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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多了一个字，但贝宝星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认得眼前这个女人了。
“完颜轻薰？”他睁大著眼睛看着她。
除了古夷不知道在哪个靺古包正跟他的新部属们喝酒外，阿武乱、贝宝星、银刹女、完颜轻薰以及那五个笑中带泪，泪里含笑的怪老头，都围坐在搜龙军的靺古包里，静静听着这个陪着他们奋战了大半年女人的真实身份。
“怎么可以直呼名讳？应该叫芮郡主。”白胡子老头儿没好气地纠正他。“没礼貌！”
“敢问老爷子，”银刹女狡黠地问道：“您又是谁？”
“老夫是邹国公五家将之一，排行老三，完颜礼。”
“邹国公？”贝宝星问：“恕在下孤陋寡闻，敢问邹国公是？”
“居然连鼎鼎大名的邹国公都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唉！”老人瞪了这个驼背的美男子一眼，啧啧摇头，一副不胜唏嘘的样子。“邹国公就是当年努真国里最能干的贤臣，官拜尚书右丞相兼都元帅，号称『龙头将军』——完颜承晖。”
“完颜承晖？”一听到这名字，贝宝星恍然大悟了。“莫非是当年努真国中都守将的那个完颜承晖？”
“正是。”
“谁啊？”对历史一窍不通的银刹女听得十分茫然。
“完颜承晖是努真国末年宗室大臣中最骁勇善战的一个，深受当时努真皇帝的信任，权倾一时。”贝宝星解释道。“六十多年前，真齐汗攻打努真国中都时，他临危受命，拜为大将，与太子一起抵抗靺兵，死守中都。靺古人围攻十个月，还是把城攻破了，太子逃走，这位完颜将军却服毒自杀。”
“凡是殉国的，都是汉子。”阿武乱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望向完颜轻薰。“这个完颜承晖也是好样的！”
红发女郎还是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大家说的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以前看这表情，阿武乱会觉得她的个性就是这样，但今天再看，却会觉得是她故意装出来的。仿佛这种态度是一件战衣，可以保护自己和一些讨厌的麻烦事隔绝开来，不受影响。
“轻薰姑娘，”贝宝星问。“这个完颜承晖，跟妳什么关系？”
“都说是我的外公，”完颜轻薰双臂环抱着自己弯曲的长腿，手指按摩着藏在靴尖里的脚趾，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睛看着脚边的地毯说。“但谁知道呢？”
“当然是您的外公啊！郡主，这可是血亲家统的大事啊，谁敢开这种玩笑呢？”完颜礼像个生气的老学究吹胡子瞪眼说：“您的母亲——芮郡主完颜晴花，是邹国公最宠爱的四女儿，也是靺古人破城抄家时，唯一逃出中都的子女。您，又是晴花郡主单传之女，承袭她一身武艺与郡主名号，所以现在的芮郡主就是您了。”
“郡主？”完颜轻薰冷笑了一声后，脸上的表情随即转为愤怒：“努真国都亡了那么久，皇帝都没了，还郡主？简直是笑话了。这种笑话只有你们这些老奴天天还在嘴边说着，也不觉害臊，我可一点也不想听。几十年过去了，你们这些老脑袋还没明白吗？现在是靺古人的天下，局势大定，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努真国了。你应该很清楚我娘是怎么丧命，不客气地说，就是被你们这帮不识时务的老奴害死的，整天怂恿她干这个干那个的，四十多岁了，还要硬逼着她去找个野男人生出一个子女来传宗接代，不是吗？简直是变态！我看到我娘这辈子是怎么过的，一辈子就为了一个目的而活，我不想要这样，一点也不想。所以别再叫我郡主，我担不起也不想再担这个家族责任。”
完颜礼被白胡须遮蔽得剩下一半的嘴巴一直开着，似乎拼命想找出一些话来反驳，但最后那双老迈眼睛里的希望之火逐渐熄灭，整个人垂头丧气地往后一坐。他落寞而沙哑地说：“郡主，老奴们并非什么都不做…灭努真的是兀，还活着的这些老弟兄们现在都加入海都军，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讨伐兀国，堂堂正正地再和兀军在战场上打一仗，马革裹尸也不足惜！而且，金龙头…”老头忽然兴奋起来。“只要把传家宝金龙头找回来…”
“你给我闭嘴！”完颜轻薰愤怒地打断了他，而且警觉地环视了身边的阿武乱、贝宝星和银刹女一眼。“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一辈子说不出话来。”
完颜礼知道自己惹怒郡主，手脚迟钝地连忙往地上一趴，一动也不敢动了。这个完颜礼一匍伏下去，其他四个老头赶紧也跟着五体投地。完颜轻薰看着地上这几个老态龙钟的、颤抖的背影，怒气逐渐消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尴尬地看了三个搜龙军的伙伴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推开帐帘，快步向外走去。
“轻薰！”阿武乱喊了她一声。但对方没有回答，还是走掉了。“我去看看她。”他连忙站起来，也跟着推帘出去了。
银刹女本来也想跟去，人都站起来了，但迟疑了一下，最后像赌气一样，皱着眉头又坐了下来。
老人们还趴着，不敢起身。而贝宝星却已经陷入沉思。
“传家宝，金龙头？…什么金龙头？”
虽然只听到三个字，聪明细心的贝宝星却不得不注意这个重要的讯息。
“她又不是汉人，汉人的存亡与她何干？”一直以来，他对于完颜轻薰为何要加入搜龙军跟着卖命感到非常不解，现在，答案似乎就在这三个字里。他顺着脑袋正在发酵的思绪低声嘀咕着。“搜龙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啊，为何要跟我们一起冒险玩命呢？…绝对不是只因为好玩，她不是这种贪玩的人。”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看着银刹女。
“说谁呢？”银刹女没好气地回望着他。“谁贪玩啦？本姑娘是在帮你们！”
“她跟我们走这趟，是认真的。她也是有任务。”他没理她，视线游移到趴在地上不敢乱动的五个老家将。“金龙头？传家宝？龙头将军？…这所谓的金龙头，难道会是…？”
银刹女一直认真地听着贝宝星的自言自语，而且小脑袋瓜也同时思索着。
说到“金龙头”，她忽然恍然大悟。
两人四目相对，表情终于像被点火的蜡烛般，逐渐亮了起来。
“龙角盔！”两个人异口同声一起讲出答案。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