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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寒他们来到村部的时候,正遇到沈先生从里面出来。
水寒看着沈先生的嘴角似乎有些青紫,说沈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沈先生揽过沈照琴的肩头说,没有什么事,让驴踢了一蹄子。
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水寒有些不解地问爹爹:“爹,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处怎么又开始说是革命了?学生也不好好上课了,听说城里有些工厂也不好好生产了,小拴也准备回来呢。”
肖子铭叹了一口气,怎么给儿子说呢?其实就是他,这个范家川的支部书记,也无法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隔一段时间他们会从公社拿来一些报纸,虽然都是公社干部看过的旧报纸,但上面还是有很多让村部干部感到可怕的内容。
那么大的领导说倒了就倒了,好多人都是坏人,头上安了好多名堂的帽子。
最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苗春娃也就是后来的县长苗树江,竟然被判刑了!
这个消息远比报纸上那些级别通天的人物的消息更让人们吃惊。
对于苗春娃以前在村里,人们都知道他是一个愣头青,胆子极大。但是后来他出去以后又是当兵又是当官,后来当了县长,这是范家川好多人引以为豪的事情。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县长,竟然是一个大右派!
县上说的能有错吗?除了苗家的人一个劲地说是把苗县长冤枉了,别的人也只能报以最朴素的同情,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或者说,人们对此事的关心也是有限度的。
在苗县长出事被捕的故事中,还捆绑着另一个有关范老五的故事。
范老五现在已经不再是县水泥厂的厂长,他到另一个公社当了公社主任。
他为什么又一次升官?这个答案不用猜,范家川已经有人当着范老四的面说,你们范家出了个人才呀人才,范家老五踩着苗家春娃的脑袋升官了,以后还能升!
范家的人对这个说法很反感,而且表现出了农村宗族中那种最朴素的团结。
范老大让两个儿子想办法打听一下,他们说的这个是不是真的,别不是有人眼红你五爸给咱们范家坟头扬了名,在后面硬泼脏水呢!
范新科没有花什么气力就打听到了,他的五爸原水泥厂长的升迁之路,在县委大院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苗家在范家川是个很小的家族,也就五六户人家。自从苗县长出了事以后,苗家就和范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隔阂,两家的亲房心里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些事情在肖家的饭桌上总是被水寒提起,但每次都是改莲用目光示意肖子铭,她是一个字也不好说的。
她不好说的原因一个是不懂政治,另一个她也知道,她和水寒在好多地方是说不到一起的。
前一段日子继羽来了信,说是他的入党申请没有通过。主要是政审的时候,他填写的父母身世无从查考。
继羽的信到了家里以后,当读到这里的时候,水寒发现父母的神色都有一种紧张,那种紧张让他心里莫名一动,总觉得爹的那个动作好像以前哪次见过。
继羽说,他今年就要毕业了,他想回到金沿来,离父母近点,而且,他想着金沿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
在信中,继羽很委婉地写到,上次来的那个徐姑娘不同意他回金沿,说他就是范家川的蛤蟆,离不开范家川的池塘。
于是肖家两口子和水寒都读出了这句话的潜台词,那个徐姑娘还真的对儿子有意思的。
徐姑娘已经先于继羽毕业了,现在省人民医院工作。她给继羽的信中明确说了,她想请她的单位领导和学校协商,把他也分配到省人民医院来。
徐姑娘毕业和继羽分别以后,两个人一直书信联系。不知为什么,继羽总是找不到和小凤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可是徐云茹说话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比如说,她给继羽说,你毕业了别回你们那个小地方了,就是地区都没有意思,要分配就到省城来。
至于他说的那个到金沿为金沿人们效力的话,更是让小徐姑娘笑弯了腰。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就凭你们那个县上的医院,你还想效力你的金沿老乡?要设备没有什么好一点的设备,你就是华佗,拿什么治?”
继羽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但对她说话好像医院领导和省上管分配的人都像她爹她妈一样,就觉得特别好笑,又觉得她挺可爱的。
这位师姐在毕业走的时候,把他们经常玩的几个人约着吃了一次饭。给他送了一个很精致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曾经为这两句话心跳了好长时间,但当他们在一起时或者通信中,两个人都还是那么客客气气,谁也没有再去往前走一步。
当他拿到学校让他到省人民医院报到的通知时,人整个就呆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徐师姐,竟然真的把这件事办成了!
