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一切皆空(必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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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发飞扬,剑眉紧锁,薄唇紧抿,一袭滚金边的黑袍,衬得他阳刚霸气。面带几分冷意,凝眉望着此时呆愣在原地的我与司慕政,一言不发。看的出来,他很生气。
挥开袍摆,他跨步向我们走来,“砰”的甩手便将那双鸳鸯剑掷在了软榻之上。站定在了离我们五步远之处,隐怒自他的身上慢慢散发而出,只见他优雅的从怀中取出了一方明黄色锦帕,轻轻擦拭了下手上的血迹。其实,他越是这样的漫不经心与不疾不徐,便越是让我心慌意乱,越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
“赢……”我小声的开口唤道,适逢他恰巧抬眸看向我,深不见底的眸色令我心中猛然一沉,竟是不敢再开口。脑中混杂一片,如此混乱的状况要怎么解释?还能不能解释的清楚?数以百计的借口与理由同时蜂拥而入我的脑中,炸开了锅,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其实,我真的不想再骗他了,今日必须将这一切说清楚。
“父皇,你怎么从定城回来了?”司慕政率先开口,神色还算是镇定。
司慕赢冷冷的瞥过他一眼,沉默不答话。一时间司慕政也不知再开口说些什么。周遭陡然安静,笼罩在了一片沉闷之中,就是连外围的厮杀声都似渐渐远去,只剩下三个人的心跳与呼吸之声,是那么的压抑。
良久……
一声轻哼自司慕赢的喉间逸出,打破了这一片死寂般的僵局。
“你们两个,太让我失望了!废太子诏?!殿前夺位?!好极!嗯?”司慕赢紧咬着牙冠,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间迸出。神色冷了几分,他又开口说道:“谁来说说这是这么一回事?”
见司慕政正欲开口,我抢先一步问道:“赢,如今外敌当前,我们先不要说这些好吗?龙城危在旦夕,叶赫御敏他……”
语未毕,已是被他冷声打断,“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是带回了八万兵力。定城城外一战告捷之后,我心下总是怀疑,觉得胜的有些诡异。担忧其中有着更大的阴谋。是以,我派了许多的暗探严密监视着定城中乌赫军队的动向。不想被我发现,他们的大军竟然深夜全部暗自从北边撤出,走山林之路,去的似是合谷关的方向。当下情急,来不及通知远在合谷关的勤弟,是以我留了两万兵力收复已然是‘空城’的定城。日夜兼程的率兵赶回龙城,不想却遇上了这样的一场混战。方才听青龙向我大致叙述了一番,嗯?想不到你们竟然自相残杀起来了,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政儿,你倒是说说看,你带兵殿前夺位是怎么一回事?这皇位迟早是你的,就这么等不及了?”
“父皇,儿臣罪该万死!”司慕政拱手俯身请罪道。
“不说?护着她?”司慕赢凝眉,凌厉的目光扫向了我,寒声道:“蓝儿?《废太子诏》又是怎么回事?嗯?”
“孩子,没了。”我垂眉低首的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得全盘托出。如果司慕赢带回来八万兵力,加上方才重伤了叶赫御敏,那么龙城便保住了。谢天谢地,真是万幸。这样的话,我心中的重石终是稍稍落地。
“什么?孩子没了?!”司慕赢惊异的望着我,目光向下而行,停留在了我平坦的小腹之上。那本应已是隆起的小腹如今却是……
而赢他,终于注意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司慕赢眸中闪过心疼,见我不答,似有些明了般,轻声问道:“是政儿害你没了孩子?”
“是!”我颔首默认。
“啪!”一声,是清脆而又响亮的耳光声。我震惊的抬头,却见司慕政已是一手捂住脸颊,隐隐可见五道红痕渐渐凸起,唇边渗出血丝。
司慕赢一脸狂怒,一指直指向他,痛心疾首的质问道:“混账!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吗?”
司慕政紧咬下唇,妖媚的凤眸中亦是闪过痛心。突然间,他似有些情绪崩溃,一脸伤痛,直直的深望着我,厉声大吼道:“梦儿,不是的!不是那样的!那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害死他?!孩子没有了,我比谁都心痛!!”
当时,我只觉得天好似崩塌了一角般,“轰”的一声在我耳边震鸣。震惊已是不能形容我心中的感受,他竟然当着司慕赢的面喊我“梦儿”,还无耻的说我腹中的孩子是他,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承认了,他竟然在司慕赢面前承认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难道说,时至今日,他也是豁出去了吗?
