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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暗室欺心

心理科医生(全2册) 夏至 18648 2021-04-06 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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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暗室欺心

  林莞住院的当天上午,京大医院外人潮涌动,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医院大门口。林雨泽一身灰色西装,浓眉如剑,瞳眸冷峻,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冷傲之气,下车后一路向住院部走去。

  管家亦步亦趋地跟在林雨泽身后,却发觉今天林雨泽走得极快,任是他一路小跑也险险追不上。

  两人正要进入住院部大楼,李唯西忽然闪出身子,截断了林雨泽的去路。

  林雨泽怒道:“阿莞到底怎么了!”

  李唯西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一身血迹让林雨泽更加担忧。

  “到底是谁干的?!”

  “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李唯西平静地看着他,“周鸣山刚刚放出来,就已经迫不及待要除掉我。他没有把计划告诉你吧?否则你肯定不会让Amber来我家了。”

  林雨泽脸色难堪至极,李唯西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接着说道:“他要除掉我也就罢了,可是他会不惜代价,不择手段,甚至对你故意隐瞒,这才让Amber受伤。”

  林雨泽隐忍着没有发作,李唯西再度出声:“如果昨晚我死了,你的阿莞必死无疑。”

  林雨泽身子颤抖,脚下踉跄,被管家及时扶住,这才稳住心神。他知道李唯西说得没错,他的阿莞已经被伤害过一次,现在受伤更加严重,他只恨周鸣山心狠手辣,竟然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只是他亦看出李唯西的目的,却不打算给他机会,随即出口:“我会处理。”

  李唯西缓缓走近他,贴着他耳边说道:“你手中肯定有周鸣山犯罪的证据。”

  林雨泽否认,“怎么会呢。”

  “都到现在了,还要为他作保?”李唯西挑眉,“做到汉州首富的位置,必然时时会为自己想到退路,所以我相信你手中肯定有周鸣山的把柄。”

  他转瞬道:“我知道你们联系过多,如果拿出来他的证据很可能就牵连到你,不过我要是周鸣山,我可不这么想。”

  林雨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和他一起做了游戏项目想必你也知道,凭这一点,我就断不会提供给你什么证据。”

  “如果他无时无刻都没把你放在眼里呢?”

  林雨泽冷冷道:“你大可不必这样挑拨离间。”

  “你与周鸣山在一起做事应该也有多年了。但是你真的了解他吗?”

  李唯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随即放了昨晚与小偷的对话。

  听到后面林雨泽大为吃惊,呼吸越来越快。

  “你知道他来偷什么吗?我手中有她与周鸣山密谋的心理游戏资料,她早与周鸣山联手,你还不知道吧?”李唯西猜测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继续说道,“你让肖雅洁动手逼疯高妈妈,肖雅洁找了帮手,就是后来出车祸的那个人。但是你不知道,肖雅洁让你干掉那个帮手,却没告诉你,帮手和她一直在为周鸣山做事吧?”

  林雨泽面色惨白,“你说什么?!”

  “她一直将你玩弄于股掌,为什么让你干掉那个人而不是让周鸣山来做?”李唯西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最终说道,“你杀了人,就会有证据。肖雅洁在算计你。”

  方才还绅士硬朗的林雨泽一下子好似老了十几岁,整个人颓败不堪。

  半晌,他忽然笑起来,语气甚哀,“竟……竟然被她耍得团团转。”

  早晨的阳光大好,倾洒在他的眼睛中,却让他觉得无比刺目。

  李唯西安抚道:“Amber只是受惊过度,很快就可以出院。但是如果你还纵容他们,很难保证Amber下次没有危险。”

  “你很聪明。”

  林雨泽唇角半扬,泛着苦涩。

  他将目光散在远处,手掌握成拳头,语气凛冽。

  “周鸣山制作非法游戏的证据,我会给到你。”

  宋摘星从医院醒来时浑身酸痛,像被人胖揍了一顿。守在身边的简一凡趴在床脚呼呼大睡,呼噜震天。

  外面阳光大好,宋摘星盯着简一凡看了一会,竟突然发觉他还是有些好看的。眉如初叶,面如白瓷,轮廓分明,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明润的光泽,要不是冒了鼻涕泡,她或许还可以多看他一会。

  她看了看左腹的位置,已经包扎好了。本想下床走走,却不小心惊动了简一凡。

  简一凡先打了个喷嚏,宋摘星担忧问:“是不是着凉了?”

