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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二少又一次出现在街巷的时候,六子是第一个看到的。他飞快地找到春娃,说坏了坏了,程家二少还活着呢,那咱俩咋办?春娃一听也很紧张,但他比六子脑子好使。他说这个我们也不要急,反正现在还没有人找我们的麻烦。程二少又没有看到你和我两个捉了他,这个事情是范老四惹的,还得找他。不对,我们应该找范老五。
找范老五的那天,正好是曹阴阳给范老大家里安顿。两个人趁着天黑找到范老五,就钻在范老五的那间漏风的破屋子,等着范老五把范老四找来。
范老四在范老大家里帮忙。看着范老五挤眉弄眼的样子,就偷偷往出溜。范家兄弟把整个事情的经过给他俩说了一遍,那两个人和他们一样,也是一头浆子,理不出个头绪。
范家兄弟的意思是程二少不一定认出他们,所以才没有什么动作。春娃说你傻呀,照你的说法,你们两个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跑了,还让人家踢了一脚,人家就没长眼睛,不看一看你们到底是谁?你都挖了一个坑往里面埋人呢,这可是要命的勾当,不是踢一脚扇一巴掌那么简单。估计现在我和六子人家还不知道,程大少把人都搞清楚了才下手呢。还有那个救人的没有认出你们?我就不相信了。四个人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之中,毕竟他们又不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还以为救人的现在已经和程家两个男人联起手来了。
事情让他这么一分析,几个人都害怕了起来。最后春娃说反正他还有兄弟照顾老娘,等年一过,他就到外面找着扛活,反正在哪都是个受苦命。他可不想让程家最后把事情搞清楚后,把他堵在家里给收拾了。六子说你要是走的时候给我也说一声,我也不敢在这里待了,毕竟这次是做下了要命的事情。程二少我不害怕,程大少我可知道,那厉害着呢,有钱有势,随便把我找个由头给收拾了,我估计连尸首都没个囫囵的。
范老四说他妈的就这么一个臭寡妇,可把人害惨了,这以后待在这个地方真不知道日子咋过。春娃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说范老四你还是好好想个法子把眼前的难肠事给渡过去,事情是你惹起来的,这会骂上几嗓子就把事给办了?
这个年几个人都没有过好,范老四每天晚上睡觉都给枕头下面放一把刀,生怕那个根本就没有看到面目的人晚上来取了他的性命。回头又想着自己的这个想法纯属多余,人家真要是想要他的命,估计这会已经埋在程家的坟园了。
春节过后的正月时节,是农人们相对闲散的时光。年的味道还没有散尽,人们或者用牲口驮,用车子推,用肩挑着往地里运粪。人们拿着木榔头在地里乒乒乓乓地砸粪块,只等着到二月开春,种地。范老大家依然是农人们的聚点之一,村里的好多消息都是在这里汇集以后又通过各个嘴巴传播出去,本来很单调的一个消息被加工得更加全乎,中间这加加减减的,当然也失却了本来的面貌。
“春娃叫六子到陕西去扛活,六子都出门了,硬让他婆娘给拦回去了。”
“河南蛋肖子铭的女人快生了。”
“程家大东家的小老婆还是没怀上,在林家药铺又抓了药吃着呢。”
后面这个话题让别人抓住了破绽,程家的小老婆已经生了一个丫头,现在还抓药干什么?难不成前头那个不是程大少的?这种带点荤腥的话题是农人们最感兴趣的,有的人就起哄说不会是这个宋谋儿的吧?他狗东西一天就最爱盯着人家小老婆屁股蛋子看。
宋谋儿并不恼,他喜欢人们拿他和二太太开玩笑,这个时候他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真的二太太就和他有那么一回事。可是人们也就说说而已,说上几句就拐到了别的话题。
二太太和改莲已经成了朋友。她们年岁差不多大,改莲知道她小名叫倩儿,是河口那边的女儿。大太太不生,所以老爷花了大价钱娶了她。娘家也穷,主要是贪了钱。其实在她们娘家那个地方,女儿都是用来换钱的。她经常在没事的时候到改莲的屋里来坐,手里总是拿着针线活。
她说老爷是个好人,对她其实挺好的。最难得的是,大太太对她像对待女儿一样,经常让老爷到她屋里过夜。有时候如果就她们两个女人的时候,她还会用手抓倩的乳,说你看你这大馒头,再拍拍她圆绷绷的屁股,说这么好的家当,你再给咱程家不生出个带把的来,都是白长了。
改莲就安慰她说,你看老爷身体还好,你又这么年轻,已经生过一个小凤了,以后总能生出个儿子来。倩儿就红了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改莲听了倩儿的话,每天适当地干一些活。用她的话说,每天干点活,生孩子反而轻松。她说大姐也说了,女人越娇贵,越不好生养。她说的大姐,就是大太太。
肖子铭一声不响地备好了炉灰剪子还有一些生孩子用的东西。大太太给改莲说,我是没见过这么好的男人,刘妈说一样他就准备一样,怪不得你能看上他。大太太的意思,怪不得你能看上这么丑的男人,原来是人家把你从心里面疼着呢。