脑中一片空茫,我亦是丧失了理智,上前一步拽住司慕政的衣领,控诉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叫你的孩子?那明明是我与皇上的孩子!司慕政,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以前在江州的时候,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却被谎言蒙蔽了双眼,不肯承认,冤枉我与他人有染,还硬生生的打掉了他。如今,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你却又说是你的,你是不是脑中装的是稻草?心智不正常了?嗯?”既然他都承认了,那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些什么,今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没有不正常,相反我清醒的很。那就是我的孩子,是定城你中媚毒后的那一夜有的。”司慕政一口咬定道。
“呵呵。”闻言我狂笑一阵,陡然放开了他,语调充满肯定的说道:“你少自作多情了!绝不可能是你的孩子!”
“为什么不会是我的??就因为与我缠绵的那夜之后你服用了防孕的汤药??”司慕政开口反问道。
防孕的汤药?我确实饮了。只是他怎么会知晓?我心中一紧,皱眉疑惑的问道:“这种事,你怎会知晓?”那夜之后,我曾交代暗香去街上帮我买了防孕的药回来煎服,此事除了我与暗香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那他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除非……
“难道说,暗香已然投靠了你?!”突然间我恍然大悟,惊叫道。这个暗香,我自第一次带她去东宫时,见到了司慕政时她便有些神色羞窘。起先我也一直未引起重视。那次在定城之中,我彻夜未归之事,司慕政收买了行馆所有的下人隐瞒此事,虽然当时我心中有些疑惑,暗香也是绝口未提一字。不过我一直以为是司慕政威胁或是收买,堵上了她的口。毕竟暗香是跟随司慕赢数十年的心腹之人,所以我也没有想过她会投靠他人,一直十分的信任她。此时此刻再回想起她在正麟宫前厅之中见到司慕政的异常反应,以及孩子出事后第二日她阻止朱雀向他动手那声泪欲下痛心的样子。看来,这爱情早已是深深的植入她的心中。
“是的,我有意拉拢她,她亦投靠了我。所以,按我的旨意,她根本就没有给你去街上买什么防孕之药。那不过是一碗普通的补血养气、有助于受孕之药。”司慕政凝眉答道。
什么,有助于受孕之药,竟然是这样的……
我怔愣良久,始终回不了神,想不到暗香为了爱情竟是出卖了我。爱情使人盲目,竟是连跟随了十多年的主子都可以出卖。此时再回想起在正麟宫前厅司慕政来访那日的情形,当时他看见我喝青梅茶,便露出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还有在冷宫大火的那晚,我差点跌倒,他却伸手扶了我一把。当时我便觉得很怪异,明明先前我已经扬言欲让腹中的孩子与他争太子之位,为何他好似不在意一般。原来,他一直都认为那个孩子是他的。
迟滞片刻,我又凝眉说道:“就算那夜后是你说的那样,那也只意味着这孩子有可能是你的,你凭什么那么肯定。不,我不相信!只一次就有了,这么巧,这绝不可能!”那夜之后,战役取胜篝火庆宴那晚,我与赢亦有过缠绵,前后不过相差一周左右。
“梦儿,父皇二十年来,宫中妃嫔再无一人受孕。凭什么你就能有呢?这个问题你究竟想过没有?”他冷声反问道。
二十年来无一人受孕,貌似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许是我的运气好呢。听闻司慕家的男人不易让女人受孕,司慕政自己还不是成婚四年,三妃两妾无一人有所出。不,不对!我心中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司慕政他是因为依妃对其他的人用了“藏香”的缘故,才导致至今没有子嗣的。
“不,我不相信。”我拼命的摇头,始终不愿相信。带着期盼的眼神,我小心翼翼的望向司慕赢,语调带着几分怜乞的说道:“赢,自从和你一起后,我真的没有再动过别的什么念头。定城那一晚是一个错误,我与方至贤斗酒之时不察他在我的酒中下了媚药,是以才会,才会……赢,告诉我,那孩子是你的,对吗?”恳切的眼神,我期盼着他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然而司慕赢黯然的神色让我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长叹一口气,他凤眸微敛,沉声说道:“政儿说的没错,我确实无法再让女人受孕。”
他的话无疑判了我的死刑,我满心期待,一直以为是他的孩子,想不到竟然还是司慕政的。转头看向司慕政,突然间,我失控的冲上前去拼命的摇晃着他,厉声质问道:“司慕政,既然你知道那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还要下此毒手?你是禽兽吗?告诉你,你不要妄想再编什么理由来蒙骗我,那日你灌我的药,我已经让朱雀去宫外找郎中验过了,成分便是红花!你又一次强行打掉了我们的孩子,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啊!”我的心在一滴一滴的淌着鲜血,我不能理解。上一次是因为误会,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梦儿,那是我的孩子。拿掉他,我比你更心痛,你究竟明不明白?那是我们之间最后的羁绊。以前都是我不对,我深深的伤害了你,甚至亲手错杀了我们的孩子。长久以来,我一直希望你能再回到的我的身边,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知道那是越来越难!可这个孩子让我重新又燃起了希望,满心的都是期待,我心知只要等你平安的生下他,届时我再告诉你真相。相信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是会回到我身边的。”他神情凄楚的说道。
其实他说的对,如果真是那样,看在孩子的份上,或许我会考虑回到他的身边。
木然的望着他,我纳纳的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碗红花又作何解释?还有韩太医又被你弄哪去了?”
