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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一场青阳诗会，就这样被来俊臣给搅散了。

　　二楼仿佛是另一个天地，安静、祥和、沉寂而素雅。

　　抱着多多走上楼梯，黄哲连忙迎上前来，躬身说道：“老爷，先前魏大人夸您才思敏捷呢。”

　　来俊臣放眼望去，只见这二楼的摆设很像衙门里的格局。

　　空旷的房间里，桌椅成门字形摆放。一人一张长桌，高端大气上档次。

　　来俊臣面朝北方，抬头望去，只见坐北朝南，最尊贵的方向上，并排摆放着两张长案。

　　来俊臣的左右手边，也就是东西方向，各有长长的一列长桌。裴家家主裴元胜，占据右侧第一张长案，左侧第一张长案则是空置当场，无人落座。

　　主位上，有两个人并排而坐，一个手持羽扇的长须文士。另一位是个中年，相貌堂堂不怒自威。

　　二楼梯口处，来俊臣小声向黄哲问道：“哪一个是魏青峰？”

　　“回老爷话，是右边的。”黄哲回应道。

　　一听这话，来俊臣不由多望了长须文士两眼。不为别的，只因为虽是齐案而坐，但是这名手持羽扇的中年文士却是占据了左侧方位。

　　按我中华传统，向来都是左右从属，以左为尊，尊左为贵。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这个人的身份，竟然要比凤翔府尹魏青峰还要尊贵？

　　他是谁？

　　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眼熟？

　　来俊臣轻轻皱着眉头，抱着小多多向前走去。

　　有人没将来俊臣放在眼里，更没把他当回事儿。

　　也就在这时，只见一人站起身，他向来俊臣拱手行礼说道：“久闻来大人才思敏捷，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多年前鄙人与一好友戏耍，得一上联，至今无解。鄙人苦思数年，不得下联。寻遍周身好友文人，却仍是无解。此联，可谓是绝对。今日得见来大人，不知可否赐教？若能解我数年心结苦梗，鄙人万分感激。”

　　这人坐在左侧倒数第三张桌子上，距离楼梯口仅仅相隔两个桌位。

　　来俊臣细瞧这人，只见他白白净净，肥肥胖胖，绫罗绸缎加身，鼻子下面留着两撇八字胡，一脸市井商人的模样。

　　越是细瞧，来俊臣越是觉得眼熟。

　　莫名其妙的眼熟！

　　来俊臣很确定，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个人。

　　突然间想到什么，来俊臣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楼梯口。

　　这是，黄哲站在身边，向来俊臣说道：“老爷，这人姓乌，叫乌山友。”

　　姓乌？

　　一个很少见的姓氏。比来俊臣的来姓，更加稀少。

　　这么一说，来俊臣顿时就明白了。

　　瞧了瞧他占据的方位，想必先前来俊臣在楼下的言语，他是听听的清清楚楚。

　　姓乌？

　　底下有个年轻人，叫乌行云。

　　这里有个大胖子，人过中年，叫做乌山友。

　　敢情你是给你儿子找场子来了。

　　想到此处，来俊臣不冷不淡的‘呵呵’一笑。都用不着别人使出激将法，来俊臣就直接大大咧咧的说道：“说来听听，也好让我知晓，什么样的上联竟然被称作为绝对。”

　　这白白胖胖的乌山友，哈哈一笑，趾高气扬，扬声说道：“来大人听好了，上联是：鼠无大小皆称老。”

　　话语一出，众人想笑却未笑之时。

　　只见来俊臣面色一寒，双眸冷若玄冰，一丝若有若无的煞气立即铺展开来。

　　来俊臣冷声说道：“胖子，你有种，本官记住你了。”

　　话语森寒，让乌山友忍不住打一哆嗦。他没想到，来俊臣的反应会是这般的大。

　　黄哲年约四十，精明成熟。

　　来俊臣二十出头，风流倜傥。

　　黄哲一口一个老爷，如此称呼来俊臣。

　　到了你这，就立即蹦出一个‘鼠无大小皆称老’的上联。

　　这是什么意思？

　　若说你不是存心找茬，这话鬼都不信。

　　有句话说得好，人不轻狂枉少年。来俊臣的心态成熟，对于同龄人，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也正是因为这份优越感，往往遇到年轻人忤逆他，他总会当场报以调侃，事后便不会放在心上。只当是碰到一件有趣的事，无聊中玩耍了一把而已。