  简一凡摇了摇头,“大夏天的,着什么凉。倒是你和李唯西的事情让我担心死了。”

  宋摘星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阳光,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简一凡看了看表,“现在是早晨八点。”

  “已经睡四五个小时了?”

  “不是,”简一凡继续摇头,“一天一夜。”

  宋摘星连忙起床,只是剧烈的动作忽然牵动了左腹的伤口,让她直冒冷汗。

  “你就躺着吧。你发高烧,身体虚弱得很。”

  “林莞怎么样了?”

  “惊吓过度,昨晚吃了三碗饭,你说怎么样了。”

  林莞一听才稍稍放下心,“真是好消息。”

  “还有好消息呢。”简一凡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你们可真够危险的,竟然还能被暗杀,太匪夷所思了。不过警方已经介入了,估计是李唯西前几天的发布会起作用了,背后的人耐不住性子了。”

  宋摘星听他说了一通,懵怔问道:“好消息是什么?”

  简一凡歪头看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

  “李唯西可以重来医院上班了。”

  宋摘星瞬间眉头舒展,“真的可以了吗?”

  “高璨撤回了对李唯西的控诉,不再追究了。”

  宋摘星已经想到这一层,林莞既然也被伤害,说明林雨泽与周鸣山内部已经分崩离析。林雨泽既然可以指使高璨控诉,自然也可以让高璨撤销对李唯西的攻击。

  她终于放下心来,“李唯西呢?他知道了吗?”

  “他人已经在院办了。”

  “坏消息呢?”宋摘星有些不明白现在这个局势还会有什么让她承受不住的坏消息。

  简一凡哭丧着脸,连连叹气。

  “到底怎么了?”宋摘星心里一紧,看他的神情应该是很大的坏事。

  “阿星,我爸妈要和我断绝关系。”

  他说着说着已然哭出声,宋摘星愣愣地看着他,表情却没发生什么变化。

  她连眨了几下眼睛,迅速理清他说的话,十分平静地说道:“哦。”

  心理科恢复如常,只有胡梨比别人更加高兴。李唯西正常上班,让她重新有了机会跟在李唯西身后问这问那。她心里像灌着蜜,甚至在找云月华签字的时候都比平常更加欢悦,让云月华忍不住跟着笑出声。

  “李唯西也不是你的督导师,你就这么高兴?”

  云月华一边低头签字一边与她聊天。

  胡梨笑嘻嘻道:“李医生这么厉害,能重新回到心理科,同事们都很高兴。”

  云月华迅速在她递的一沓资料里挨个签完自己的名字,又问道:“最近病人治疗方面有没有出现什么疑难问题?”

  胡梨将一沓资料接过来,摇了摇头,“都很顺利。”

  云月华点头,半晌叹道:“最近我有点忙没顾上科里,有什么事情我不在的话,可以直接找吴副主任。”

  胡梨:“知道了主任。”

  她带着一沓资料出门,刚走到门口又扭头看向云月华,笑得像花一样。

  “云主任加油,你一定可以成为副院长!”

  “你这丫头。”云月华摇了摇头,笑意染在眉角,“谢谢。”

  胡梨欢快地出去,一向严肃的云月华今天也格外高兴。她一直在忙碌着副院长晋升的事情,听陈西晚院长说自己资历深,经验老,各方面条件都很符合,很快就可以升任了。她自然很属意副院长的职位,不仅仅是因为职衔,更是因为坐到副院长的位置,她可以给心理科带来更多的机会,让普通人更加了解、接受心理科。

  天空如洗,太阳透过树叶间隙倾洒下来。夏意深深,成片的绿叶花枝探在窗前,让云月华的心情更加舒爽。她想,她终于可以对得起当年顾伯棠老师对自己的培养。

  治疗室内,郑亮亮再次躺到了病床上。

  吴聪给他通了电,一次一到三秒,整个治疗用了二十分钟。郑亮亮从麻醉中缓缓醒来,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

  吴聪长吁一口气,轻轻问他:“有没有舒服一些?”