“那夜你突然腹中绞痛,胎儿不稳,有些流血,起先孩子是能保住的。但是韩太医同我说,他发现你患了一种古怪的、他从未见过的不凝血之症。而且,韩太医以他项上人头向我担保,他说我们这个孩子不知缘何先天不足,本就难以保住,此次你腹中绞痛只是一个开始,随着日子的推移,会越来越频繁与严重。是以,他认为此胎能保住的几率极低,就算万分幸运能生下来,心智也难全。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会要了你的命!他说你的不凝血之症,在这次小产之时他尚有八成把握保住你的性命,但如果真的到了生产之时,你将必死无疑。是以,我思索良久。这个孩子不能要,保住你的命最要紧。韩太医来自豫州,他说鬼谷神医无问是他的同门师兄。是以当晚我便让他出宫去寻找神医无问,看看是否有办法能治好你这难凝血之症。”司慕政语调凄哑的详细叙述道。
闻言,我半响不语。误会,竟然又是天大的误会。正因为这个误会,我才带兵剿平了他的东宫,陷害他谋反之罪,才会在这皇宫之中与他自相残杀。兜来兜去,想不到又是误会。
颓然的跌坐在地,我神情沮丧的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而要擅自替我做主?那也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自己说了算?还有,事后你为什么不将事实真相告诉我?从而让我误会你那么深?”
“梦儿,试问要如何征求你的意见?我了解你,因为你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你绝不愿意再失去第二个,所以就算你知道了实情又如何,你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生下他的。哪怕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你也不会肯拿掉他,所以只有我狠下心来。梦儿,你可知我的心已似被寸寸割裂,再也无法愈合。我们的两个孩子,皆是被我亲手打掉。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亦是人,如此大的打击,我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如此沉重的压力,压的我自己亦是无法喘息。你心情低落,我亦是。所以当时我真的没有那个精力和你解释什么。况且,就算我解释了,你也未必会相信。所以我想着过段时间,等你我皆从那深痛中走出些许时,我再向你说出实情。回了东宫之后,我疯狂的将自己沉浸在了处理政事之中,只是为了让自己暂时忘却痛苦而已。不想你竟会如此冲动……”他淡淡的说道,思绪已然偏远,眸光不知望向何处,兀自出神。
他的话,让我沉默了。如果站在他的立场来考虑,那样的打击确实是难以承受,而他却坚强的挺了过来。他曾说: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相信那时他的心中亦在滴血,清醒的打掉自己的孩子,还要承受着我的怒气,那重压原来他也不堪忍受。而我,都做了些什么,夜闯东宫,龙袍陷害,甚至是带兵围剿他……
沉默良久,我轻轻抚上了秀眉,想化开那一直紧蹙的柳叶,却力不从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孩子的事终于水落石出。抬头望着一直站在身侧,一言不发的司慕赢,今天我们三人之间这有悖伦理的混乱关系终要了结了。
“赢,我们方才的谈话你都听见了。你好似一点都不吃惊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从头至尾都是那么的冷静,看起来你都知道了?”我开口问道。
“是!”司慕赢承认道。
“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在我怀孕之后?你知道你不可能让女子怀孕,是以我肯定出轨了。所以便去彻查了我以前的事,是不是这样的?”我平淡的问道,目光有些呆滞。现下想起来,在楼兰城那晚,我告诉司慕赢我怀孕之事时,他的反应便是震惊。起先我以为他时隔那么多年后又有了子嗣,震惊是难免的,再加上他后来对我照顾的是无微不至,是以我忽略了。想不到,那时的他已然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不是,你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司慕赢凝眉答道,他的话让我瞬间一怔,惊愕的抬头望着他深邃的凤眸,墨黑如幽深的黑洞般,能将人牢牢的吸入其中,无法自拔。
“有多早??”我颤声问道,有些不敢相信。
“还记得那次在皇家射箭场,你与我提起调楼亭轩来龙城一事么?那时起我便怀疑你和政儿的关系了。”他淡淡的说道,神情缥缈,不知所想。
天!竟是那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们了,简直难以想象,我双唇微张,怔仲的望着他刚毅的下巴,心中一团乱。皇家射箭场,那都是秋场围猎之前的事了。
