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匿影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国家似乎进入了一个让人无法预测的特殊时期,每天的变化让人们都知道,这比戏台上的变化来说,可能现实更像是一出戏,更加地让人眼花缭乱。
继羽写给范家川家里的信,一直没有回信。他不知道家里到底怎么了,难道水寒忙到给他连写一封信的功夫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信现在就躺在金沿县的邮局里,现在县上的工作乱成了一锅粥,送信的邮递员每天都忙于参加革命运动,那些信自然就没有人去送了。
范老五也就是范厂长范志和同志,到了一个公社去当了书记。他这一走,他的升迁故事自然成了人们嘴里的谈资笑料。
范厂长之所以能当上厂长,人们都知道是苗县长的功劳,可是现在的苗县长却已经沦为阶下囚,而他的受益者范老五却成了白书记的座上宾。
蒋小拴的耳朵里充斥着太多这样的评论,这让他对本就厌恶的范家更加痛恨。
他每天出去乱窜,慢慢就结识了一些金沿县上的青皮小子们,通过他们的关系和引见,他和江湖上名声很响的丁爷也搭上了关系。
金沿县已经基本上乱了,学校上课也成了样子。丁爷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但他也不是过分张扬,虽然说政府机构号称被砸烂了,但他知道,任何时候的出头鸟都会死得很惨。
蒋小拴听丁爷最信任的人说,要想真正让丁爷赏识,得有过人的表现。
怎么表现?他问了那人。那人便有些高深莫测地说,比如丁爷现在最赏识的人便是孙小换,他当着丁爷的面把自己的小指剁下来面色都不改。
啊?蒋小拴吓得从地上站了起来。这算是哪门子的本事?那人便用嘲笑的口气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狠劲都没有,丁爷能看上你?
蒋小拴坐在自己那乱糟糟的屋子里,端详着自己的十个手指头。
他从心里就骂那个叫孙小换的家伙,十个手指头你是嫌多还是咋地?剁了一个就是英雄了?这个丁爷怎么看人的,有点吓人。
剁手指头的事情他是不干的,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那个手指头多余。他确实怕痛。
在蒋小拴的心里,总是感觉自己是那么无助。除了自己的妈妈,当然,还有水寒,他真的心里是空虚的,他像鸟需要窝一样,需要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地方。
这个人无疑就是丁爷,他需要丁爷的保护。当他把一切都想好的时候,他专门到丁爷家里去了一趟。
丁爷的家很破败,家里到处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丁爷对他的造访并不欢迎,坐在炕沿上问他来干什么。
他注意到了炕上睡着的是一个老人,他听别人说过,丁爷是个大孝子,老娘长年卧病在床,别的哥嫂都不怎么管。
丁爷没有成家,但人们都说他在外面是有女人的。但在这个家里明显没有女人的痕迹,到处给人一种破败和冷清的味道。
他说丁爷我想跟着你。丁爷问他跟着我有什么意思,哪天这个东西,他指了一下脑袋,说不上就被开了或者掉了,好好回去做你的事去,跟着我没有什么好下场。
蒋小拴听出了他的意思,说只要丁爷你想收我,指头我不想剁,我还想用它来给丁爷你扛枪抬炮呢。倒是有些光阴,我过两天送到你家里来,你给老娘看病。
丁爷用诧异地目光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可是蒋小拴却跪在炕上向着老人磕了一个头后,出去走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蒋小拴来到丁爷家里,把一包钱交给他后消失在了黑夜里。
等到丁爷再打发人到县水泥厂找蒋小拴的时候,人们告诉他,在蒋小拴值夜班期间,厂子库房让人洗劫一空,只不过这次的蒋小拴却没有睡懒觉,当人们发现时,他被人捆在床上,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
人们有理由相信这个蒋小拴是监守自盗,就连已经不当厂长而当了公社书记的范老五都是这么想。
县公安局其实还是在工作的,只是人们的工作热情都被更大的社会运动而挤占了。
他们来察验了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少,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蒋小拴身上的伤说明他是做了一番搏斗的,伤得还不轻。
蒋小拴没有为难县厂的领导,功过相抵,他提出了回乡去,他说自己不是当工人的料。
他这个要求给现任的厂长解决了大问题,在现任领导心目中,蒋小拴的后面就是范老五,范老五的后面就是现在金沿的老大白胖子。
蒋小拴走的时候向厂里要了三件军大衣,他们值夜班的人一般都发。
三件大衣他回来给水寒和解放各送了一件,他的一件就放在家里,他妈说让你范家爸穿去?