　　请记住，来俊臣的这个脾气，只针对年轻人。

　　现在，面对一个成年人的出言不逊，来俊臣已然动了真怒。

　　四十多岁，还如此不知轻重，冒失轻浮，我看你也是活到头了。

　　场面发冷，满堂肃静。

　　坐北朝南的位置上，那长须文士双眼一僵，继而轻声向他身旁的魏青峰小声说道：“你还是打个圆场吧，这小子脾气不好，说翻脸就翻脸。”

　　对于这话，魏青峰不以为然。此时青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在这里，有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在此镇着，他不信来俊臣能拉的下脸，并且还有胆量在这里动手。

　　中年文士羽扇轻摇，摇着头，只用二人能够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你可别后悔。长安城内，大理寺前，这小子都敢当场行凶杀人，你这小小的青阳县，还当真没有资格让他放在眼里。”

　　这一句话听在耳中，直让魏青峰如遭雷击。

　　他相信中年文士的话语，此人贵为巡查御史，不会无故放箭，更没这个必要说谎。

　　魏青峰心惊肉跳，大理寺门前杀人？

　　疯了吧。

　　敢在大理寺门前行凶，来俊臣就不怕抄家灭族吗？

　　大理寺，这可是唐朝的最高裁决部门。按照来俊臣的话语而言，这就等同于后世的中央最高法院。

　　魏青峰的内心，在此时腾升起一万个疑问。来俊臣在大理寺门前杀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事实上，来俊臣不仅还活着，并且还活的有滋有味。

　　对于这个新上任的青阳县令，魏青峰头一次感受到了畏惧与神秘。

　　此时！

　　此地！

　　全场肃静，众目所归。

　　来俊臣放下怀中的小多多，慢步向乌山友走去。

　　来俊臣那一身在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煞气，可不是说着玩的。

　　步伐轻慢，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乌山友的心坎上。直让这个白净的胖子浑身哆嗦，面色苍白。

　　左侧第一张长案上，裴家家主在此时说了话，只听裴元胜说道：“来大人，只是一副上联而已，何必动怒？乌员外先前有言在前，这幅上联，是多年前从好友处所得。苦思数年而不得下联，今日欲求来大人相对，是个巧合，碰巧如此。”

　　来俊臣连头没回，对于裴元胜的话语充耳不闻。

　　瞧见来俊臣是真的要动手，魏青峰也是连忙说道：“巧合而已，别为了这些散碎小事坏了心情。这是你的接风宴，不宜动怒，不宜动怒。”

　　乌山友被吓的直打寒颤，点头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说道：“巧合，巧合，真的是巧合。来大人，我不敢了，这真的是巧合。”

　　有众人说情，再加上这个胖子又很聪明的在事先找了借口，来俊臣还当真不能名正言顺的宰了他。

　　想到此处，来俊臣收敛几分煞气。

　　“鼠无大小皆称老？”来俊臣喃喃自语一声，而后向乌山友问道：“你说这是绝对？”

　　乌山友连忙点头，而后又立即摇头。

　　来俊臣始终面无表情，乌山友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到了最后，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来俊臣哈哈一笑，扬声说道：“这对联不难，你听好了，下联是：龟有雌雄总姓乌。”

　　话音落地，满堂肃静，没人敢在此时说一句话。

　　讥讽鄙视的味道浓重，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充满调侃嘲笑的下联，也没人敢在此发笑。

　　乌山友苍白着脸色，连连点头说道：“对得好，对得好，来俊臣才思敏捷，鄙人佩服。对仗工整，妙，妙极了。”

　　话语至此，来俊臣哈哈大笑。

　　轻轻拍打乌山友的胖脸，来俊臣紧盯着他的双眼认真说道：“胖子，本官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摊上事了。”

　　这话一出，乌山友仿佛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立即瘫软坐地，浑身直冒冷汗。

　　不作死就不会死，纵然心中一万个悔恨，也是于事无补。

　　来俊臣没有继续动手！

　　但是。

　　这事儿，不算完。

　　转身牵着小丫头的小手，来俊臣直奔左侧第一张长桌而去。 大唐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