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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着，所谓战争，是迫使敌人服从自身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而暴力行为是没有限定范围，毫无道义可言的。总之——战争，无所不用其极。”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有人会投靠敌人？”
“因为啊——”
“服从他人比支配自己要容易，容易得多。”
年轻人回忆起那双隐藏在烟雾中浑浊的黄眼，喃喃重复老人当时的回答。
“高彻，你说啥呢？”
舒木清敲了敲他覆盖在脸上的半张面罩，瞥了他一眼。他是个高大的男人，比年轻人大了将近十岁，但一举一动还是像个毛头小子那样滑稽。
“没什么。”高彻按住灰白色的金属面罩，深深地吸了口里面温润的氧气，“可以开始了。”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行灰白隐蔽服的人们就像屏幕上的浅色光标一样，两两一组，在暗白的背景上向四面八方散开。
这是高彻在五月的第三次出城行动，说是五月，地面上并没有认知中五月炎夏将至的热烈。气温只有零度，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灰白的，只有看不见一丝光的天空和毫无生机的城市废墟，苍白得像是北极的永夜。
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突变发生在六年前的春天，一个体积有四分之一地球大小的境外飞行物毫无预兆地撞向地球。
巨大的撞击后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海啸和喷发的火山，腾起的灰尘布满平流层，将万物赖以生长的阳光隔绝。
同时到来的还有被人类称为“双生”的物种。
并非没有向这些天外来客展现出友好姿态，只是在人类试图和他们交流前，他们用气动枪刺穿男人的脖子，像真空泵一样抽走血管的氧气泡，让他们皮肤遍布深色瘀斑，在极度扭曲痉挛中死去。
他们把女人变成代孕体，替他们生产婴儿态的外循环系统。那些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婴儿生物在成熟时会撕开母体的腹部，然后血淋淋地爬出来，变成某个双生人用来适应地球环境和外界交换的器官。
他们占领的土地成了沦陷地，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被当做劳力为他们开采资源建造工事，像机器一样无休止地工作……
高彻想到那些苍白的物种，和趴伏在他们肩膀上婴儿绿莹莹的眼睛，握紧了腋下的武器。只消微微抬头，就能看见杳冥的天空以及几百米外尖尖的塔顶。
“副队，我们真的就这么直接冲上去吗？”
高彻这次的搭档是个比他还小的男孩，他只是临时加进来的见习生，说话还带着初出茅庐的稚气。
他虽然知道人类和双生人的语言声波并不在一个频段上，而小队的通讯也有做防探测的处理……即便如此，男孩完说还是心翼翼地望了眼白色的塔顶。
高彻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作为有过三十余次出城经历的“死者”，他已然称得上是老手。
“死者”顾名思义，明知必死而为之，说的就是他们这群长期出城外任务以命相搏的人。
毕竟事到如今，人类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让人略感宽慰的是在阳光隔绝和双生降临之际，拥有防御泡系统的地下城市向人们提供了暂时的庇护所。那是一百年前的战略科学家们力排众议耗费无数心血建造的，如今他们的远见显然派上了用场。
“保护人类的并不是地下城，而是人类本身的智慧。”
对于有着浑黄病眼的老人的这句话，高彻深以为然。
这支由十人组成的小分队的任务是冲掉中州二号地下城出口附近的一座小型哨塔。昨天晚上十点二十分钟左右，哨塔出现了三十五秒的通讯频段消失。
再连上时似乎一切正常，但任职“死者”分队长多年的舒木清还是察觉到异样，毕竟哨塔虽小，但紧挨着就是一座地下城的出口，如果出了意外这个责任没人能承担。
的确有异样，高彻心想，中州离沦陷区不近，要绕过重防区进来绝非易事，这里不是联合高层所在城市，人口也不多，甚至周围连可开采的矿区都没有。
如果真是双生人占领了这座哨塔，他实在不懂他们此行的目的何在……
“全体注意！上面！”通讯里传来舒木清的命令。
高彻迅速抬头，一阵强烈又刺眼的光闪过，只在护目镜上留下一道光带，那个尖尖的白色哨塔就像是被一条宽阔发亮的河流反复冲刷，最终淹没在了里面。
“光流轰炸器！”
探出掩体的男孩惊呼，“天！这样冲一下不会哨塔都变成粉尘了，还要我们过来做什么？副队？副队！”
炽烈的白光中，男孩看见高彻冲向哨塔。
“这只是强光探照，撑不了多久，快跟上！”
高彻说着，墨色的瞳仁像会呼吸一样疾速开合骤缩，见过这个场景的人无一不感到惊异。
男孩也不例外，但他克制住震惊，按照之前副队长交待的那样取下背后的仪器贴在塔壁上。巨大的金属探针像猛禽的獠牙一样逐渐咬进合拢，整块墙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内陷坍塌。
一个白影从高处跳在身后，男孩只觉得脖子像是被针扎后轻轻地痛了一下，立刻感到温热黏腥的液体溅在他的下巴上。
男孩回头时，高彻的手臂勒住了一名白衣人的脖子，军刺被很快收起来，温热的血正从喉管里喷涌到他的手套上。白衣人在高彻的臂弯里挣扎了几下，最终被松开，倒地死亡。
白衣人脚边的气动枪针管仍冷冰冰地躺着，男孩意识到之前的刺痛感来源于这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感激地看了眼副队长，要不是高彻敏捷的反应，说不定他已经成了满身瘀斑极度扭曲的尸体。
“咯嘣”一声，墙面轰然倒塌，探照的强白光骤然消失，四周迅速变暗。
“是叛徒，”高彻黑瞳孔几度翕张迅速适应光线，示意男孩跟上，“队长的预料是对的，这里被占领了。”
“啊！”男孩惊讶得张大嘴，没等他问话，高彻对着面罩低语。
“二组就位，无伤亡。”
话音落下，接二连三的报备传入公共频道。
“四组就位，无伤亡。”
“五组就位，无伤亡。”
“三组就位，无伤亡。” 死亡歌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