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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撞仙儿

　　我不敢迎视亮子妈的目光，低头飞快地说：“昨天捉完迷藏我们就各自回家了呀！”

　　其实我说的也是事实，我怎么知道亮子那小王八蛋会没有回家呢？

　　“也不知道这臭小子死到哪里去了，我再去别处问问！”亮子妈急匆匆地走掉了。

　　亮子妈走了以后，我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妥，于是找到小四眼和耗子：“哎，你们听说了吗？亮子昨晚没有回家呢！”

　　耗子说：“我知道，亮子他妈大清早就找到我家来了！”

　　我提议说：“要不我们回山神庙找找亮子？”

　　我的提议立即遭到了小四眼的拒绝，小四眼连连摆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去不去！打死我也不去！那混蛋是个疯子，昨天挠我一爪子，疼得我一晚上没睡着，现在敷了些草药才感觉没那么疼了！你们要去自个儿去吧，我要回家休息了！”

　　小四眼抬腿就准备回家，这个时候就看见好几个村里的壮丁呼啦啦从面前跑过，一边跑一边喊：“发现偷鸡贼啦！发现偷鸡贼啦！”

　　我们也是小孩子心性，当下就把亮子的事情抛在脑后，跟着看热闹去了。

　　桃花村三面环水，其实是一条水量充沛的山溪，但我们当地人称之为河。据说这条河绕村足有十八里，所以村里人将其称作“十八里河”。

　　我叫陈十八，据说我娘就是在十八里河上生下我的，所以给我取了个这么敷衍的破名字。

　　我们赶到河滩边上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发现偷鸡贼的人是在河边垂钓的张三爷，张三爷告诉村长：“我一宿都在河边钓鱼，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沿着河滩走，左右手还各拎着一只鸡！”

　　“那你看清楚偷鸡贼的模样了吗？”老村长问。

　　张三爷摇摇头：“不太清楚，早上的河边有水雾，不过从身形上看，倒像是一个小孩！”

　　小孩？！

　　我和耗子对望了一眼，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心里升起。

　　村民们沿着河滩一路往前寻去，果然在河滩上又发现了一地的鸡毛和鸡血。

　　“咯咯咯——”前方野草丛中突然传来公鸡悲惨的叫唤声。

　　“在前面！”村民们义愤填膺，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拨开草丛，眼前的景象令在场众人无不感到骇然惊恐。

　　野草丛中出现的身影竟是一夜未归的亮子，他蹲在那里，双手抓着一只大红公鸡，嘴巴死死咬着公鸡的脖子，喉头咕噜咕噜地颤动着，竟然在噬饮鸡血。那只公鸡扑腾了几下翅膀，很快就不动了。亮子丢下死鸡，满头满脸都是血迹，看上去就像一个恶鬼，眼神中已经完全没有人类的气息。

　　村民们都被这一幕吓得呆住了，这么多人竟无一人敢上前。

　　“亮子！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啦？”亮子妈哭喊着拨拉开人群，不顾一切地扑向亮子。儿是娘的心头肉，不管亮子变成怎样的怪物，在亮子妈的眼里，他始终还是自己的乖儿子。

　　亮子抬起头来，眼神空洞地看着他的妈妈。

　　突然，他的瞳孔里浮现出一抹血光，呜哇怪叫一声，竟然攻击自己的亲生母亲！

　　唰！

　　鲜血飞溅而起，亮子妈发出痛苦地惨叫，她的左手臂被亮子硬生生撕扯下一大块皮肉，鲜血长流。

　　在众人惊愕而恐惧的目光中，亮子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人群，消失在了野草丛中。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我和耗子吓得都快哭了。

　　村民们手忙脚乱地将亮子妈送到村里的卫生院包扎伤口，这件诡异的事情也在村里迅速传播开去，整个桃花村就像炸开锅似的，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我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下去，只得一五一十将昨天的事情全都托盘而出。

　　听闻我们昨天去了南山的山神庙，奶奶脸色大变，拉着我就是一顿臭骂：“那座山神庙可是桃花村的禁地呀，你这几个臭小子怎么跑那里玩去了？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还我的亮子！还我的亮子！”亮子妈哭喊着扑向我们，情绪非常激动。

　　几个年轻汉子赶紧迎上去拦住亮子妈，亮子妈双目赤红，脸上满是泪痕，她边哭边骂，骂得非常难听，还不解气，抄起脚上的拖鞋来丢我。

　　亮子妈的举动把奶奶也激怒了，奶奶跟亮子妈对骂起来，闹得不可开交，场面异常混乱。

　　就在这时候，卫生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暴喝：“都给我闭嘴！”

　　声音滚滚，犹如惊雷在耳畔炸响。

　　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体形削瘦，但气宇轩昂的老人站在门口，眼睛里闪烁着炯炯光芒。他的腰间系着半张虎皮，脚踩牛皮短靴，背上背负着一把乌黑发亮的弓，一副山中猎人的行头。

