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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乱双眼圆睁,被敌人鲜血染花的白发飘散在热空气中。望望四周,已经没有其他敌兵,刚才还在路上四散奔逃的村民全往晒谷场方向涌去了。但看样子还是遇上了敌军,因为新的尖叫声又在那里响起了。
“呃…要过去看看吗?”阿武乱有点按耐不住。
虽然刚才再三保证说不会离开路口,但现在这里明明已经没有敌人可杀了啊!他百无聊赖,看着地上几具敌兵的尸体,举起剑淩空挥了几下,回味着刚刚砍人的快感。
晒谷场叫声越来越凄厉,阿武乱听得益发心急。
“说好要帮人家打这场仗的。现在村人正遭殃呢,我却在这没事干,算啥帮忙?何不再杀出去一点点,帮帮他们,也可以杀得爽快点?而且晒谷场也不会离这太远,都在视线内,一见有人接近,再赶回也不迟。”
主意拿定,阿武乱脸上带着男孩贪玩时那种兴奋的神情,挥着剑,往晒谷场疾驰而去。
那些在晒谷场上专心烧房子、杀村民的报达骑兵,突然见到这个全副武装的南荣武士冒出来,莫不慌了手脚。他们本来欺这郊野小村没有像样的武力,全无心理准备;加上天游剑法实在厉害,而且使这剑的,还是个疯子一样的阿武乱呢!措手不及的报达骑兵,多半没能撑过两招,就得乖乖落马。
阿武乱像是一头发狂的白毛狮子,在晒谷场上到处冲到处斩,二十几个报达骑兵在混乱中居然被他砍翻了六七个,其他人一时搞不清楚敌人的数量,以为中了埋伏,不敢恋战,一哄而散。
意外地又赢一场。“哈!爽啊!”阿武乱勒住白马,大呼过瘾。
放眼望去,四周敌人又都清干净了,熊熊火光中,只剩一个抱着小孩尖叫逃跑的村妇,以及几匹背上无人、在晒谷场上乱走的阿剌壁马。
但这不代表敌人已经被消灭了。
这时,大概有十几个乡兵,从左面的石子大路边打边逃,倒拖着矛,没命地朝这里流窜而来。几名骑兵从后面穷追不舍,正准备将他们全料理掉。
阿武乱将血饕剑插回宽大的剑鞘,左手从弓套中取出弓,右手从箭囊抄起三枝箭,瞄了一下,大声吼着:“靺子走狗,看箭!”松指一放,前头的两名骑兵应声落马,第三箭只射中一骑兵的肩膀,晃了晃,勉强持住了。
乡兵们逃到一半,看到来人出手射了敌兵,都以为是官兵来了,一下子士气大振,回头将肩膀中箭的倒楣鬼扯下马来,大伙一阵乱矛把他戳死。
而剩下的报达骑兵见放箭的是个披甲骑马的正规武士,一开始都吃了一惊,但仔细观望之后,就发现其实就他一人,于是欺其人少,还是骑马杀过来。
“还来?看是你们马快还是我的箭快!”阿武乱不慌不忙再抽三箭,拉满弓后射出。“去!”
三枝劲箭像是自动会找对象一样,分别射穿三名骑兵的咽喉,那几个人飞离马背,重重跌到后面去。
连续两轮三羽箭,射下六名骑兵,阿武乱精湛的弓术为那些受尽欺负的村民大大出了口恶气,他们情绪激动地大叫,全部回头冲上去。骑兵们害怕了,连忙拨转马头,回身便走。阿武乱哪里肯饶他们?又放了一箭,把跑在最后的一个射翻下马。乡兵们矛啊、锄啊一阵乱打,把这可怜虫的脑袋瓜砸得稀烂。
敌兵逃光了,晒谷场再度恢复平静,乡兵们纷纷围上来。
“是官兵吗?”他们激动地问:“官兵终于来了么?”
“官兵?”阿武乱想,自己虽然遭泉城军通缉,但无论如何,也要比那些贪生怕死的军人更有资格称为官兵。“算是吧。不过…就我一个。”
乡兵满怀希望,然后突然失望,那表情就跟他当初夜闯常城时,西水关里的军民的表情一模一样。
“妈的,”一个满脸麻子的乡兵上下打量着阿武乱,忿忿地说:“北蛮子到处烧村,而官府却只派个老兵出来应战?”
“老兵?啐!”阿武乱火了。头发白了之后,最恨人家说他老。“你叫谁老兵?眼睛涂了屎吗?”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凭着四周的火光仔细一瞧,才发现此人虽有一头白发,却是个年轻的武士。
“嘘嘘!别失礼,是吧?”群众里一人忙着打圆场,阿武乱一看,只觉有点眼熟,原来是酒肆里那秃头的量酒博士。他居然没有战死,还拿着一根长矛,混在队伍里。“薛麻子,你知道他是谁么?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靺子猎人!”
“靺子猎人?”这名号听起来不明觉厉,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靺子猎人?”阿武乱自己也是一愣。昨天下午在店里喝酒扯蛋的醉话,旁人居然当真了。
“他是我们住店的客人,头发虽白,却是个年轻力壮的军爷,是吧?”量酒博士挤到人群前面,继续说:“军爷您好身手啊,杀这些北蛮子还要靠您啦!是吧?”