司慕赢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当然,那只是怀疑。因为,我在落日镇遇见了你,并且在你的身上撒下了‘千里迷踪散’。当时,明明我打探到你是去了江州,但是随后我派白虎在江州之中寻找你,却是一无所获。是以我想也许你并没有去江州,中途改道去了别处也是有可能的。后来我在定城遇见了你,那时我觉得我的猜测是对的,你确实是因为远离了我,而让那‘千里迷踪散’失了效。可是当你提起楼亭轩时,我意识到问题也许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如果中途改道去了别处,又是如何认识身在江州的楼亭轩呢?那么试想如果你确实到过江州,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你的‘千里迷踪散’已然解开。能解此散者,只有皇室。是以,那时我便想起了身在江州的政儿。”
好细致的联想,且分析的很有道理。我紧咬下唇,秀眉紧蹙,启口道:“继续。”
“所以,后来的秋场围猎,你与政儿一同失踪了。此事便加深了我的怀疑。”他继续说道。
此时,我不禁插话,道:“就因为我与他独处了一夜?因为当时我背上的伤口是他替我处理的?”
“不是这两个原因。而是因为你们一同去的树林之中的那个地方甚为偏僻,平时就鲜少有人到,更不用说你与政儿会在那里相遇,这一切都过于巧合。虽然蓝儿事后你同我说,你是因为追一只兔子迷了路,但是当时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你可知,你进入树林的深度又岂是步行可以到达?当时,我就想过,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是有人带你策马而至的呢?”司慕赢挑眉说道。
闻言,我与司慕政皆不语。不得不承认,司慕赢的洞察力真的很敏锐,他分析问题,切入的角度都是那么的精准。
“当然,仅凭猜测怀疑你是不准确的。那时我并不想细察,而且在秋场围猎那日我发现了勤弟与你相识一事,这曾经一度动摇过我的想法。因为天底下不可能真有那么相像之人,是以勤弟一定是认识你的,绝不是错认。这样的认知,使我曾一度推翻自己的判断,认为也许你和政儿之间,确实是巧合。当时的我转而把精力注意到勤弟身上。那日早朝后,我注意到勤弟向你的蓝苑方向走去,是以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而他果然与你纠缠不清。那时,我错误的判断你昔日的恋人便是勤弟,出于想独占你的念头,我狠下心将他派去了合谷关修建要塞。”司慕赢凝声详细叙述道。
稍稍停顿了下,他又道:“不过很快,一个细节让我推翻了你与勤弟是恋人的想法。”
“什么细节?”我凝眉问道。
“勤弟久居龙城,可谓是足不出户。如何与远在定城的你相识?如果你与他昔日曾经是恋人,那便应当是在你去落日镇之前的事,也就是说你以前一直住在龙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对不上了。因为在落日镇我那次吻你之时,你的耳垂并没有受伤,是完好的。而在定城又遇见你时,才发觉你已然扯裂了自己的耳垂,而且你的眉间总是有着一抹散不去的轻愁,这就意味着你感情上的受伤明显是自我落日镇与你相遇之后的事。如何又能与勤弟牵扯的上呢?那时起,我便又开始回到当初,怀疑是政儿。”他说道。
好厉害的推理,我心中冷笑一声,道:“还请皇上继续!”我极少称他皇上,只因我此时已有些许生气。
“蓝儿,百菊节上你遭劫一事。我思前想后,觉得那些袭击我的人并没有取我性命之意,目标相反是你。你初来龙城,又会与谁结怨?能做出袭击皇上之大逆不道之事,就单单为了你。我想放眼皇朝,除了勤弟以外无人敢如此胆大妄为。他一定是上次不肯罢休,才出此策。我本已想带兵围剿勤王府,又怕打草惊蛇,从而使他将你藏的更深。一筹莫展之际,所幸当时楼亭轩及时寻到了你,不过根据他所形容的寻到你的地方,似乎离勤王府不远。是以,我更加肯定一定是他劫持了你。”
“不错,的确是勤王挟持了我,后来我从他王府中废弃的地道中逃脱。”我颔首承认道。
“这件事,让我彻底怀疑起了你的身份。既然你与勤弟相识,又与政儿有牵扯。那么究竟你的身份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我一直都看不透。不过,最主要的是,我想不明白,在勤王府中究竟是何人要伤害你,在你腕上划上那样一道蜿蜒狰狞的伤口。后来听你的描述,说是一个面容丑陋狰狞之人。那么勤弟府上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人?还有,我觉得楼亭轩似乎为你掩盖了什么,你出事的树林竟是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蓝儿,你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迷。是以,我不得不去查你。是以,自那件事后,我便派了玄武去彻查此事。我让他去勤王府暗查,还让他去了趟江州安王府,还有就是从楼亭轩的身上去查清楚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再来回禀我。”司慕赢叙述道。
原来,他竟然那么早就开始彻查我了。
“其实,从勤王府中逃出来后,我诡异受伤一事,自是难以自圆其说。不过当时定城告急,你御驾亲征,我本以为你顾及不到此事的。想不到,你并没有忽略。呵呵!”我苦笑一声,又道:“该不会你带着我一起出征,还有那日抵达定城外的营地,你让我和司慕政一起返回定城中,也是想试探我?”