  然而郑亮亮双目迷离,很久没有回答他。

  正当吴聪要收拾器具让他起床时,郑亮亮忽然沙哑说道:“你是不是想电死我?”

  “什么?”吴聪有一瞬没听清。

  郑亮亮转头看他,目光阴郁。

  吴聪解释道:“怎么会呢,电疗是一种科学、有效、安全的治疗方法,一次电疗仅需要大约30焦耳的电能,也就相当于一个30瓦灯泡亮1秒钟所需的电能,你不会发生任何痉挛。而且疗效迅……”

  “没有任何副作用吗?”

  郑亮亮忽然打断他。

  吴聪一愣,他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这么跟自己说话。

  郑亮亮闭上眼睛,缓缓和他说道:“关于电疗的舆论沸沸扬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吴聪低头,“那你怎么接受了这种治疗?”

  郑亮亮又没回答他。

  吴聪叹气,“我也是为你的病情着想。而且已经给你使用了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通电后可以减轻肌肉颤动,避免骨折、关节脱电击疗法位等并发症的发生率,风险很小。”

  病床上的郑亮亮始终冷冷的。他忽然想到他的父亲就在门外,然而仅仅一墙之隔,他的父亲都不知道他在接受这种治疗。不过无所谓了,网瘾症也好,电击治疗也好,只要让他的生活保持现状,那么所有加在他身上的,他都可以忍受。

  宋摘星醒来的当天下午六点,心理科忽然传来一个消息。

  林雨泽失忆了。

  不仅仅是失忆,而且脾气暴躁,打碎了客厅将近一半的东西,没有人能够控制他。林雨泽就像一头疯掉的兽,神志不清,语无伦次,暴怒之后昏昏睡去,醒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李唯西听到后大为吃惊,宋摘星也焦急不已,与李唯西一同赶往明圆山庄。

  林莞守在林雨泽床头,哭得梨花带雨。

  李唯西皱眉,“怎么回事?”

  林莞直摇头,“不知道,上午只觉得话少,到了下午就严重了。”

  李唯西想到昨天林雨泽说要给自己证据的事情,倾身问道:“有谁来过山庄吗?”

  林莞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想了一会说道:“昨晚有辆车进来,但是不知道是谁。父亲和客人聊了很久。”

  宋摘星想到管家一直跟在林雨泽身边,转头看向管家:“你知道是谁吗?”

  管家也摇头,“老爷的事从来不让我们知道。那辆车开到书房门口才停下,当时天黑,我在院子里依稀看到是个女人。”

  李唯西已然清楚,冷道:“肖雅洁。”

  宋摘星很肯定地说:“肖雅洁之前就给林先生催过眠,想必林先生这次忽然失忆,很可能是肖雅洁做了下一个催眠指令。”

  李唯西皱眉不展,低低出声:“我一定要看好他!”

  李唯西说完随即就要出门,宋摘星有一瞬的失神,就在他要跨进院中时忽然喊道:“有一件事。”

  李唯西顿在原地,宋摘星急速赶上来。

  她将他拉到一角,余光看着躺在床上口齿不清的林雨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怎么了?”李唯西见她脸色忽然不好,担心道,“高烧是不是还没退?”

  宋摘星拉住他的手,自己却有些颤抖。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林雨泽就是当年的记者甘草。”

  李唯西短促地吸了口气,像被尖刺刺到了一般,身体紧紧绷着。白皙的脸上有一瞬怔忪,眸中意味不明。

  宋摘星知道甘草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怎样的后果,看着他发愣的样子有些不忍,连忙又说:“林雨泽的事情,如果你没办法再做治疗,那……”

  李唯西打断她,“你怎么知道了这件事?”