　　我张了张嘴：“爷……”

　　来人是我的爷爷，也是桃花村有名的老猎人，大家都叫他陈九爷。

　　爷爷前几天进山打猎去了，今儿个才从山里出来，一进村就听说发生在亮子身上的怪事儿，所以急急忙忙赶到卫生院。

　　爷爷问我：“你们昨天去了南山的山神庙？”

　　我点点头，看见爷爷严肃的面容，心中甚是疑惑，那座山神庙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会成为桃花村的禁地呢？

　　爷爷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对亮子妈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亮子很有可能是撞仙儿了，给我点时间，我帮你把亮子找回来！”

　　爷爷在桃花村很有威望，因为爷爷不仅是个猎人，还有些不同常人的“手段”。

　　听爷爷这么说，亮子妈仿佛看见了希望，也停止了吵闹，还回头向我奶奶赔不是。

　　离开卫生院之后，爷爷也没有回家，而是着手准备去了，他说今晚就把亮子给救回来。时间若是拖得太长，只怕亮子就救不回来了。

　　一天的时间就在惶惶不安中飞快地过去了，天色黑沉下来，村庄里亮起了零星的灯光。随着夜色渐浓，零星的灯光也相继熄灭，夜已深了，村庄里一片宁静。

　　“咯咯咯——”突如其来的鸡鸣声打破宁静，梅婶家的鸡群再次遭到攻击。

　　呼啦啦！

　　梅婶家的鸡棚四周突然点亮了十多根火把，火光驱走黑暗，把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在炽烈的火光中，亮子蹲在鸡棚的角落里，衣着邋遢，满脸污血，呲牙咧嘴地嘶吼着，模样非常凶悍。

　　哐当当！哐当当！

　　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铜锣声响彻夜空。

　　几个精壮汉子左手拎着铜锣，右手举着木头梆子，使劲敲打铜锣。

　　窝在鸡棚里的亮子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他的双手不停地刨挖地面，弄得尘土飞扬。

　　这个时候，爷爷拎着一大口袋黑狗血走了上来，二话没说，兜头兜脸朝着亮子泼洒过去。

　　哗啦！

　　亮子躲闪不及，那口袋黑狗血淋了亮子一身。

　　“呜哇——”亮子发出不是人类的叫喊声，身上竟然升腾起缕缕黑气，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翻滚，状若癫狂。

　　爷爷面容肃冷，指着亮子厉声喝骂道：“大胆孽障，还不快快现出真身！”

　　话音未落，就见一团褐黄色的影子从亮子体内窜出来，在地上打滚两圈之后，就想从鸡棚下面溜出去。

　　爷爷左手握弓，右手抓着弓弦，虚空一拉。

　　“孽障，哪里逃！”

　　爷爷的指尖隐隐泛起一抹金光，一支金色的箭矢虚空凝幻在爷爷手中。

　　唰！

　　金色的利箭刺破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转着射向那团黄色影子。

　　“呜——”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团黄色影子被利箭钉死在地上。

　　金色箭矢迅即消失，地上留下一只黄皮子的尸体。

　　黄皮子就是黄鼠狼，爷爷走过去，拎起黄鼠狼的尸体晃了晃：“原来是一只黄皮子精！”

　　众人围拢上来，亮子已经晕厥过去。

　　爷爷将黄皮子的尸体递给亮子妈：“回去之后将这黄皮子的表皮剥下来，研磨成粉，放置三天三夜过后，兑水喂亮子服下，亮子就能恢复如初了！”

　　亮子一家人千恩万谢地带着亮子离开了，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村民们折腾了半宿也渐渐散去。

　　回去的路上我用仰慕的眼光看着爷爷，发现他削瘦的身躯仿佛变得无比高大，爷爷今晚上露出的那一手，简直帅爆了。

　　我问爷爷亮子的身体里面怎么会有一只黄皮子精，爷爷目光深邃地凝望着远处的大山：“大山深泽多精灵鬼怪，有些妖物修炼得道就会出来祸害人间！”

　　我又问爷爷：“你背上的是什么弓，怎么会那么厉害？”

　　爷爷的嘴角露出冷酷且自信的笑容：“这不是普通的弓，而是后羿神弓，专门用来猎杀妖魔鬼怪的！”

　　说完这话，爷爷突然站定脚步，回头看着我，一脸肃容：“终有一天，你也会背起这把后羿弓，履行属于你的使命！”

　　我的使命？！

　　我有些迷惘地望着爷爷，我的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的使命呢？

　　爷爷并没有告诉我答案，而是大踏步往家里走去。

　　小小的我，心中第一次装下“使命”这个词语。

　　在很多很多年过后，我才终于明白我们陈家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最后一个狩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