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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龙军出了弼斯罗门,马蹄声敲响了架在护城河上的门板。
穿过沿着河岸架设已经烧得焦黑的木栅栏,他们立刻就看见那个东西了。
“经学生说的没错…”石双牛呆掉了。“那东西…真他妈的大啊!”
一个山峰般庞大的人影,矗立在沙漠尽头的地平线上。
那是一个巨人。
那巨人动作看似迟缓,其实速度非常快。手臂舞动起来,像整座塔楼甩飞起来一样,赶苍蝇般追打着半空中一个小小的光点。
巨人可怕,但那个光点的颜色却让搜龙军众人一起兴奋起来。
因为大家清楚看到那光一下子红,一下子黄,一下子青,一下子白,一下子黑。
五色龙光。
“阿武乱!”
队伍最后面的完颜轻薰最先叫出口,两条大长腿将马肚子一夹,缰绳往两侧各甩了一下,胯下那红马便狂奔起来,咻一下子从十二侠、贝宝星和苏日娜身边飞驰而过,甚至超过了古夷,直往沙漠里冲去。
完颜义心思还在死去的四兄弟身上,见郡主跑了才如梦初醒,连忙策马追赶。
看着这两个完颜家的人先上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连忙踢镫甩缰,全部都追上去。
跑得愈近,看得愈清楚了。
所谓的巨人,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由无数的、蛆虫般蠕动的小人组成的。
“郡主,不可以再向前了。”完颜义快马骑到了完颜轻薰的身边,一把抢过小主人的缰绳,停住了马。但自己抬头后,却忍不住叫道:“哎妈呀!这啥的?也太夸张了…什么怪物啊这是?”
完颜轻薰也呆住了。
但她并没有后退,巨人粗如山脉的大腿遮住了视线,使她看不到阿武乱。她急切地望着天空,寻着阿武乱的五色光点。
“千混屄须!俺的长生天哪…”后头赶上的古夷同样也傻了,他骑到完颜义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嘴巴咧着大开。“这怪物身上那些蛆虫…啊?该不会是…俺想的那种东西吧?”
“就是。”苏日娜打了个冷颤。她不舒服地用手抱着自己的双臂。
“全部都是吗?”事实就摆在眼前,但完颜义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些…都是死尸?”
“从城里撤走的尸兵全到这里来了。”贝宝星按耐不住失望语气。“唉!这一战果然没这么简单结束。”
之前他还不切实际幻想着尸军会毫无理由地退去,噩梦简简单单就结束——虽知不可能,还是这么热切奢望着。
一见这巨人,立刻幻灭。
不但幻灭,噩梦还变本加厉。
近三万活尸,密密麻麻的,像叠了一个难以想像的、庞大的、复杂的罗汉,互相攀爬在一起,组成一个高山般巨大的人形怪物。
晨曦中,这些殭尸像爬满蜂窝的蜜蜂——男女老少都有,仔细看,有的缺臂少腿,有些皮肤焦烂,有的露了大半骨骼出来,有的甚至还连脑袋都没了。但死灵大法毕竟厉害,在似有似无的咒语声驱使下,这些死尸化零为整,腿臂交错,一个勾一个,一排叠一排,互相搀扶,互相推撑,一起张开,一起蜷缩,力量互相叠加、放大,像海浪般层层涌动,整齐划一,比训练最精良的军队还要上下一心。
这便是祖必流士的终极死灵大法——万灵巨尸。
而巨尸正在攻击的目标——那个半空中飞跳的小光点,便是阿武乱了。
阿武乱背负着银刹女,在万灵巨尸周边的半空中跳跃盘旋,龙须弓上已经搭好了箭,但就是找不到祖必流士的踪迹。
“他在里头!我感觉得到!”空中的风很大,银刹女必须竭力嘶喊。“老鬼就藏在万灵巨尸的深处,很强,而且很清楚。”
“哪个位置?左胸右胸?肚子?还是头?”阿武乱几乎得用咆哮的,否则别说是银刹女了,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妳得告诉我具体的位置啊!不然箭全射完也没用。”
阿武乱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他之前已经对万灵巨尸射过龙须箭,一箭在巨人身上轰出窟窿,瞬间就冲刷掉十几个活尸,但缺口周围的其他尸兵居然立刻又攀爬过来,把断破之处补齐,完好如初,好似没被射过一样。
连射了十几箭都是如此。
虽然轰掉了百多个尸兵,但感觉只是九牛一毛,对整个巨尸看不出有任何影响。
这令阿武乱十分沮丧,更糟糕的是浪费很多箭枝。他的箭囊里已经只剩五枝箭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感应一下!”银刹女也很苦恼。明知道祖必流士就躲在这堆死人里面,但就拿捏不准正确的位置。“我得感应得久一点,而且你这么上上下下跳着,根本不能专心…还搞得人家头晕目眩,都快吐了…哇!小心!”