  她压低声音,“我给林雨泽做治疗的时候翻过他的书房,看到了他手写的每一篇报道。”

  “十几年前的报道也有?”

  宋摘星点头。

  李唯西忽然明白了一系列事情背后的逻辑,只是急于确认,连忙向外走去。

  只是走出半步他又折回来,很是认真地看着宋摘星。

  “无论林雨泽是谁,我都会把他治疗好。”

  宋摘星终于浅笑起来。她一直担心如果将林雨泽身份说出来,李唯西会因为仇恨的心绪放弃林雨泽。如今看来,在他心中早已有了准则,他首先是一名心理科医生,最该要做的就是看病救人。

  李唯西驾车一路行驶到香草地大街诚明心理诊所。他将车停在女贞树下,出来时看到心理诊所的牌子,眯着眼睛想了片刻。

  穿过马路直接进入诊所内,有助理前来招待,只是李唯西全程冷冷的,只说了一句话:“找肖雅洁。”

  助理认得李唯西,知道来者不善,连忙跑去通知。只是助理刚打开了肖雅洁的门,李唯西随即跟着进来。

  肖雅洁正吸着烟,烟雾缭绕,一副姣好面容在烟圈的熏染下变得娇媚妖冶。她微微抬头,眼神示意助理出去。

  李唯西缓步走进来,静静地盯着她。

  肖雅洁笑得肆意,眉眼中尽是张扬,“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李唯西坐到她对面,“你指的是林雨泽发疯失忆?”

  肖雅洁弹了弹烟灰,语调松弛,“我做了他十几年的心理医生,就等着哪一天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怎么,你不喜欢?”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甘草的?”

  肖雅洁微愣,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线索,干脆不再隐瞒,“顾老师事情出了没多久,甘草天天攻击顾老师。媒体抓住这件事不放,一直对老师口诛笔伐。那时候大家都以为顾老师行为放纵不检点,遭人唾弃,才没有对甘草这个人过分注意。等到顾老师被医院辞退后,甘草仍然抓着老师不放,甚至更加恶劣地引导舆论,让老师身败名裂,人人喊打。”

  她说的这些话将李唯西的记忆重新拉回十岁。因为是顾伯棠的儿子,让他在学校遭人白眼,备受欺凌,所有同学都不愿意和自己说话。每次回家的时候,门上总被泼了脏东西,看着让人发呕。左邻右舍甚至围在楼下大闹让他们全家滚出去,将近半年的时间妈妈都不敢出门,父亲出门买东西,都要被人打得浑身是伤。

  肖雅洁看着李唯西黯淡的表情,接着说道:“我隐隐觉得不对劲,挨个报社找过去,就发现了林雨泽。但是为时已晚,当时林雨泽已经辞职下海经商,我完全没办法报复他。”

  “他为什么抓着我父亲不放?”

  肖雅洁冷哼,“就像闹剧一样,你根本想象不到闹剧如何开始,如何结局。你了解过被你父亲强奸的患者吗?”

  李唯西皱眉,“我只记得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后来疯了。”

  “出事没多久她就死了。”

  李唯西有过这种猜想,只是当时年纪太小,很多事情没有头绪,也没办法追查。迁往美国之后,一家人再也没有提过当年的事情,都安静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他以为父亲的人生就是老死在疗养院,可是当甘草再次出现,当自己也深陷媒体风波,他忽然想将以前的事情弄个清楚。

  “我记得她的主治医师是陈西晚院长,并不是我父亲。”

  肖雅洁点头,“她入院时就患有精神分裂,情况比较严重,虽是陈西晚的病人,可顾老师也一直参与配合治疗她的病情。后来她病情好了大半,却在被强暴后一夕之间就变成了疯子。”

  “在医院被强暴?”

  “是个晚上。那晚只有顾老师值班,所以大家都以为是顾老师干的。”

  李唯西心头充满凉意,黯然道:“女患者到底是谁?”