继羽离开学校的时候还是一个入党积极分子,当他把一切手续办好到省人民医院报到时,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看着那个女子很面熟,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徐云茹吗?
他把行李放在地上,想和师姐握一下手,却又拘束地放下了。“肖状元,看啥呀,把行李搬到我宿舍去,到院办报到去。”
她的宿舍里摆了四张床,肖继羽一眼就认出她是哪一张床。
徐师姐很麻利地打了一脸盆水,又给他拿来一条雪白的手巾。
继羽笑了笑,说我的行李中有我的毛巾,你这毛巾太干净了,我怕给你擦脏了。
徐云茹就笑了笑,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我们的肖大状元,你也真是的,都在大地方上了四年大学,还像个农民一样!
等他收拾好了以后,两个人往出走。徐师姐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想我了没?”
继羽愣在了原地,他的脸涨得通红。低低地说了声:“嗯!”
徐师姐又用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他感到了她手的温热。他捉住了那只小手,握了一下又松开了。
她陪着他去院办报到,路上好多人都给她打招呼,都叫着“云茹”。继羽说你可以呀,这才工作了一年,就把他们都认识了。
云茹就笑了笑说,我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容易让人记住。
院办的人也认识她,一听是她师弟,表情便很暧昧地笑了起来。两个人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但都不说什么,就让他们猜去。
院长办公室坐着一个中年妇女,长得很富态。看到他们两个进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继羽。
“邓院长,这是我的师弟肖继羽,他已经来报到了。”师姐抢着回答。
院长还在看着继羽,回过头来说,哦,你就是新来的毕业生肖继羽啊,我代表省院欢迎你。具体怎么安排,让你的这位师姐带你去院办,他们会给你说的。
两个人出来后,继羽说我还想着省人民医院的院长肯定架子特别大呢,今天一看也很和蔼的。
徐姑娘笑着说,再是个院长她也是个人么,对不对?有些人就是当个门卫都把自己当个官看待,那些人我最讨厌了。
院办没有人,两个人在外面吃了饭后又回到徐云茹的宿舍。
“她们下午都不回来,到厅里培训去了。”徐云茹说着,一边又嚷着说热死了,今天这天真是热。
她把门一推,那个暗锁就自动弹上了。那件黄色的外套放到了床上,看着她那青春四射的模样,继羽的心顿时狂跳了起来。
“继羽,你看我这床上的床单,这两个哪个好?”徐云茹拿着两条床单让他看。
他们中间只隔着两张床单。继羽把床单和人都抱在怀里,用自己滚烫的脸去接近那张同样滚烫的脸。
两个人跌倒在床上,谁也没有捅破的那层窗户纸这一刻终于成了摆设。
小徐用小手温柔地捶打着他,一个劲地说你真坏,还看着老实。
继羽又一次把小徐抱在怀里,他们不再说话,小徐的手插在他的头发里,他的手环着小徐的腰。
他们又一次品尝了对方的美好和甘甜后,小徐姑娘靠在他的怀里说:“我想晚上带你到我家见见我妈妈,好不好?”
这个要求对继羽来说有点太突然,刚到省城报到的第一天就去她家,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
“我给爸爸妈妈说了你的事,他们都说只要我喜欢,就没有问题。所以,晚上就到家里随便吃个饭,好不好?”徐云茹眨着好看的大眼睛问。
“我洗个澡再去吧,总感觉自己好像有一股汗味。”继羽说。
“哪有汗味,我再闻闻。”小徐姑娘用一种夸张的神态在他身上嗅着,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包括内衣内裤。
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小徐说,肖状元呀,我一直还想保持一点女孩子的矜持呢,谁想到写了一年的信都没有等到你的一句话,我只好主动出击,什么女孩子的矜持呀面子呀,要不成了。
快到她家门口时,继羽买了四斤苹果。当他们两个人进了她家的时候,她喊了一声“妈”,随着里面一个人答应着出来,还系着围裙,看来正在厨房做饭。
他看着小徐的妈妈好像有点面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阿姨好!”
“小肖你好!”他一下子把这个人想起来了,小徐的妈妈竟然是他今天下午见到的省人民医院的邓院长!
这个意外让他一下子愣住了,竟然忘记了把手里的苹果放下来了。 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