“蓝儿,带你一同出征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那日让你们一同回去确实是有些许试探之意。”司慕赢毫不掩饰的说道。
“父皇,我……”司慕政沉默了很久,终是轻声喃道,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所以,你从定城外回来之后,还是察觉到了异常?就因为我的衣领上有着他棕色的发丝,所以你当下肯定了我们的关系?”我敛眼问道。那日我一时心慌意乱只想着沐浴,却忘了换件外衣,从而导致的疏漏。
“你知晓我看到了?”司慕赢挑眉疑道。
“是!”我答道,我的观察力亦不差。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棕色的发丝。我在知晓了方至贤与你斗酒一事后,发现了几个疑点。”司慕赢接过话道。
“什么疑点?”这次开口的是司慕政,想来方至贤的事皆是他一手善后,他自是想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因为当时我已经怀疑了你们的关系,自是没有完全相信政儿所谓的你哭着求他处决方至贤的说法。那么试想究竟是什么样天大的原因,才能使政儿不顾一切的要将这方至贤灭口,而不顾及方子谦那个老狐狸,将定城置于危险之中呢?肯定是与你俩有关,然而等到我去查时,酒楼的一干知情人士已然全部失踪,当然那时我并不知媚药一事,也无从而知。是以我顺便将定城之中的客栈均查了一边,而这一查却查到了你们在“天外客栈”留宿一晚。你们两个容貌皆出众,衣着华贵,尤其政儿一袭棕色发丝更是令人过目不忘,是以“天外客栈”掌柜的印象是十分深刻,很容易就查到了。”司慕赢又停顿了下,道:“蓝儿,其实我本不想去查你们在定城之事。那晚我并不清楚实情,也不知晓你们在外留宿一事,我是希望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而不是等我去查。当时我的心中想着不论你以前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只要你承认,只要你告诉我,可是你却没有,所以我很失望。”
是的,犹记得那晚,也就是他要将我遣回龙城,下了三日之限那次。他曾问我,他对我够好吗?我回答够好。当时他又问我,既然对我够好,缘何我心中抑郁需要到酒楼去饮酒呢?我没有回答。当时的我真的没有勇气去回答他,我胆怯了,我不敢承认。原来那时的司慕赢就已经猜测到我与司慕政的事了,那晚他其实是给我机会坦白的。我却没有。想来,他对我亦是失望透顶才会让我离开定城,返回龙城去的。原来,那时他真的想过放弃我。
“蓝儿,还有一个细节,让我无须等待玄武的回禀就肯定了你们的关系。”司慕赢又道。
还有疏漏,我深吸一口气,疑惑的问道:“什么?”
司慕赢凝眉说道:“就是那朵梅花,在知晓你们在天外客栈留宿之后。我仔细的回想了那朵刺烫的梅花的形状,可能蓝儿你自己从来都没有注意过,那朵梅花右下角的花瓣有少少拖尾。更像是覆盖了原先什么似的,而那个拖尾,看起来像是一笔捺,所以当时我就想,这朵梅花应该原先是个‘政’字。”
闻言,司慕政是怔了又怔,双唇渐渐褪去了血色。
而我的情绪在听到这件事之后,终于彻底的崩溃。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自己骗着他,心中觉得无比的内疚与自责,一直在挣扎着。想不到,精明如他,敏锐如他,睿智如他。竟是瞒不过他一丝一毫。他早就知道了一切,那我成日的在做戏演戏,岂不是笑话一桩?天天扮小丑?可笑我怎么会认为自己可以欺骗的了如此深不可测的他。
我的精神受不了这样大的打击,是以我瞬间红了眼,疯狂的朝他大吼道:“司慕赢!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明明早就知道了我与司慕政的过去,那你还要我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是在利用你报复他!还是说,你觉得我的行为很可笑?我很无知?还是很好欺负?所以才这样待我?你整日的在看我的笑话?看着我在这两段畸恋中苦苦挣扎?起先我忘不掉他,再是被你深深的吸引,最后不可自拔的爱上你??”
