，而尸陀林主就是其中修行佛法的人。
书中记载，尸陀林主“状如一对男女骷髅鬼物，是尸林之神”。
因此，高凡这手中的两尊骷髅是一男一女。两尊都是三眼圆瞪，张着如盆的大口，头上各自带着一顶骷髅的皇冠。
男尊右手高高举起，拿着一柄骨杖，左手则端着一个盛着鲜血的颅骨容器，左脚踩在一个白色蚌壳上。
女尊骷髅则左手高高举着无忧花在肩上，右手拿着一个宝瓶，右脚踩在一个白海螺上。
双尊对目而视，作舞姿状，身上飘着长长的飘带，有神仙之韵。而他们脚下的那双层莲座，颜色淡雅，雕工精美。
高凡不住地点头，虽然尸陀林主形象恐怖，但是也蕴含了万物皆空，一切无常的宗教思想。
尸陀林主的形象多半出现在唐卡中，此物却是骨雕。骨雕本来就很罕见，骨雕的宗教造像更是少之又少，况且，还需要有十分高超的制作工艺。
没想到，他能够在这地摊上遇到一尊。无论是骷髅骨骼的细窄，还是细节的肋骨雕刻，亦或者是其身上的装饰和法器，细微之处，都雕工精细。并且也年代久远，这尊作品能够追溯到十七十八世纪，称得上是难得的上乘佳作。
高凡有些爱不释手起来。
将骨雕轻轻放下，看向老板娘。
从之前的语气看来，这摊主是识货的人，要价应该不会低。
感受到高凡的目光，女人心里也有些惊讶。
这尊雕像在至少在这摊位上摆了好几个月了，不少人都拿起来看看，然后又放下。
不是说雕得太恐怖，就是说这简直是乱来，哪有骷髅雕在莲花座上的。
她虽然生气，但是却也懒得和他们解释，都是有眼无珠，不识货罢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轻轻、乳臭未干的样子，却好像是真的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老板娘，你开个价吧。”
高凡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来。
“你真知道这是什么？”
女人还是有些迟疑，她不是不想卖出去，而是不想买给外行人。要是高凡不懂装懂，就算是他出高价，自己也不会卖。
“好东西。”
“我当然知道是好东西，你倒是说，这是个什么。”
女人冷笑一声，不屑道。
“骨雕尸陀林主。应该有两三百年了。”
高凡从容不怕地回答道，看向老板娘的目光充满的笃定。
话一出，女人便惊住了，这还是第一个说的如此详细准确的人。并且分毫不差。
顿时，看向高凡的目光就有些怪异起来，这小伙子究竟是什么人，眼光如此毒辣。
过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老板娘，开个价。”
高凡忍不住说道，女人这才将自己的目光从高凡身上移开，转向那尊骨雕来。然后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万？”
高凡问道，自然是开玩笑，一万块钱，连那莲花台座都买不来。
“一百万。”
女人白了他一眼。
高凡揉揉耳朵：“一百万？”
这也太黑了，要是上拍卖会，估计还能有这个价。
在这地摊上，想卖一百万？
也就他可能会来当这个冤大头。
这来来往往淘货的人，多半都是爱好，哪像他高凡是来进货的。
高凡怪异的看了女人一眼，对方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老板娘……你这心也太黑了点儿。”
高凡咂咂嘴，不满的说道。
“别是看我年轻，成心要宰我。”
女人却是摇了摇头，很坚定的样子，似乎非一百万不可。
“喂，不是吧。你连商量给不和我商量下？”
“老板娘，您这不是诚心想买吧。”
“一百万的买卖，您还真是心大，就在这地摊儿上。”
高凡一边说，一边提高了音量，将一百万三个字故意咬得很重，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不过很多人也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干着自己的事。
一百万确实不是小数目，但是那东西有没有一百万还是另说，这摊位上好的坏的参差不齐，老板那个大理石都能给你吹成和田玉，一两万的东西叫成百八十万，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也都多半是卖不出去的。就是过过嘴瘾。
“我看你识货，才说这个价。”
女人却丝毫不松口，冷冷地说道。
“就你，我还说个价，别人想买的门儿的都没有。”
高凡苦笑一声，这老板娘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
合着这骷髅她卖不卖都一样？
可是他确实十分想要的，但是这狮子大开口，一百万说什么也是不行。
这尊骨雕，本身价值六十万就顶天，在地摊上估计卖的更低一些，这老板娘却一下子叫一百万……干脆去抢算了。
可是她又十分坚决的样子，高凡一时间有些为难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砍价上苦恼。不仅是自己识货，对方还把价格要的这么紧。
“老板娘，不如这样吧……”
高凡摊摊手，颇为无奈。
“我是诚心想要，您看我和它也这么有缘……”
“给个友情价怎么样？”
说完还眨巴眨巴眼睛。
女人看着高凡样子，终于是有些动摇。
她也知道，一百万的确是价格有些高了，于是叹了一口气，痛心地说道：“九十五万。”
“……”
友情价就是给你便宜五万块？
高凡一阵无语，这也太抠了。
“老板娘，别开玩笑，我给五十万。”
高凡嘴角抽了抽，这老板娘也是敢叫这么高，还真不怕他拍拍屁股就走人。
女人自然是知道这一点，但是高凡的表现过于急切了，就会给人感觉再高的价格他都可以买下来。
“九十二。”
女人摇了摇头，又比出了一个数字。
“五十五！”
“八十八！”
“不行不行……”
“六十六行不行！”
高凡咬咬牙，六十六万，他都觉得老板娘赚翻了。可是谁让他是真的想要这骨雕呢。
女人沉默了，高凡给出的价格的确是低，但是在这么下去，他可能就真的不买了。
可是六十六万，她又有些不甘心，毕竟这骨雕的价值，识货的人自然是知道远不止这六十多万。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高凡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来。
高凡微微侧目，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年轻小姑娘，在初春的季节，显得有些单薄。
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刚开始还有些惊讶，想不到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年轻血液在这里，而且还是个女的。她默默的站在高凡的身后，高凡还以为只是看热闹的人，没有过多的在意。
现在那人影却突然开口道：“七十万，我要了。” 超级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