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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寒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和娇娇两个人在爹的老院子附近找地方,就等着明年开春了,有点时间了给自己也拾掇一院地方。
自从搬到杨老磨家里以后,就慢慢地有人到这个院子里来找水寒。这个时候的杨老磨就把自己的角色倒了过来,仿佛水寒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他就是一个来做客的邻居。
解放和小拴自然是这里的常客,解放来的时候抱着海海,如果音音在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也不闹,就在炕上玩着。
小拴有时候会提来一瓶酒,杨老磨客气一会,也跟着他们喝一点。
杨老磨总是把水寒屋子的炉子生得很旺,不让他们两口子搭手,说是这些粗活还是让他来。
因为杨老磨收留了水寒一家,所以小拴和解放对他也很客气。这让杨老磨感觉自己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更加庆幸自己能把这两个人尖尖一样的人请到家里来。
他也知道水寒一天在找地方,等时间一到就搬出去。一想到这一点,这个老光棍心里还是挺失落的。
他现在每天回家都能吃到热饭热菜,都是娇娇做的。杨老磨感觉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他总是在恍惚中认为自己和水寒就是一家子。
他喜欢水寒一家人,常看着他们痴痴地笑。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娇娇很难为情地说,水寒,我的裤子不见了。
裤子?水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哪放着呢?”水寒问道。说实话,范家川虽然有些人不厚道,但还没有听说过谁家丢过衣裤的。
娇娇就红了脸,说是我贴身的裤子,洗好了就在后面的背阴处晾着呢。
水寒说你的意思是让人拿走了?是老磨?
娇娇说,哎呀,这让人羞呢,就三个屋么,一个屋住着杨老磨,那屋住着木匠。
三个屋现在都住着人,木匠不怎么说话,见人都是很腼腆地一笑。水寒说以后别再晾到那些地方了,就放到咱屋来。
娇娇笑着说,你呀,真像妈说得一样,把女人顶到了头上。女人的东西哪有那么金贵,再说还有小拴几个一天往来跑,看见多不好。
第二天水寒找了个借口,说老磨你到沈岁眼家去,就说我让他今天到村部库房领东西去。
杨老磨对水寒的话就跟圣旨一样,两手笼着就到沈家去了。
水寒看着他从那个弯子拐了过去后,对娇娇说,你把门给我看着点,我到老磨屋里检查一下,来人了你咳嗽一声。
虽然在一个院子住,水寒也是很少进老磨的屋子。每天晚上也都是老磨跑到他屋里凑热闹的。
老磨的屋子真的大变样了,那种让人难闻的异味也没有了,给人一种特别整齐的感觉。
水寒上了炕,在他的被褥里检查起来。一抖,里面就抖出两条女人贴身的衣裤来。
水寒一看就知道是娇娇的,还有一条他不认识,但也分明是女人的。
水寒把东西原样放好,出来给娇娇点了一下头。水寒说我找到了,就在他的被子里,我没有取。老光棍没有见过女人,我们就装做不知道算了。人家也是在难处帮助了我们的。
但是这更让水寒有了早日搬出去的想法。反正有爹给的钱,地方找好了,该买的东西还得抓紧置办。
置办的材料得到金沿县城去弄,拖拉机得找范新甲,水寒真不想张这个嘴。
可是范新甲却主动找他来了。他坐在水寒的炕头上,很诚恳地说:“水寒,你看你,我也是才听说你想买些东西,这个拖拉机都是咱们自己人开着呢,你就是不张这个嘴么。”
水寒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时还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那个了,和人家范家人有什么不好说话的呢?
小拴现在只要一到范家川回来,大多数时间就在水寒这里待着。以前在水寒家的老院子时,毕竟有老两口在,现在当然就更自由了。
刚开始的时候,娇娇对小拴还是有些顾忌的。她听别人都说,这是个大二流子,什么坏事都能做出来,一定要小心点。
时间一长娇娇发现,小拴对她和合作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坏心思,有时候就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脸一红就走了。
街巷上最近来了一些秦州货郎,担着一些针头线脑的东西,到处和人们换一些猪毛头发之类的,拨浪鼓打得让人烦。
这个时节已经是冬天了,人们都变得懒洋洋地,到处能看到一簇簇的人在那里要么吹牛聊天,要么打着什么纸牌。
水寒看到爹和一个货郎蹲在地上说着什么,他想给爹说一下,自己看了个地方,问爹您看行不?