“蛮兵,我本来就要杀的。”阿武乱余气未消,狠狠地瞪着叫他老兵的那个家伙。“不过叫那麻子少惹本爷。”
“军爷别火,他啊,就是个乡巴佬,啥都不懂,是吧?”那量酒博士瞪了薛麻子一眼,把他推到后面去。“您看看,我们不都是农夫渔夫嘛?是吧?像我们这样的粗人不懂说话,不懂打仗的。想跟北兵打,都…那个怎么说咧…喔对,心有余力不足,是吧?心有余力不足。我们这塘栖村靠着运河,村里人走船做生意,银两都攒了点。但有钱就容易被贼看上,于是大家出钱出力,买兵器,请教头,练练村里的男人,几年下来,也练出一队不错的乡兵呢。莫干山上那群强人,附近村庄都抢遍了,就没敢来占我们便宜,是吧?我们也没吹牛,自从练出乡兵,还没打输过一场仗哩,大家说是吧?我们就想嘛,即使靺古人来攻,没三两天应该也打不下来,至少能撑到官兵前来解围。只是没想到真的遇上了,就只顶了那么一下…是吧?唉,遇上真正的靺古马兵,马上不堪一击,令人好生沮丧呀,是吧?军爷啊,您行,看样子就是个真正的武士,懂打,是吧?您得帮帮我们。”
“您不出手,估计我们现在全死光了。”另一个乡兵补了一句:“没想到靺子兵还真是这么厉害!”
“这些人只是靺子的走狗,还算不上靺子。真正的靺子兵要厉害多了。”阿武乱骑着白马在村兵前来回踱步着。“他们是兀军里的诸色人部队。西域来的,帮着靺子打咱们的。”
“诸色人?我听说过的呀。”一个乡兵高声说:“我南方的亲戚说过,闽州、粤州那些海港大城里住着不少诸色人,但人家都只是生意人,不打仗的。”
“那么,下次见到你亲戚,你应该告诉他们,诸色人现在开始打我们了。”阿武乱用巨剑指着地上几个报达士兵的尸体。“只是,有点惊讶在这里遇上他们,我还以为兀军还远在太湖东岸。”
“您说得没错,他们的大军是还在太湖东岸,正在围攻苏城哩!”量酒博士说:“现在这些人应该只是流兵,是吧?昨天,有一家子逃难的吴城人在咱店里吃饭。他们说有一队靺古马兵,七八十骑,本来在追咱一队官兵,从吴城一路追下来;后来追丢了,索性沿路抢起来,在太湖西岸烧了好几个村庄,是吧?我想,应该就是这些人了,昨晚烧掉三桥埠的应该也是他们,是吧?”
“一定是。他们今晚才烧掉德清镇,马上就找上我们。一晚上连烧两座村子,妈的!”
“尽烧村子,毁人家园,真可恶!”
“该死!”
阿武乱环视马下这群七嘴八舌的男人,说:“村里能打的就你们这些?”
“本来有百来人的,但是刚才在北门死了好多。”一个渔人装束,穿着一副自己编的竹片胸甲,满脸是血的瘦男人心有余悸地说:“这些靺古…不,这些诸色人先是放火烧门,然后不知道用啥东西把门撞开了。我们排了矛阵,几次打山贼都有用的,没想到遇上马兵,一冲便散了,一下子被杀掉一半的人。大伙见这仗打不成,马上脱甲丢矛,逃回去找自家老小;还留着打的,尽是我们这种单身汉。”
“敌人虽强,我们占地利,还是有胜算。”阿武乱虽然一向不依计划行事,但情势危急的此刻,倒也生了一条破敌之计。“你们人少,分散不得。找个人过去把逃散的人都找回来。我在前面骑马冲杀,你们就跟着我,集中兵力,三四人也行,四五人也行,摆个长矛阵,明白么,就是你们原来排的那种矛阵,只是现在人少一点来排,阵形还是一样,两阵之间别离得太远,也别太近,刚好让一骑通得过便行;引那些马兵冲进各阵之间,两阵夹杀一骑,别管人,先戳马,马倒了再戳人,戳死一骑再换一骑,就这样子,一骑一骑的戳,往死里戳。我在泉城是带甲马营的,可以很负责任告诉你们,马兵最怕的,就是你们这种长枪阵了。照我说的做,稳赢,别怕!”
“我说的对吧?咱们练兵多年,农人毕竟是农人,不懂打仗的。到头来还是要依靠真正的军爷来带我们,是吧?我每次这么说你们就是不信。”量酒博士叹了口气,回头对大家说:“大家都听见了,是吧?我们照军爷说的做便是。腌菜叔、妖丁、八太,你们去把人都拉回来;爽哥、小巴、田苗子、老池,你们去弄些新的竹矛子过来,其他人就留在这儿,与军爷并肩作战,是吧?”
领命的人各自去了。剩下的乡兵喧喧嚷嚷开始排阵,说等一下诸色人还来就要给他们好看,士气顿时大振。
就在群情激动的时候,村子南边突然发出轰然巨响。“南门也被打破啦!”远处有人喊道。一阵雷霆万钧的马蹄声随即席卷入村,南面响起一阵妇孺的惊叫。
那蹄声听起来是数量更多的骑兵,而且冲得更快、更凶。这时,阿武乱的玉再度大放光明,那光强烈到从胸甲缝隙中迸射出来。
阿武乱忙把玉坠掏出来一看,更是吃惊。
如果说那块玉是有生命力的,那么,此刻它算是大醒了。
这光束比在房间时更亮,更灿烂辉煌。但这次不再固定一个方向,而是跟着马蹄声移动,声音往左移,光束便指向左,往右便指右,像在指示某种事物的到来一样。
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武乱总觉得这块玉是活的,跟自己的命运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它似乎想传达些讯息,但可恨自己就是看不懂。
“你…想告诉我什么?”
阿武乱看着龙玉射出来的五色光柱,等待命运接下来的安排。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