  肖雅洁将烟掐灭,叹气:“女患者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以致于让我现在都忘不了。她叫落雪,林落雪。”

  李唯西蹭的站起身,“她和林雨泽有什么关系?”

  “我当时查到甘草名叫林雨泽,就已经猜出大概。后来再去细查,发现林落雪是林雨泽的妹妹。林雨泽的父母,是林落雪的养父养母。”

  李唯西单手撑着桌角,额头直冒冷汗。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肖雅洁也缓缓站起身,双手插进裤子口袋,走到窗台前看着马路上的风景。

  “林雨泽是记者时就已打通所有关系,后来依靠人脉发家,更是手眼通天。更何况根本没人在乎甘草是谁,大家只在乎顾伯棠有没有付出代价。”

  李唯西想到后来父亲执意要让母亲带着自己出国,甚至不惜将房子变卖,就是怕他和母亲一辈子抬不起头。

  “林雨泽要为林落雪报仇,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李唯西平静地说道,“促使你报复林雨泽的原因,应该不是这个。”

  “如果是单纯的报仇,确实可以理解。”肖雅洁回转头,长眉单挑,“你相信你的父亲会强暴患者吗?”

  李唯西薄唇半抿,摇头。

  “十八年前,林雨泽出现焦虑症状和抑郁倾向,我以咨询师的名义接近他。后来得到他的信任,便长期待了下来。我曾对他使用过催眠,问他是否憎恨顾伯棠,他说不恨。再问其他的,好似就像碰触了他的底线,他就什么都不回答了。”

  “一个人即便被催眠了,也不会告诉我们银行密码等隐私。潜意识有防御机制,让催眠师做不到完全控制患者。只有患者潜意识中认为催眠师的问题无害才会回答,但一旦问题涉及隐私,就会一下子击中患者潜意识中的防御线,让他不再配合你。”

  肖雅洁“嗯哼”出声,“但是他说不恨顾伯棠,绝对是真心话。可是他应该对顾老师恨极才对。”

  “你认为其中有蹊跷?”

  肖雅洁冷冷看着他,“当年顾老师被医院辞退,连医院发的通报都词句模糊,只以寥寥两句暗示老师与女患者的事有关。医院没有找到凶手,但是舆论早已将老师杀死了。他破坏了顾老师的一生,必然要付出代价。”

  李唯西静静地感受着她的目光,喉头微酸。他想不到肖雅洁竟然为了自己的父亲隐忍那么久;想不到除了他们一家人,这世上还有别人与他们一样心痛难过;更想不到连母亲都没想过的复仇,竟然由她一个人做了。”

  李唯西向肖雅洁鞠躬,缓缓起身时眼眶中竟流转些许光泽。他想替他父亲说声谢谢,可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话想对她说。

  “父亲曾说他的所有学生里你最聪明,可你终归做错了一些事,竟被聪明耽误了。”

  肖雅洁:“错事?”

  李唯西:“我见你诊所的名字是‘诚明’。《中庸》言,诚则明矣,明则诚矣。真诚、诚实、诚信是最根本的道德原则,这不正是心理咨询的意义所在吗?咨询师与患者互相坦诚,对彼此都有益处。”

  肖雅洁冷笑,“你是在怪我?”

  李唯西低头,“如果真想为我父亲报仇,你不该让他疯掉。”

  “他是咎由自取。”

  “他疯了就是一个废人。只有他清醒,我们才有可能通过他查到当年的真相。”

  肖雅洁精致的脸上出现一些怒意,只觉得面前的人可笑至极。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什么话都没说,但李唯西知道她是在赶自己走。

  李唯西转身,一只脚踏出门外时停了片刻,终才迈出另外一只脚。

  肖雅洁忽然说道:“你会救他?”

  “我会。”

  “他是甘草!”

  “他也是我的病人。”

  李唯西本不打算再往下说,只是看着肖雅洁的表情,心中忽然一冷。

  “他是甘草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肖雅洁的眼神锐利如鹰。她没有回答他。

  李唯西替她说道:“你如果单纯只是复仇,早就可以让他疯掉了。选择现在这个时间,是因为林雨泽和你们决裂了不是吗?”

