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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让我措手不及的事情，是从我那个经纪人开始说起的。在全中国有一句俗语，叫“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说的就是湖北人比较聪明也比较狡猾。

　　正巧，我这个经纪人就是湖北的。在我出书之前，他帮我算过一笔账，说两千本书，除了八千块从出版社买书号（图书背面的条码，是图书上市的合法标签）的费用。剩下的七千块，除上两千，一本书的印刷成本，也就三元多一点，这是全国最低价。

　　我的小说封面采用的是彩色印刷，铜纸16开，一共两百四十页。这样厚的书，和这样好的纸质，一本三元多，这样便宜的价格哪里去找？

　　我后来加了一些印刷厂的QQ群，问他们图书印刷的市场价，得知湖北佬说的确实没错。然后我就这样，跳进了这只九头鸟设计的陷阱。

　　陷阱究竟在哪儿呢？从图书还没开始印刷的时候，湖北佬就在跟我玩花样了。说书号最近国家管得比较紧，一下子买不出来。刚开始，我当心被骗，就签了个合同，说书款分两次给湖北佬。第一次给八千。等书出来了，再给七千。

　　毕竟这些钱，都是陈瑶老师给我的。我不能一下子把她的钱给葬送。

　　湖北佬很爽快答应了，说他做事叫我放心。

　　就这样我等了半个多月，问了一下印刷厂，还没有动静。湖北佬推脱说，要等一个月，书号才下来。加上印刷周期，估计要到冬天，我们放假以后书才出来。

　　我当时就急了。学生放假了我书卖给谁去啊？

　　湖北佬又给我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搞一场预售会。什么是预售会？就是做一些海报横幅，在书还没有出来之前，做一本样书，拿着这本样书去预售。

　　这种事情，听起来天方夜谭。

　　不过好在我在学校人品不错，加上有黑衣帮的小弟捧场，所以预售会做下来，还是卖出去一百多本。收了两千多块钱。有了这两千多块钱，我的生活暂时没问题了。

　　问题是接下来，学校文学社的那六十个会员，有事没事就找我要书。我走投无路了，这书必须出。所以就问湖北佬，湖北佬说：“剩余的七千书款马上打来，就开始印刷。”

　　我这不是没选择了么？

　　当我把书款打过去之后，湖北佬竟然消失了！

　　靠！这他妈什么世道！

　　不过我吴桐也不是省油的灯，湖北佬不是开过公司么？我就找了他的另外一个大号，然后动员所有黑衣帮的小弟发信息威胁他。我给小弟这么说：“你们别说要找他麻烦，他是聪明人，你们只需要留一条信息就可以了。就说支持吴桐，支持《岁月看着年华痴笑》。湖北佬就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了。”

　　果然，当一百多条同样的留言出现在湖北佬的QQ大号上以后，湖北佬主动找我来了。

　　他很清楚，这一百多个人，不好对付。

　　至少，如果他骗我，我可以用这一百多人不断发消息，让他这辈子做不成生意。

　　对生意人而言，还有什么比这可怕？

　　湖北佬解释说：“吴桐啊！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那么冲动，书的事情我肯定帮你出，这阵子一方面是书号批不下来，另外一个方面我去深圳有个金融项目要做。你这样子，让我很心痛，我一直帮你当亲弟弟看待来着……”

　　叉他大爷的亲弟弟！我当场就想发火了。

　　我压制住怒火说：“杨哥，不是我急。我的情况你都是知道的，我没有时间了，知道么？我把人生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部作品身上。虽然我知道，这本书写得不算好，可是……可是这些钱，都是我姐姐给我的。我姐姐就是一个乡下女孩，二十八九了还没结婚。这些钱是她卖嫁妆给我的。杨哥，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九头鸟听了，眼睛湿了，当晚就带我出去吃夜宵喝啤酒。

　　喝到半醉状态，九头鸟说：“书一个周之后一定会出来，你做好签售会准备。”

　　我于是在学校里面，把能够团结的一切力量都团结起来了。

　　包括文学社，吉他协会，还有学生会等等。

　　到了一个周以后，我觉得那天的天空特别的蓝。已经是秋天了，感觉不到太阳的热。只感觉到温暖，还有平静。我坐在湖北佬的车上，去长沙取书。

　　到了那儿，果真看到很多用口袋包装好的纸箱。

　　湖北佬自己掏钱，帮我把这些书籍，通过物流公司，发往我们学校。

　　物流公司的说，这些书，七天之内一定到达。

　　接下来就是我昏天黑地地宣传自己的书籍。

　　我还特地花了两百块，找到校园电视台那个肥猪台长，让他帮我刊登签售会的新闻。这时候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去找罗秀芳，说只要校长发话，动员老师和学生一起购买，那么，用不了多久，两千册就可以完全出去。