他往跟前一走,那个货郞突然担起担子就走,还硬是挤出两声咳嗽来。
水寒是个很精灵的人,他马上判断出这是给爹找招呼呢。
爹是背对着他的,一回头看到是他,说水寒呀,你怎么没有领音音?
水寒从爹的声音听出了一丝不自然,他突然想了一个问题,这个货郎给爹说什么呢?那个样子分明是做贼心虚着呢。
水寒装做很随意的样子,把货郞的长相和去的方向都记在心里。他说爹:“我看了个地方,您看,”水寒用手指了一下,“就是沈家后面那个洼口,离咱家近。再说以后还可以再往外扩一下,地方也整齐。”
肖子铭在脑子里把那个地方过了一下,说行呢,这个地方我也想过,你还是早点去占了,不然让别人占了咱还不好说。
水寒走了几步,又返了回来说,爹,您刚才和那个货郎说啥呢?
肖子铭说,我想给你妈换几苗子针,他和我两个没谈拢。
几苗子针没谈拢?爹真是把自己当成音音那样的小娃娃了。水寒就在心里笑了一下,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他看着爹走远了,顺着那个货郎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知怎么回事,水寒对这个货郎的行为感到很诡异。也说不清楚是好奇还是什么原因,他总感觉他和爹两个说的事很神秘。
那个货郞往一个场院的仓房走去。现在场院没有放的粮食了,也就没有锁的必要了。
货郞进去刚把担子放下,水寒在后面堵住了门。
货郎认出了这个年轻人正是刚才路上的那个人,眼里就闪过一丝慌乱。
“你是拿馍换还是拿头发猪鬃换咧?”这个手里拿个拨浪鼓的货郎说着一口很沉重的秦州口音。
“你们两个刚才蹲在那个地方说啥着呢?我就问这个事。”水寒开门见山地问开了。
货郞很不屑地笑了笑,拿出一个水烟壶吸起烟来。
水寒的心里便腾地升起一股火气来。他说,我不想欺负你个外乡人,我是这个村的治保,你要不说,我就把你抓起来。
治保这个词也是水寒前些日子到公社学习的时候听来的,就想把他吓唬一下。
没想到外乡人根本不理他的这一套,说你想换什么买什么了就说,没事了少拿我解闷,想抓我,你也把自己掂量一下。
水寒以前听说过,这些走南闯北的手艺人,出来是绝不落单的,都会在一个地方晚上集中,而且手底下都是有两下子的。
不能等了,再等的话,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水寒一把抓住了货郎的手腕,想把它拧到后面了再收拾。
货郎也不是吃素的,两个人就较上了劲。先是手,后来腿也用上了,两个人先是像在开玩笑,后来就成了真的动手了。
最终前军人水寒还是把这个秦州货郎给压到了身底下。水寒恶作剧地给他使了几个坏招,他把什么都说了。
他说他们来了五六个货郎,明面上都是换些针头线脑,其实在后面收购一些黄货白货。
黄货是黄金,乡里很少见;但是白货指的是银元“袁大头”,倒是有些人家家里有的。
路边那个人就是和他在商量行情,没想到让这个小伙子给打断了。现在这个时候要是让抓住私下收购这些东西,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完全可以把他送进监狱。
爹在和这些人做交易!水寒心里一紧,怪不得爹有钱,原来他手里有这些东西!
问题是他听外面人都说,爹只是一个从外地逃荒来的,他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货郎已经吓得说不出来了,这个年轻人他打不过,还以为人家真是什么“治保”呢!
货郞跪在地上,说自己上有八十岁老娘,话还没有说完,水寒说你是你家老几?
货郎一愣,说是老大,姊妹五个,男的女的我都是老大。
水寒从他屁股踢了一脚说,赶紧滚,你最多不超过四十岁,你妈八十多了?我看你是隋唐演义听多了。
水寒从仓房出来,回头一看,那个货郎已经以很快的速度逃跑了。
快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水寒还是觉得刚才这事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个货郞说话的时候,表情好像在隐瞒了什么。
他只是问了货郎和爹说话的内容,至于他们商量到哪个程度了,这一点他没有问。
嗨!水寒一拳砸在门上。通地一声,厨房里伸出一个头来,他一看,是合作。紧接着,又冒出来一个人头来,是那个南方木匠。
合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说哥,你回来了?我现在做饭吗?
水寒说问你嫂子去,你把音音没有领来?合作说今天我没有领她,她跟着妈去了。
哦!水寒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爹哪里来的那些东西呢?
如果出了问题可怎么办?他不由得为自己的老子担起心来。担心比起好奇来说,就重得多了。 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