蒋小拴说妈你要是想穿了就穿去,他要动一下,我就拿出去烧了。
肖子铭每天出来披着一件新军大衣,人们都知道这件衣服的来历,都就这老肖还是行,孩子们都把他那么孝顺。你再看那个蒋小拴,到底是后儿子,羊肉怎么都贴不到狗身上。
肖子铭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村级工作组”给密捕的。
针对他的方案,由范新甲和范老四挑头,秘密会议已经开了好多次。
范老四主张要把肖子铭一下子就置于死地,对于这个长着一张鬼脸的外乡人,他从心里面厌恶和害怕。
他们最后想到了一个狠招,那就是想办法把他抓了,逼着他交待是如何害了范志信。
至于说是要把范志信这件事砸到他的头上,他们找了很多不是理由的理由。
他们不相信这个肖子铭是个铁汉,他们相信,戏上都说屈打都能成招,不借这个机会把肖疤脸整倒,估计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们用这个办法已经把沈照禄收拾过了,他们都听说这个沈照禄好像在哪里当过土匪,可是把办法都用尽了,人家就是不承认,只是说自己到哪里跟着别人跑过买卖,还一个劲地骂范老四缺德事做完了才会断子绝孙。
范老四把他狠狠打了一顿后,就在想这个肖子铭可能更不好处理。
这一天的晚饭后,肖子铭披上他的军大衣,出站到村部开会。白天他们就说好了,还有一些上面的会议精神,晚上村部的干部们要先学习一下。
路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走在路上还听到了几声狗叫。
快到村部门口的时候,隐约好像黑暗中有人影在晃动。
要开会的地方肯定有人么,他没有多想,继续向前走去。
那不是一个黑影,是好多人。他们一拥而上,把他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这些人真狠,他感觉到他胳膊都被拧断了,有人在堵他的嘴,有人在用绳子捆他。
后面的他完全是在黑暗中度过的,身上被套了麻袋,只得见是用架子车拉着他往一个什么地方走去。
这一幕真的太熟悉了,那是哪一年?他在脑子里回想着。
哦,是民国三十二年吧?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年了?他在心里算着年头,真是一报还一报,当年是范家兄弟拉着程二少就这样往程家坟园里去埋,那么今天他们又把自己往哪里去埋呢?
程家还有个坟园,可这个地方肖家连个坟园都没有!
他不禁悲从心来,其实我连姓都是假的,我不姓肖,我姓李!
我真是不肖子孙了!肖子铭的眼泪流了出来,一晃快五十的人了,竟然到了这个下场,对于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亲人,自己都是有愧的。
不用猜他都知道这件事情的主谋是谁。范老四与自己,可是想置于死地的。
他们应该不会杀了自己的,从那么多人参与这次暗算,他有这个把握。
当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他用最快的速度在想,他们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肖子铭按照以往的时间应该都回家了,可是今天都超过了半个时辰。改莲想着去找找他,又看着天色太晚,想了想还是进了水寒的屋子。
水寒来到村部,看到里面还有灯光。
范大队长还有几个人在说事,爹却不在。
水寒说我爹呢?范大队长说走了呀,他走了都有好大一会了,怎么,没有回去?
水寒哦了一声就出来了,想着想着,他突然就跑了起来,往家里跑。
爹依然没有回来。那一刻,这个和爹爹一样喜欢思考的人在想,爹去了哪里?
他没有惊动妈妈,这个时候给她说没有任何作用。
他来到了范老四家门口,轻轻地摸了进去。
“谁?”蒋小拴听着有人在推他的门。
“我,水寒。”
蒋小拴开了门放他进去。“那屋的在不?”水寒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直接就问他。
“那屋的”特指范老四,他们和解放经常用这个词。
“我不知道,怎么了?”小拴感觉到了水寒的异常,已经开始穿上了衣裤,他知道今天晚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不见了,你赶紧去看看那屋的在不,如果不在,赶紧出去找我爹。他们害完了程家爸和沈先生几个,下面就是我爹了。”
蒋小拴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他知道此时事情已经非同小可,水寒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小拴莫名地也感到自己的胸腔有些堵。 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