庞大的巴掌从正前方扇来,五根手指皆如庙堂大柱般粗,指头、掌心乍看像脱了皮一样破破烂烂,其实都是尸兵们张牙舞爪的手臂。
“来得好!”阿武乱笑道。“正愁着没人让我垫脚呢,就你们啦!”说着,身体一躬,两只龙爪朝前踢去。宝靴顿时大放光明,一爪子使劲踏在大手的中指上,只听见一片喀喀喳喳骨头断裂的声音,整根柱子般的巨指猛烈震动,几个尸兵应声从手指上脱落,掉下去了。
借这脚的反作用力,阿武乱往上一跃。
这一跳简直高耸入云,超过了巨人的头顶。这时候,他们可以看见巨人爬满活尸、像在不断痉挛抽搐的大脸,两个深邃的、发出绿光的眼睛,以及身后辽阔的米白色沙漠,地平线上一座圆形的城池——报达城。
最重要的是,银刹女看到了地面上一群蚂蚁般大小的人们。
“啊!你看!”她像个小孩子般一边拍打阿武乱的肩甲,一边兴奋地大叫着。“那是他们!”
虽然不及妖精,阿武乱的眼力在人类里也算是非常好的了。“小贝、轻薰、古夷…但是…还有一些人是谁?穿绿的,那不是伊力兵。”
那些是他们的老朋友,生肖十二侠。
可惜阿武乱和银刹女无暇慢慢辨认,巨尸另一只大手已经抓上来。
由于形体巨大,那手扇来的样子乍看像慢动作般缓缓接近,事实上却非常快,瞬间就到眼前。阿武乱连忙侧身一闪,巨掌从他们上头掠过,把整片天都遮住了。大掌接着一翻,直接压下来,比阿武乱落下的速度还快,掌心的尸兵们纷纷伸出手来胡扯乱抓,银刹女尖叫一声,她的头发被一个年轻女尸扯住,整个人从阿武乱的背上被拉走了。
惊觉银刹女被抓走,阿武乱回身一抓,只碰到她的指尖。
“不!”他厉声喊道。可惜自己正在半空中往下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龙爪靴蹬踏,只能眼巴巴看着巨手的五指渐渐收紧,把银刹女整个人握进了其中。“银刹!银刹!”他看着巨掌急速离自己愈来愈远,气急败坏喊着她的名字。脑中闪过古夷在哈剌和林被尸兵抓伤后的那两条僵硬的黑色手臂。
雪白美丽的银刹女,难道也要像古夷那时候一样,变黑…变僵硬…死亡?
他不敢想像。
一直以来,这个美丽的狐女都贴身陪在他的左右,像个乖巧的小妹,一个贴心的跟班,或者是美丽的剑僮,有时候更像个喋喋不休的管家婆。
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这个女人的存在已经像水之于鱼那么理所当然,甚至连她倾国绝色都渐渐看习惯了。
但是此刻他忽然意识到失去她的可能性,而那却是一个是完全无法承受的可能啊!