　　当我拿着书籍找到罗秀芳的时候，罗秀芳的表情很淡，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对我的到来，即不感觉奇怪，也不感觉惊讶。

　　她就像对待一般的学生那样对待我：“吴桐，你找我有事？”

　　我把书递给罗秀芳：“罗校长，我最近写了一本小说，出版了。现在要在咱们学校搞签售会。这本书写的虽然是青春校园生活，但是，里面有一些价值观还是挺正能量的。比如说主角的彷徨，以及对突发事件的无力感这些，有一定启迪作用……”

　　我还没有介绍完，罗秀芳就把我的书拿过去了。

　　她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这样吧，我找人把这本书读一遍。如果觉得写得好，对学生有帮助，我就让老师支持你。如果写得不好，那就没办法了。另外，还有这个书号，是不是合法？是不是出版社批下来的正规合法出版物……”

　　从罗秀芳那儿出来，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错，第二天有老师打电话让我去教务处的综合办公室。到了那儿，一群老师都坐在那儿，刘紫凤坐在最中间。我的不祥预感，就来自刘紫凤。因为现在，我的小说正好被她拿在手里。刘紫凤一副婊子模样说：“吴桐，你这本小说，我们这里有几个意见。第一个意见，你这个书号，是非法书号。中原XX出版社，我们打电话去问过，这本书他们压根儿不知道。既然不知道，这书肯定就不是他们出版社批准的。也就是说，你这本书，是一本没有书号的印刷品，这种印刷品，是不能到市，场上销售的。”

　　听到这儿，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脑袋嗡嗡作响。我在想，我这次是被湖北佬给玩死了。要知道，那一万五千块，可是陈瑶老师，我最亲爱最亲爱的老师给我的啊。

　　我要如何像陈瑶老师交差？这些书如果不合法我该怎么卖出去？

　　刘紫凤继续说：“第二点，作品里面，有打架斗殴的内容，虽然不是主角刻意而为，但是，这些内容，在中学里面销售的话，由于中学生目前的社会价值观还没有形成，恐怕会让他们走上歧途。所以我和这些老师的统一意见是，你的签售会可以搞。毕竟为了支持学生的文艺创作嘛！学生里面，有人出书，是一件好事。但学校领导和老师，不会出面支持你。你能卖多少本，都是靠你自己的能力。这个我们不支持，也不阻拦！”

　　尽管我怀疑，刘紫凤是不是因为上次，我没有同意和那个健身教练一起当她的情人，所以她公报私仇。但她今天说的这些，也有一定道理。

　　没有学校的支持，我算来算起，可能，买我作品的，差不多加上预付那部分，就只有两百人。两百人的话，收回来的钱，顶多也就五六千块。

　　也就是说，我这批书本卖出去，自己还要亏一万块。

　　真是毕了狗了！原本还靠它生存。现在呢，钱没赚到，还搭进去一万多块。

　　签售会定在十一月二十号举行。

　　刚开始由于不懂经验，想要把场子闹大，所以就花了将近一千块钱，用来做海报和宣传单，还有宣传横幅。我在想，也许，也许我还有一线生机。

　　究竟事情会不会出现转机，我这些书能不能卖出去？

　　时间一晃就过了一个星期。

　　十一月二十号马上到了。这一天，真没想到，竟然下起狂风暴雨。我的书堆放在男生宿舍楼，而举行签售会的地点，在学校大礼堂。

　　从男生宿舍楼到大礼堂，有一定的距离。

　　没法，我把黑衣帮能召集的小弟都召集了，到场的不过六七人。

　　真的是树倒猕猴散。

　　要是陈文昊还在，我这种事情，他叫一声，随便都有两百人过来帮忙。

　　由于人手较少，我们冒着大雨把所有的书搬过去时，签售会已经开始了。还好有一个记者朋友，这个人估计是赵倩叫来的，到现场给我捧场拍照。

　　我浑身湿漉漉的，像个落水狗一样坐到主席台去。

　　到现场的学生大概有一千多人。当时把大礼堂挤得满满的。可是我很快发现，这些家伙都是过来看热闹的，这个年代，都用手机看书，谁他妈还买书啊。

　　我压根没想到，又受到手机盗版的冲击。

　　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把老子的书买过去，竟然用手机扫描，然后发到免费阅读网去了。

　　“吴桐，加油！我支持你！”一条神秘短信突然冒出来。

　　这条短信，竟然是梁文静发来的。 青春期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