“不是的,蓝儿,不是的……”司慕赢皱了眉,神色闪过一丝慌乱,气息不稳的说道。
“不是?那是什么?司慕赢!你就这样的成日的看戏?看戏?很好看是吗??很精彩是吗??觉得自己很有魅力?看着我这样一点一点的陷进去,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是吗?”我厉声质问着,声音已然带有一丝哭腔,心中绞痛。想不到竟是这样的,他竟什么都知道。那一刻,我有种赤(裸裸)的被曝光的感觉,羞愤难当。
“不是那样的!蓝儿!”司慕赢突然激动的将我搂入怀中,不顾一旁司慕政陡然黯淡的神色,满脸慌乱的说道:
“不是那样的,蓝儿。我没有在看戏!这都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的身份诡异,我根本不想去查你。不管你以前和谁一起,我都不在乎,我不在乎!我承认,我很自私。我明明怀疑你和政儿的关系,可我还是想霸占你。从古至今,父占子妃,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我知道夺人所爱,这样做我对不起政儿,但是我狠下了心,我知道你们不敢承认,所以我宁可当做不知,就这样霸占着你。我想着,先占着你,再慢慢的侵入你的心,终有一天你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只是,我忍受不了你之后的背叛。我自认对你够好,想不到你还是会出轨,当然那时我并不知你中了媚毒,是身不由己。我以为你依旧心中没有我。所以在定城那时,我有些绝望,也曾经想过放弃,所以我没有撤销那让你返回龙城的决定。想不到,后来你竟是在战场之上替我解了燃眉之围,还为我挡了一箭。”
说道这里,司慕赢已然有些激动,他放开了我,修长的双手握住我柔弱的肩头,一双凤眼直勾勾的望入我的眼中。道:“蓝儿,你为我挡了一箭。让我知道你其实也是爱我的。那时我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不论任何理由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他的眼中满满的皆是深情,令人动容。那一刻,我的罪恶感竟是那么的强烈。其实,他不知道就是替他挡箭的那件事,我也是骗他的,我真的很卑鄙。也许这就是我唯一骗过他的事了。
“赢……”我轻声唤道,凝望着他,心中五味翻滚。
他的话,我在脑中仔细的理顺了下。回想了下细节,突然我想起了另一件事,被困骆城之时我曾让寒冰带信给司慕赢,而司慕赢似乎从未问起过我怎么会认识寒冰。现在想来此事便很容易解释了,他一早就知道我在江州安王府待过,那认识寒冰也在情理之中,难怪他毫不惊讶,这么重要的细节,我却忽略了。
方才司慕赢似乎提到了派玄武去彻查我以前的事,那么想来在楼兰城中的那晚,玄武在司慕赢所在的书房之中待了很久很久,怕就是向他一一禀报彻查我一事的详细结果。难怪那日,我见司慕赢竟是那么的悲伤与反常,近乎绝望。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他既已经全然猜测到了我与司慕政的事,而在此之前我又没有告诉他我怀孕的事,那样绝望的表情又意味着什么呢?就是在知晓了我怀有司慕政的孩子之事,都没有见他流露出这么绝望的表情。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说玄武还查到了些别的事?心中不解!
微微眯起剪水眸子,望入他深不可测的眼眸。突然间,我觉得他似乎还有很多很多的事瞒着我。还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他出征定城前的那一个晚上,似乎也很反常,难道说,他知晓我与政有了孩子,想成全我们,会是这样吗?
此时,我与司慕政凝眉对望一眼。司慕赢知晓我们的事后并没有怪罪我们,这是我们所没有想到的。只是司慕政的神色是愈来愈黯淡,突然间他从袖中取出玉玺,恭敬的递到司慕赢的面前,道:“父皇,玉玺在此!”
而司慕赢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微笑着说道:“就放在政儿那吧,无妨。”
震惊,我与司慕政又是对望一眼,不明所以。将玉玺交给他,难道意味着赢他想退位?有可能吗?
