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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镖师在戒备自己！
来俊臣很肯定自己的这个判断。
心中有了判断，来俊臣只是不明白，他们的戒备从何而来。
人到身边之时，一桌五个镖师，纷纷站了起来。他们有男有女，所用兵器，也是各不相同。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很小心，都很谨慎，甚至已经到达了畏惧的程度。
来俊臣微微一笑，出声问道：“咱们有仇？”
一众镖师摇了摇头。
呵呵一笑，来俊臣继续问道：“让镖头出来说话。”
话音落地，主位上的一个汉子，他扬声说道：“来大人，我就是镖头。”
一听此话，来俊臣眉头一皱，问道：“咱们认识？还请劳驾提个醒。”
这男子先是连称不敢，然后才是客客气气的说道：“大约两个月前，在城东竹林往前三十里地的荒郊野店，有幸看到来大人与一位老者飞刀对决。”
这男子的话语刚说完，小多多口不择言，献宝似的向来俊臣提醒道：“我见过他们，臭老头想把我拐跑，你还杀了他们两个人。”
此话一出口，来俊臣瞬间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他们。
当日洪镇南趁着来俊臣不曾防备，想把多多拐跑。来俊臣沿路追踪上去，打斗中有一帮倒霉蛋在无意中成了阻碍，很是碍手碍脚。
如今经人提个醒，来俊臣份外觉得他们的镖旗很是眼熟。
瞟了眼镖旗，来俊臣向这些镖师说道：“有意思了，若是不提醒，我还真给忘了。既然我杀了你们两个人，这样说来，咱们就是有仇喽。”
来俊臣的话语刚刚说完，镖师当中，就有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他一脸悲愤的向镖头质问道：“镖头，就是他杀了我哥吗？”
“啪。”一声脆响。
镖头回身给了问话的青年一巴掌，严厉说道：“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刀头舔血赚的亡命钱。江湖规矩，插手旁人恩怨，生死自理，罪在己身。”
镖头话语说完，立即有一位破了相的女镖师把那问话的青年拉下去。
这位女镖师，来俊臣有点印象。貌似当日，就是自己给她毁的容。
来俊臣在心中幽幽叹息一声：可惜喽，明知这帮人在日后，很有可能找自己寻仇。然而自己却不能向以前一样，直接宰了他们已决后患。还是喜欢纵横丝绸的日子，该杀就杀，百无禁忌，没这么多破规矩让人束手束脚。
一念至此，心里明镜似的的来俊臣，无心再跟这帮人唠叨。
至于化解仇恨？来俊臣连想都没想过。
仇恨若能轻易化解，这世上，也就不会有江湖。
往桌上扔了块银子，来俊臣指着不远处的五里坡丛林，向这些镖师说道：“送你们一趟生意，拿了钱，去丛林中给我抓几条蛇。然后我走人，日后向寻仇尽管来。”
欺人太甚。
太张狂。
镖师们纷纷显露怒色，有人叫道：“我们是镖师，不是刀客。”
“有事在身，不接外活。”
“镖头，咱们走吧。”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来俊臣一言不发，只是玩味的看着镖头。
镖头力排众议，笑呵呵的拿起银子，开口说道：“多谢来大人照顾我们的生意，我这就去办。”
低三下四，忍气吞声。
说的就是镖头。
“咱们有镖物在身，按规矩，不……。”有人嗷嗷叫道，反对镖头的作为。
来俊臣则是抢先一步，幽幽说道：“心情好，我帮你们守镖。有我在，还真没几个人能在我手里夺食。”
…………
……
四刻钟后，来俊臣心满意足的拎着一袋毒蛇离去。
小多多向来俊臣问道：“他以后会报仇吗？”
“很有可能。”来俊臣回应道。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他？你不是教过我，要将一切厄运抹杀在摇篮里吗？”小多多歪着脑袋，不解的问道。
来俊臣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凡事都有两面性，在你得到一件东西的同时，必将也会失去些什么。没有人可以逃避这个无形中的规则，就比如我吧，我得到官身，必将也被官场所约束，不能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欲任性妄为。再告诉你一个小窍门，要想保证生活的质量，最好的办法，就是定期扔掉一些东西。丫头，你记住，人生有些东西，就是用来扔的，因为它们很可能已经成为了累赘与包袱。若有一日，你伤心难过不舍时，不要悲伤，因为那些就是你将要扔掉的东西。”
