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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雒天生的质问，卓霖一言不发，他一直沉默着。
雒天生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卓霖。
“冲动，私心，自以为是！这就是你的原因！”
雒天生转到卓霖身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卓霖突然感到背心冰凉，莫名打了个寒颤。
“猪崽岛上你们成功解救了三十多名人质，灭了方国正藏起来的‘杀手锏’，毁了方家的走私转运基地，厉害啊！方国正逼死船家老齐，你要报仇就明目张胆的跑到‘老码头’去下战书，魄力啊！搞出一个漏洞百出的‘潜龙计划’就想一劳永逸灭掉方家，英雄啊！”
雒天生说着，走回到审问台前，突然拍着桌子吼道：“我看你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
这一刻，卓霖似乎又回到刚到龙德的时候。
那时，他甚至提出可以直接暗杀掉东海龙王来结束任务！
当时，雒天生也是用冲动，私心，自以为是来形容卓霖的幼稚。
雒天生把这归结为一名战士与一名指挥员的差别。
在战场上，一名合格战士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百分百无完成接到的所有命令。
但一名指挥员需要的，却是妥善利用手中所有的资源，以最大的收付比例去完成任务。
也许卓霖曾经是个兵王，他接到的任务无往不利，可兵王还是一名士兵，只是更强大而已。
一名士兵为了完成任务牺牲自己，无论成功与否，他都是英雄。
可一名指挥员，拼尽自己手中所有的资源，最后却没能完成任务，他就是个狗熊。
龙德就是另一个形式的战场。
化妆侦查员孤身潜伏在犯罪集团之中。
组织给帮助越多，带来的暴露危险也就越大。
大部分时间能利用的所有资源，也就只有自己，所以卓霖即是一名士兵，又是一名指挥员。
杀掉一个“东海龙王”解决不了“东海龙宫”，只会造成形势危急，破坏行动计划。
杀掉一个方国正也铲除不了方家这颗毒草。
这个问题，卓霖一开始是明白的，可他做的时候，却还是犯下了这个错误！
“潜龙计划”与当初暗杀“东海龙王”的提议何其相似。
不同的只是当初卓霖是急于完成任务，能够与慕容熏一起开始新的人生。
这次他是急于为给老船头复仇。
正如雒天生所说，其实卓霖早该发现王瞎子这颗难以预估结果的定时炸弹。
赵猛是刑侦支队的主管，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老码头”对外的代言人王瞎子？
可直到被方国正算计，进到看守所之后，卓霖才突然醒悟这件事。
卓霖有过多年化装侦查经验，这根本就不是他该犯的错误。
仇恨总在不知不觉中让人受到蒙蔽而不自知。
“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潜龙计划’根本行不通……”
卓霖低声说道。
他问这个问题，不是为了给你自己开脱掉一部分责任，而是为了证明另一件事。
“他帮你做是因为没完成你的交托，他为老齐的死自责，老郭做过十二次化妆侦查，他明白一个侦查员的交托有多重，他一直把你当自己人，也很看好你，直到你切断跟老郭的联系之前，‘潜龙计划’的运转只是加速了原计划，并不影响计划实施，可他也没想到你会中途切断联系！老郭为你受了行政降级处分。”
雒天生说完沉默下来，卓霖明白行政降级对接近退休年龄的郭怀勇意味着什么。
此时，他心中又多添了双份的自责。
为郭怀勇受到牵连，也为自己今天才意识到会牵连郭怀勇。
如果现在能够见到郭怀勇，卓霖一定会道歉。
可现在见不到，即使见到了道了歉，也一样于事无补。
卓霖自己就是个执着的人，他知道像郭怀勇这样一个执着的人需要什么。
只有彻底斩除方家这颗毒草，才是对郭怀勇所有牺牲最好的弥补。
“我知道你刚才想问的其实是我，你觉得我现在跟你说这些，还是在逼你加入进来，让你老老实实的做线人完成任务，你还是觉得我在利用你，我没说错吧！”
雒天生看着卓霖说道。
卓霖心中的惊疑刚刚浮起就压了下来。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这也是雒天生善用的套路。
逼人做事这样没水准的事雒天生不会做，他会让人自己逼自己，让人不知不觉就走上一条他设计好的路。
“我在省城配合调查另一起案子，跟龙德这边的事无关，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如果我在，你根本就没有做这些蠢事的机会。”
雒天生说完这句话长出口气，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卓霖身边。
背没有平时挺的那么直，脸上也没有那份让看不出深浅的自信，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随着这口气撒了出去。
雒天生翻出了被压在档案文件最下面的一份病历。
卓霖一开始就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病历的抬头是“康宁精神病院”，那是卓霖差点沉沦的地方，也是雒天生把他找回来的地方。
“结束了，再也不会有行动，再也不会有计划。”
雒天生拍了拍卓霖的后背，口气像在念一份遗嘱。
“你什么意思？”
卓霖一把抓住雒天生手腕问道。
“你明明知道，又何必要问我？这是耻辱，是你的耻辱，是老郭的耻辱，更是我的耻辱，是我看错了人，我对不起那些死在方国正手里的侦查员，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拔掉方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掉档案上的保密级别，让我们的兄弟光明正大的回归JING队。”
雒天生轻轻扒开卓霖已经无力的手，走了出去。
卓霖心里像塞满了干草，眼前的病历像一颗火星。
“当年是我把你带到的龙德，这次也是我把你硬拖进来，现在我也给了你交代，一切就在这儿结束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日子，现在你自由了……”
雒天生走了，这是他离开前留给卓霖最后的话。
卓霖被带回了17号监室。
他的腿像是被灌了铅，抬不起脚。
他的眼像是被蒙了纱，看不清路。
他的耳像是被塞了棉，听不清话。
这样的卓霖，让明知劫囚计划失败的豁嘴发愁上加愁。
雒天生放弃了，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他当年可以和卓霖一起剿灭了“东海龙宫”，现在因为卓霖失去了对付方国正的信心！
卓霖要出去了，不是被劫出去，而是被放出去，以一个精神病人的身份出去。
这就是雒天生给卓霖的最后交代！
“带信给方国正，下个星期一我去蛟蟠岛见他！”
卓霖对豁嘴发说道。
豁嘴发看着在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尖锐成了一把利剑！
“你之前叫我什么？”
卓霖问“梦想家”道。
“疯……疯龙……”
一向神经大条的“梦想家”被这样的卓霖看着，突然结巴了起来。
“挺好，以后你们就这么叫。”
卓霖看向还在墙边扎马步的一群羁押犯说道。
没人应声，回应卓霖的只有一颗颗低下的脑袋。
没人愿意与这样的卓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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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大门外，雒天生刚拉开郭怀勇那辆破旧奥拓的车门，一阵呛眼的烟雾立刻将他包围起来。
“你终于把他逼上了绝路！”
郭怀勇对雒天生说道。
“对，他没退路了，你也没有，我也没有，没人知道把他这样放出去，会是什么结果，我越界了，等这次的事彻底结束之后，我会辞职，在这之前你也差不多该退休了。”
雒天生说道。
“如果我是他，肯定会宰了你！”
郭怀勇从驾驶座转过身，看着后排的雒天生。
雒天生伸手从郭怀勇嘴里抢下半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还不够，现在顶多只能下个平局，咱们去华柱集团，这条大龙是该盘活的时候了……” 迷途寻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