看着玉玺!我陷入了沉思,究竟我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呢?绞尽脑汁的思索着,猛然间回想起出征定城之时司慕赢除了交给我这个玉玺之外,好似还有一卷圣旨。说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方能打开,当时我曾戏问他如何判断这万不得已之时,他说到时候我自会明了。
那么,今日这叶赫御敏几乎得手龙城一事不知算不算万不得已的情况,那我是不是应该打开看一看,心中隐隐感觉到其中应该有我想知道的事情。
正在晃神中,我依稀听到司慕赢如此说:“政儿,蓝儿。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为什么总是弄成这般,这教我日后如何放心?”
“父皇,我……”司慕政神色窘然的说道。
心中万分疑惑,什么叫我们不能好好相处?难道他希望我们好好相处吗?什么叫他日后不能放心?好似他还是要成全我们一般?我与司慕政已经没有孩子了,他为什么还是执意要成全我们?他不是不愿放弃我吗?如今已经没有阻碍了,又是为什么?
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赢,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我轻声质问道。
“蓝儿,怎么会?”他微笑道,可我却看出他的凤眸之中闪过了不自然。
“你不要我了?”我目带哀怨,又追问道。
“蓝儿,我……”他的迟疑让我彻底起疑。我想答案一定就在那份诏书之中。转身飞奔,我冲至那黑色檀木柜旁,一下打开柜门,利索的摸到了暗格,轻轻一拨,抽屉陡然弹出。
“蓝儿,你要做什么?”司慕赢在身后大喊道,竟是疾步上前来阻止,欲夺下我手中的圣旨。
看起来他不想让我看到,这不是他留给我的吗?究竟为什么又不想让我看到呢?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一下推开了他。“刷”的展开那卷黄色的布帛,飞速的扫过每一行字……
然后,便陷入震惊……
颤抖的双手竟是无法再拿稳那卷布帛,“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一抹黄色完整的展开,它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此时的司慕赢已然有些丧气,紧抿着薄唇,别头至一边,不再言语。
气氛僵滞,周围宁静,连喘息之声都显得那么的嘈杂和多余。
见状,司慕政亦是凝眉一步上前来,默默的蹲下身捡起那卷圣旨,细下看过之后,却也是僵愣在了原地,双手颤抖,暗沉了脸色。
良久……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志,颤抖着双唇道:“遗诏……遗诏?这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原本你是想战死沙场,不再回来的?”
那份遗诏,恐怕是我此生看过的最令人心碎的东西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暗含着他对我至深至浓刻骨的感情。第一条便是由司慕政继承皇位。第二条是废除我的妃号,从宗室玉牒中除名。这条恐怕是他为了成全我与政才这么写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跟着司慕政。第三条是将依妃遣返回乌赫,理由是两国盟约已毁且依妃无子,没有必要再联姻。最令人一阵眩目的第四条竟是赐死太子妃。原来,他不但想成全我和司慕政,还担心今后一旦没有他在,我无人保护会受欺负,是以连这些都替我一并想好了,尽他所能的替我扫除障碍。我是该感动还是感谢他呢?他竟然就想这样抛弃我,想到此,我不仅咬紧牙冠,双拳紧握。
“蓝儿,堂堂男儿自当洒血沙场,其实我……”司慕赢剑眉紧皱,神色窘迫的说道。
我上前一步,猛然抓住他的胳膊摇晃着,薄怒道:“洒血沙场?!遗诏那四条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蓝儿。”司慕赢又是紧紧的拥住我,声音竟是有几分哽咽,道:“我放不下你,我真的放不下你。我好不舍!我害怕今后我不在了,你会受欺负,你在安王府时受的那些苦我都知晓了。我不知还能为你做什么,我只能尽我所能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让你掌握兵权,上朝听政,是希望你能从中学会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再受伤害,亦是想让政儿从此凡事顾忌你三分。我不舍,我真的不舍,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绞尽脑汁的想,却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今后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好好的坚强的走下去。”
原来,他让我涉政竟是这个目的。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我已经是心狠手辣。残酷的生存道理,我已然学会。根本无需他替我扫除那些障碍,我已然不是以前的蓝梦雪了。
他肯定还有重要的事情瞒着我,我感觉到了他的不舍与无奈是那样的揪心,让我的心好似被片片凌迟。
“赢,就是想成全我们,你也用不着战死沙场。说吧,究竟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今日我一定要知道!”我冷静的说道,语气不容拒绝。
“父皇,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对不起她,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也许是司慕赢的遗诏让司慕政觉得羞愧万分,他低头沮丧的说道。
然而,我却无心去理会这些,依旧是咄咄逼问道:“告诉我!是什么理由让你一定要牺牲自己来成全我们?”