那天晚饭后改莲就感觉肚子里好像做了道场,一个东西突然往下使劲地坠。她明白要发生什么事了。就让肖子铭把她扶到自己屋里去。刘妈大呼小叫地去找两位太太,说是改莲快生了。
三个女人在屋里头帮忙,肖子铭在门口蹲着。听着哇的一声,大太太第一个从屋里跑了出来,高兴地说,改莲真争气,是个娃子。
东家坐在上房抽着旱烟,他听到了大太太给肖子铭说的话。他的对面地上蹲着宋谋儿,给他讲从范老大家听来的各种消息。做为这个村子的保长,他的朋友很少,家里贫穷的,不敢和他打交道,家庭富裕的,也不见得和他对脾气。在这个村子上,也只有教书的沈先生和看病的林先生和他走得近一些。
他经常从宋谋儿带来的消息中分析出一些他需要的东西。当说到春娃和六子到外地去扛活的时候,他知道,那个谜底能揭晓了。他不想让弟弟参与这个事情,他太善良太软弱。他听说过,范老五和这个六子春娃都是拜把子兄弟,号称什么“七青龙”。能置自己弟弟于死地的人,自然是范家人。他只是觉得弟弟的这个偷吃马寡妇的腥不好,但你们竟然敢埋我的弟弟,真是反了。
此时的程二少又窜到了马寡妇的家里,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的。马玉秀每次都说你这个害人精再不要来了,赶紧找个好女人成个家,别再和我这寡妇人家鬼混了。可是话是这么说,人一来,整个魂就都没了。
程二少依然每次来的时候给她带些东西,除了晚上睡觉躲着新岁,别的时候倒不回避。新岁见了他比谁都亲。她也想像过他娶了她,可每次这个念头一上来,又感觉自己是白日做梦,倒是惹来一眼窝子的泪。
他从来没有给她说过那天晚上让人装了麻袋的事,他怕她担心。他一直说自己要娶她,准备给嫂子好好说说,哥听嫂子的。他们总是一边亲热着一边商量着这些事情,最后总是弄得手也不停口也不停地,忙死了。
宋谋儿请六子喝酒,原因是前几天他和别人抬扛时,六子给他帮过腔。当六子兴冲冲地进到宋谋儿的那间屋时,一眼就看到大东家站在炕前,宋谋儿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六子知道,今天程大少找他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从骨子里怕程老大,不光是因为人家有钱。这个中年人基本不怎么说话,他的父母都说他是个好人,可是他怕。
程老大坐在了炕沿上,让他也坐。他把半个屁股挨在炕沿上,等着他的审判。
“盛泉是你和春娃绑的?”
沉默……
“范老五找的你们?你们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知道。事情是范老四挑头的,对不?”
沉默……
大东家看他不搭腔,笑了一下说,就凭你们几个都敢把我程家的二东家给我埋到祖坟,我就不信,我把你们四个人埋不到你们的祖坟里。你是个硬气人,我佩服你。你等着吧。我让你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只有五个给她养老送终!
东家说完就往出走,六子说,东家,你留步,你听我说。声音是颤抖的。
改莲的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血腥的味道,炕上的小被子里裹着刚出生的孩子。肖子铭小心地看着他的小脸儿,看着很出神。改莲说他大名叫肖继羽,小名叫啥呢?肖子铭说小名还是你给起吧,你是他妈嘛!改莲娇嗔道,我就要你起嘛,你还是他爹呢!二太太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些对话,脸红到了耳根,又悄悄地折了回去。
东家从六子嘴里了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收拾他弟弟的主谋自然是范老四,这一点他比谁都明白。两个帮手他还说实话没有想到到底是谁,倒是春娃的出走提醒了他。扛活都是二月开春以后的事情,年刚过完到哪里扛活?但这也说明这个小子是个聪明人,怕自己下手整他。他倒没想着要把哪个弄死,毕竟人命关天,不是闹着玩的。他需要的是在这里的绝对权威,这是挑战不得的。
宋谋儿其实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负责把六子叫到这里就行。六子回家的时候,宋谋儿已经给他装了一口袋粮食,东家说:“六子,把这袋粮食扛家里,再给婶说我有时间去给她拜年,正月没出都是年么。过几天到我这来帮几天忙,你别给我忘了。”
这一番对话让宋谋儿相信他们是私下里约定了一桩什么事情,这袋粮食是付给六子的工钱。他知道东家一向还是比较大方的,所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六子扛了粮食,但他也没有忘记兄弟结义之情。有一天他给范老四委婉地说,听说程家大少已经搞清楚是咱们四个做下的事情了,以后做啥都要当心些。 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