  肖雅洁仰头大笑,笑声尖锐刺耳。

  他忽然想到英雄用剑刺死恶龙,坐在恶龙尸身上看着满地的金银财宝眼睛发红,然后自己慢慢长出鳞片、尾巴和触角,最终变成了恶龙。

  屠龙的人生生不息,变成恶龙的人也从未断绝。

  李唯西走出门去,背影孤傲清寒。他一定会让林雨泽好起来,只有好起来,他才可以真正找到当年的真相。

  转眼到了夏至时节,地煮天蒸,蛙鸣蝉噪,绿槐高柳,榴花尽开,整个医院都处在闷热宁静的环境中。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反倒都安静地待在房间里不愿出来。路面俄顷之间就被烤的炙热,热气从脚底直往上蹿,生生站不住人。

  简一凡自从被老妈骂过之后,整个人坐立不安。他坚持自己没做错,但是对于老爸的私事又心生愧疚,只想着怎么讨好爸妈。然而这阵子无论怎么做,孟美丽始终没正眼瞧过他一眼。老爹简建国还可以,只是简单的声明断绝父子关系,零花钱该给还是给,宠爱也没少过,简一凡估摸着老爸估计是迫于老妈的淫威才发了那样的声明。

  实在没招了,简一凡求着宋摘星帮他。宋摘星倒是对他妈妈足够了解,给他想了个主意。孟美丽之所以发那么大火一直没原谅简一凡,根源上还是简一凡谈恋爱没和她商量,所以无论简一凡怎么讨好她,始终没做到她心坎里。

  于是医院病床前宋摘星“哦”过之后,随即让他回去和孟美丽宣布,他要相亲。

  孟美丽瞬间喜上眉梢,没等三天,简一凡就被安排了一个新的相亲对象。

  咖啡馆中,简一凡坐在窗边偷偷瞄着隔座的宋摘星。

  相亲之前,宋摘星已经为简一凡做过功课,诸如多赞美,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多重复对方姓名等细节,但是这一役关乎简一凡是否能重新讨回老妈欢心,简一凡生拉硬拽地让宋摘星也来参加。

  看在“病床留守”的份上,宋摘星最终应允。她坐在隔桌,待会他们相亲对话自己能听得一清二楚,或许关键时候还能帮帮简一凡的忙。

  坐了没多久,一个穿雪纺柔顺长裙,配短小华丽披肩,手拿黑色性感小包的卷发女孩走了进来。只往室内扫了一眼,便径直向简一凡处走了过来。

  简一凡知道她看过自己的照片了,连忙招呼:“喝点什么?”

  “抹茶拿铁,少冰。”

  没想到卷发女孩声音甜糯糯的,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的身后就是宋摘星,两人背对着背,别说是简一凡,声音传到宋摘星耳朵里也觉得无比舒服。

  然后她的下一句话差点让宋摘星笑出声。

  “听说你是学心理学的?你能看出来我现在心里想的什么吗?”

  简一凡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不能。”

  卷发女孩撇了撇嘴,灿烂笑道:“那你怎么还能当心理科医生?”

  宋摘星刚喝了一口水压惊,“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她赶紧拿纸巾擦漏在桌面上的水,还没擦完,就听卷发女孩接着说道:“我妈和你妈妈是朋友,非要跟我介绍你。我对你的职业确实很好奇,还想再问个问题。”

  简一凡:“你说。”

  “学心理学容易自杀吗?”

  这次换简一凡喷了口水。他连连摆手,“不会,心理学大师有很多长寿的人。提出儿童发展理论的皮亚杰,活了84岁。洛伦兹,观察动物行为,跟着小鸭走路的习性学家,活了86岁。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派大师,享年83岁。威廉·冯特,心理学之父,去世时88岁,还有高尔……”

  卷发女孩忽然打断他:“都没听说过这些名字哎。”

  简一凡立时闭嘴。他瞄了一眼对面的宋摘星,见她正悠闲地仰头喝水。

  “我还有几个问题。”

  简一凡不自然地笑着点点头。

  女孩单手托腮,眼睛转了转:“你会不会有点不正常?学心理学的都很变态吧?你会不会随时都能催眠我?”