白发武士心头一揪,痛楚无限,脑中霎时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心只想着落了地要立刻再跳上去救她,但会不会来不及了?他不知道,甚至不敢多想,也不忍心再想下去。心慌意乱中,忽见那众尸组成的巨掌心窜出一道白光,像道流星般朝着地面直坠而去。
那光看来颇为眼熟。
“那是?”阿武乱恍然大悟。在西湖酒楼门口,银刹女撞见靺古人的猎鹰,不也是化作一道白光溜走?他破涕为笑,重新燃起希望。“哈哈!银刹银刹,妳真好样的!看来我白担心了。哈哈!”
阿武乱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转,收了弓箭,两手紧贴着腿,整个人像枚飞梭般随着白光往地面冲去。
他几乎和白光是一起落到地面的,在沙漠砸起一阵黄沙。
搜龙人们见五色龙光和白光从半空中双双坠落,连忙一齐策马赶过来。
尘埃渐渐散去后,他们看到阿武乱紧紧抱着银刹女,伫立在黄沙中。
完颜轻薰脸色一沉。她咬着嘴唇,不甘心地把脸侧往一边。但很快地,对阿武乱的思念就让她抛开了自尊和妒火,一翻跳下了马,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阿武乱。
被完颜轻薰紧紧抱着,阿武乱却好像没发现,他的注意力全在银刹女身上。两手扶着她瘦小的肩膀,仔细检查全身上下有没有被抓伤。
“妳没事吧?”白发武士急切地问着。
“没事。”银刹女笑得很开心。那笑容看似俏皮可爱,却又是幸福洋溢。
“老大,老大!银姑娘!”
石双牛的声音让阿武乱和银刹女不禁抬起了头。
“肥牛?”银刹女喜出望外叫了出来。
“肥牛?真的是你!”阿武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觉得时空有些错乱了,做梦般看着这个老伙伴。“你…不是在鹭鸶城吗?怎么在这里?”
“不只我,整队生肖侠都到齐了呢!不过这一路说来话长,先把这仗打完吧!”以石双牛的个性,哪等得了到打完仗啊?恨不得立刻拉了桌椅,摆上酒菜,爽爽地把分别这三年的事全部说一次。但是战况危急,他骑在马上,吃力地弯身,把雪沐的缰绳递过来。“老大,您快上马呀!”他着急地说,视线没离开过万灵巨尸,那庞然大物正歪着头,在自己的手掌上寻找着明明到手的银刹女。“那人…不,那巨人,也不是,那很多人、很多死人凑成的…唉,不管那是啥鬼东西,马上要过来了!”
阿武乱点点头,伸手要接缰绳,这才发现从背后紧紧抱住自己的完颜轻薰。
“轻薰?妳…”他轻轻解开她的手,把自己一条臂从银刹女肩上抽了回来,把她也搂住了。他靠着她的头,鼻子贴着她火红色的头发,吸了一口发间散发着女性汗味的若有似无香气。而她忽然像是生气了一样,把他推开。
那手臂看似细软,劲道倒是很大,阿武乱被推退了两步。
“好吧…哈哈!”阿武乱摸不清这女人在想什么。事实上,他可能从来没有搞清楚过。“怪物马上又要来了,妳赶快上马。”他说。
“我不要!”完颜轻薰又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银刹女翻了个白眼,一副吃不消的样子。
“此非儿女情长之时!”完颜义骑着马,一手拉着她的红马。“请郡主立刻上马!”老家将喊道。
“对啊!生死关头,先打败敌人再说啦!”贝宝星和苏日娜也骑过来了。“没时间了。”
“就是。”银刹女嘟着嘴补了一句。
“小贝说得对。现在生死关头,而这巨尸难打。我一个人力量不够,妳得帮我。快上马,乖。”阿武乱温柔地说,一边轻轻将她推向完颜义,老家将一把抓住小主的手臂,把她拉上了红马。
“银刹,我的马给妳骑。”他把大黑马的缰绳交给了银刹女。“雪沐交给妳了,我先不骑。打那鬼怪,得靠龙爪靴。”
“但你还不知道老鬼躲在哪里?”银刹女说。“怎打?”
“没办法,跳上去再慢慢找。”
说完,阿武乱抖擞精神,准备跳上去再战。
“等一下!”
这时候苏日娜骑到他的身边,做出一件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