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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乱到达酒肆前面时，看到的状况令他匪夷所思。
这里也正发生一场小型的战斗。
战斗似乎接近尾声，报达骑兵并没有占到上风。
事实上，跟他们打的不是村勇乡兵，而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小队甲士。
那队甲士只有六个人，全部一种打扮：白甲白冑，白袍白靴，白刀白盾，白眉白发，连脸皮都像纸一样苍白。
六张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是人，更像陪葬的陶俑。他们背靠着背在路上排成一阵，挡在酒肆正门口。所有人动作一致，整齐到有点不自然；有时六个人拼在一起，举起盾牌，像只白色乌龟盖成一圈；有时盾间同时出刀，白龟突然变成白色刺猬。阵形忽开忽合，井然有序，刀盾交错用得十分巧妙。
报达骑兵连冲数次，都拿他们没办法。
量酒博士和几个村民，挺着长矛与火把，躲在酒肆门里，不敢出来。靠着门外这六个人的刀盾阵，暂时倒也安然无恙。
阿武乱大喝一声，挥着血饕巨剑，朝着报达骑兵冲去。
骑兵只剩五个人，被这些白色的甲士挡在门口，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来人不但披着一头染血的白发，居然还骑着主将的黄金甲马，猜到自家兵马已经战败了，众骑无心恋战，一哄而散，往村北逃去。
阿武乱没空理他们，在酒肆门口勒住马，将巨剑插回背后的剑鞘里，跳下马来。
他顾不得那群白色甲士，也没理会欢呼的乡兵，一心只念着甄雨茉和石双牛，猴急地推开挤在门口的人群，直往店内奔去。
阿武乱楼上楼下找了两趟，空荡荡的店里，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他冲出酒楼，踢开马厩的门一看，里头黑漆漆的，马都被骑走了，只剩两头灰骡子。
“万一靺子真的打到这里来，那表示我也已经倒下来了。到时你们什么也别管，骑上马，往村子外面冲！”
阿武乱耳边响起自己对两人说的话，开始后悔不已。
他后悔自己为何要说这些话；更后悔的是，既然说了，为何还要离开路口，骑往别处打杀？
他走出马厩，伫立在院子中间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吧？”量酒博士走上前来问：“您杀了那头目，抢了他的马？”
“这本来就是我的马。”阿武乱茫然地回答。“而且，我没杀死他…打不过他。”
“杀啊！为何不杀？”量酒博士身边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军爷，您为何不杀了那杂碎…看在我死去兄弟的份上。为何不杀掉孛花？”
“孛花？”
“是那个黄金牛角大将的名字。军爷，您最好相信他。”量酒博士指着这个哭哭啼啼的男人说：“是吧？陆大宝是三桥埠逃过来的。这叫孛花的人带他的贼兵昨晚打了三桥埠，把人家村子也给烧了，而且最后故意留下一些村人不杀，留着玩，是吧？不但奸淫人家的妇女，奸淫时还要男的在地上跪拜，看着，而且还要喊他的名字，叫万岁，就像是向圣上跪拜时那样，完事后，才下令把人全杀了，真他妈够变态了，是吧？大宝当时假装中了刀，才逃过一劫；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全被杀光，扔进运河。大宝在死人堆泡了一晚，天亮后才逃到我们这里来，只是没想到今晚咱塘栖村也遭殃了，是吧？”
那个叫陆大宝的男人只是掉泪，没再说什么。
阿武乱对这人的悲惨故事兴趣缺缺。事实上除了甄雨茉和石双牛的事，任何人的故事他都不想听。“看到我两个同伴么？”
量酒博士说：“是吧？才要跟您说呢，您就急急忙忙进去了。我们逃回来时，差点被两个骑马冲出来的人撞上，我想可能就是他们，是吧？那时太黑，没能看清究竟是谁。那马看来像你们的，但店里还有其他住客，情急之时人心难测，难保不是别人借来骑骑的，是吧？不过您可以问问门外那群甲兵爷们，他们一直在这儿跟兀兵斗着，如果您同伴走了，这些兵爷应该都会瞧见的，是吧？”
“也对，”阿武乱转头便往门口走。“让我问问。”
战斗虽然结束，那六个甲士却还是整齐站成一圈，收盾收刀，眼不眨，脚不移，一动也不动。几个村民们围着他们，好奇地上下打量着。
阿武乱推开村人，走上前去问道：“诸位，听说你们一直守在这里，敢问是否见着一男一女，男的矮壮，穿着禁军衣甲，断了一条手臂；女的….”
那六个甲士像是聋了似的，完全没有回应，白纸一样的脸上表情丝毫没半点变化；依旧眼不眨，脚不移，一动也不动。
量酒博士插嘴道：“诸位军爷，这位爷正问您们话呢，是吧？”
那群甲士从头到尾就一个表情，依旧不动。
“干！”阿武乱心急如焚，加上生平最恨别人不应他话，一时不耐烦，便伸手推向其中一名甲士的肩膀。“你们臭耳聋啦？回答我！”
手指才刚触到那人肩头的白色护甲，六人便同时化成一团白烟。
围观的村民们不禁惊呼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连阿武乱自己也吓了一跳。
白烟散去后，众人定眼一看，甲士们居然凭空消失了，只在地上留下六只纸折的小人。
“呵呵呵…好傻呀，”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在半空中扬起。“傻得不得了呀！”
女人的声音。
一个如同被夜风吹响的风铃一般好听的声音。
阿武乱只觉得这美妙的声音似乎哪儿听过。
那声音笑着说：“你们这群人好不晓事，跟纸人说话，还盼人家回话么？”
众人抬头一看，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一个苗条的白色身影坐在酒肆屋顶的瓦檐上。说完了话，那身影站了起来，翻个跟斗，只见银光一闪，便轻轻地落到地面上来了。
当火光照亮她的脸时，在场每一个人无不屏住呼吸，深深为之惊艳！
她的美丽，是那种出现在荒郊野村会显得很奢侈的美丽；即使在贵冑云集的富庶大城，这样的美丽也是相当少见的。
一种几乎不属于人间的美，仙女一般的美。
阿武乱看了，不禁一怔。
这女人不正是那天半夜，在宜城外的十方脚店里遇到的那个绝世美少女吗？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