  “噗。”宋摘星再一次没忍住。

  简一凡面无表情地看着卷发女孩,实在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

  “我怀疑你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你坐下,快坐下。”卷发女孩喝了口咖啡,终于叹气,“不好意思啊,我妈非逼着我相亲,很烦。”

  简一凡一听这个倒来了兴趣,欣慰终于认识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孩子,重新坐了下来,“我也是,一直被逼着相亲。”

  宋摘星顾不上满桌子的水,干脆丢下杯子坐到桌子对面。她现在一抬头就能看见简一凡那张充满好奇心的脸。

  卷发女孩盯着简一凡说道:“其实我有男朋友。”

  “嗯?”简一凡脸都绿了。

  “哈哈,哈哈哈哈。”宋摘星实在忍不住,抱着肚子笑瘫在椅子上。

  简一凡偷偷白了宋摘星一眼,转而皮笑肉不笑地向卷发女孩说道:“那我祝福你们。”

  卷发女孩再次叹气:“可是我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分手。总有点不合心,我现在非常纠结。”

  简一凡看时间不早了,敷衍了她几句,紧接着说道:“要不今天就这样吧。”

  卷发女孩也知道提及这个话题让他没了兴致,倒是干脆地答应。

  两人刚想起身,隔桌的宋摘星忽然走了过来。她和卷发女孩打了招呼,随即偷偷和简一凡说道:“这次相亲不顺利,你妈还是不会原谅你。”

  简一凡生气:“我刨你家玉米地啦你还要和我说这个添堵。你看今天还能怎么顺利?”

  宋摘星眨眼:“有办法。”

  她看向卷发女孩,再次笑道:“我是简一凡的同事,刚才听你说了你纠结的问题,心理学上有个爱情小技巧,或许可以帮到你。”

  卷发女孩懵怔地看着她,“是什么?”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宋摘星低头看着简一凡,暗示他时机已到。

  简一凡咳了咳,一本正经地和卷发女孩说道:“回去让你妈和我妈说,我非常优秀,你配不上我。”

  卷发女孩翻了个白眼。她看向宋摘星,倒是对她说的话十分感兴趣,“你快说什么爱情小技巧?”

  宋摘星:“你和你男友去爬咱们汉州最高的山,下山后心里就有决断了。”

  卷发女孩有点不信,“这么神?”

  宋摘星:“是呀。只要去爬山,处在暧昧期还没恋爱的,下山了准恋爱。处在分手期还没分手的,下山了准分手。”

  “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跟一起去旅行是一个道理。暧昧期大家互生好感,爬山过程不自觉拉你一把,给你拧个瓶盖,扶着你休息,肢体的亲近都会让你增加对他的好感。而分手期的情侣,本身就已经看不惯对方,爬山时候就冷淡很多,不会对你过分关心,从而让你彻底看清对方人品,做个了断。”

  卷发女孩若有所思地点头,“还真是这样。”

  “当然,如果处在分手期他还能对你事事关心,倍加呵护,说明他是真心待你。下山后你也就不会分手了。”

  卷发女孩大笑,“生活中真是处处能见心理学啊。”

  简一凡嘱咐她:“别忘了和我妈夸我。”

  她爽快保证:“绝对没问题。”

  宋摘星在一旁听着高兴,这下就算相亲没成功,简一凡妈妈也肯定原谅他了。她舒了口气,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简一凡终于可以渡过难关了。

  她正这样想着,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文静。

  宋摘星和简一凡特地请了一下午假出来,不知道医院出了什么事。

  她按了接听,还没说话,文静大嚎的声音随即传来:“出事了!网瘾症郑亮亮要杀人了!” 心理科医生(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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