小丫头很茫然，她小小的脑袋里，理解不了这些话语。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则在于，小丫头语出惊人，也不知是哪来的悟性，竟然张口向来俊臣问道：“这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可是，扔掉好多东西，那我还是我吗？”
来俊臣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这话竟然出自一个小屁孩的口中。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玄奥问题，人若是一个水缸，不停的往水缸里灌水的同时，也在往外倒水。当缸里的水，都换了一遍时，那自己还是自己吗？
来俊臣扔掉好多东西，善良、单纯、信任、友好……。
如今，此时此刻回头想想。
忆往昔，今非昔比。
貌似，貌似自己已经成为，自己当年很讨厌的那类人。
摇头苦笑，来俊臣被一个孩子的问题给难住了。
…………
……
“别找他报仇，你会死的。”镖头如此对一位少年镖师说道。
少年镖师，在众人面前展现软弱。他眼眶红润还有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他与他哥都是孤儿。
十岁的哥哥带着一个六岁的弟弟，两个孩子相依为命，流落街头。他们偷过东西，也要过饭，住过破庙，也曾在坟地里偷吃旁人祭拜坟堆的贡品。
遇见过好心人，也被恶人折磨过。
好不容易熬到十六七岁，被镖局收养，传武管饭给工钱。好日子没过几年，待他如父的亲哥哥，竟然被人杀了。
少年镖师总在偷偷攒钱，他想用这笔钱，给他哥哥找个媳妇。
让这少年镖师哭泣的原因只有一个，钱快攒够了，人却是没了。
…………
……
说来也巧，伏鹰镖局的这趟镖，雇主正是来俊臣府上的黄哲。
这件事，来俊臣是在第二天才知道的。
黄哲小心的有些过了头，他一心想跟裴家抢夺酒水生意。需要大量的资金进行前期铺路，黄哲小心翼翼，为了不让裴家警觉，他不敢在当地兑换银票，抽掉资金，而是选择去外地兑换，再托镖局运送钱财到青阳。
一共六十八个麻袋，其中四十三个麻袋里，尽是一些精铁和盐茶。
当然了，这些东西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真正的好东西，是剩下二十五个麻袋，里面满满都是钱财，二十二个装的是铜钱，三个是白银。
瞧这意思，黄哲是把零用开销与底薪储备，一次给置办齐全喽。
“有银票不就好了吗，何必这么麻烦？”小多多踢了踢白银麻袋，银子的硬度，让她的小脚板一阵生疼。
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来俊臣回应道：“飞钱只是私家运转，尚未得到朝廷的认可。富商们认银票，老百姓可不认。还是真金白银实在，百姓就喜欢这个。”
来俊臣向仆人吩咐道：“扛几个麻袋送到县衙公堂，本老爷要先跟那帮衙役发发薪水俸禄。”
“还没到法俸禄的日子呢，是不是早了点？”黄哲吩咐仆人去办事，忍不住向来俊臣疑问道。
小多多也是好奇的看向来俊臣，不是先干活，才给钱的吗？
来俊臣呵呵一笑，回应道：“没错，就是不干活也发钱。先给一个月的工钱，若是工作犯了错，就让他们自掏腰包，认错罚钱。”
“不妥，不妥，老爷您这么做，不是积攒怨恨吗？钱到了他们手中，犯错再往外掏出来，他们只会心怀怨恨。”黄哲皱眉，劝解一句。
来俊臣点点头，却是想小丫头说道：“黄哲说的没错，人心就是如此。我要反其道而行。倒行逆施也有倒行逆施的好处，他们刚来，我都不熟。用一个月的俸禄，去试探他们的人心品行，这桩买卖一点都不亏。在我心里有个谱之后，品行合格者就留下重任，心怀怨恨说三道四者，我虽不至于把他们踢出衙门，但是在他们以后的日子，想出头可就难喽。”
二百人的一月俸禄而已，这桩买卖，来俊臣赔的起。
用钱就能隐约试探出人心，这买卖，来俊臣赚大了。
小多多‘咯咯’笑着，听明白这句话后，小丫头心中无限好奇，缠着来俊臣要去公堂瞧瞧。
来俊臣抱着多多起身就走，这个坏水直冒的家伙，一步一坎全都是坑。时间久了，若是聪明点，县衙那帮衙役就会明白，来俊臣是位不好伺候更不能糊弄的主。
这是美好的一天，衙役们开堂聚会。
望着装满铜钱的麻袋，个个双眼冒光。
钱财还没发，兴奋与期待的劲头刚刚上来，就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鼓声给坏了众人的兴致。 大唐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