司慕赢迟疑良久,终是开口说道:“蓝儿,其实这原本也是我自己做的孽。是以我不想牵扯到你。”
“何解?”我不依不饶的追问。
“蓝儿你就别再多问了,你和政儿今后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好吗?”他依旧是闭口不言。
望着他落寞的表情,我心知事情恐怕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如果他执意不说,我便只有威胁他了。腾然,我用力推开了他,飞奔至软榻边,执起他的鸳鸯剑瞬间便是将双剑齐齐出鞘,两道寒光同时抵上了我细软的脖子。冰凉的触感,如冬日的寒冰般渗入全身,引起一阵轻颤。丝丝疼痛隐隐传来,那里或许已然割开一道血痕。
“梦儿!”
“蓝儿!”
惊呼声是齐齐传来,也许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做,一时间皆怔愣在了原地,不敢妄动分毫。
“蓝儿千万不要!你不能再受伤了,若是第三次再流血不止便是天神也救不回。”司慕赢眉宇间尽是焦虑,急急说道。
微微皱眉,眼中闪过疑惑,我淡然的说道:“看来,你对我这难以凝血之症的情况似乎比我还了解。”冷笑一声,我将剑更近的贴向了喉口。
“不要!”司慕赢又是一阵惊呼道:“我告诉你,我全部都告诉你!其实你这难以凝血之症并非是病,而是血咒。”
“血咒?”我与司慕政同声疑问道。
“嗯!蓝儿,其实我让玄武去彻查你以前的事。还远远不止查出了刚才我所说的那些,我知晓你本名夜魅雪,和你一起的那个妇人叫做月娥。几年前你们来到了龙城,寄居在了勤弟的府中。其目的是为了复亡国之仇,匡扶楼云……”
他尚未说完,我便急切的打断他道:“赢,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复仇!”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夜魅雪,所以我不可能去参与什么复国。
“蓝儿,我知晓你并无此意。不然月娥也不会对你施下血咒。我让玄武从楼亭轩的身上着手彻查你失踪一事,不想却查出了死去的月娥的身份,还有那碎成两半的血玉。玄武将月娥的画像以及碎玉一并在楼兰城中交了给我,是以当时我一眼便认出。血咒,会让你的血液难以凝结且这种症状将越来越严重,当你第三次受伤之时便是无可挽回。而如今你已然受伤了两次,所以不能再有分毫差错。”司慕赢凝眉说道,眸中闪过痛心。
闻言,我不禁有些吃惊。记得月姨曾说过她是原皇后的婢女,想来司慕赢肯定是认识的,就是她再将自己毁容,怕也难逃司慕赢敏锐的观察力,再加上血玉,更是坐实了她的身份。想不到,他竟是从楼亭轩身上反查,其睿智不得不令人佩服。按照司慕赢所说,当时月娥对我施下了血咒,我却不慎错手杀了她,所以我并不知这血咒的作用与真相。
“蓝儿,我亦有一事不明,能告诉我吗?”司慕赢问道。
“赢,事到如今,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你问吧!”我敛眼答道,到了如今的份上,也没什么需要隐瞒了。
“我只从勤弟府中查出你名叫夜魅雪,可是楼云州夜姓何其多,就是这龙朔皇朝也不少。不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会和月娥在一起。”他问道。
“楼云平南王幼女夜魅雪。”我平静的答道。
“什么!”司慕赢几乎是惊喊出声,不可置信充满了他的凤眸,血色自他刚毅的俊脸之上渐渐褪尽,颤抖着双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楼云平南王幼女,那梦儿你岂不是我的表妹。”司慕政亦是惊愣的说道。
“呵!”司慕赢突然苦笑一声,一手捂上薄唇,眸中溢满沉痛,深吸一口气叹道:“想不到你们两个的悲剧亦是我做的孽。十八年前,我将楼云皇族夷灭,不想蓝儿你竟是死里逃生,算时间,想来那时你才出生。”
“父皇,此话是何意?”司慕政依旧有些回不了神,怕是还震惊在我真实身份的曝光中,木然的问道。
“你们两个根本就不能在一起,不能通婚,亦不能要孩子。这也难怪你们的孩子会先天不足,无法保住。”司慕赢神色颓然的说道。
“什么意思?”我心中一紧,出声问道。
“楼云夜氏皇族之人,血液特殊而又稀有。百年来,近亲间是绝对禁止通婚,就是因为无法孕育胎儿,皆是在腹中因先天不足而夭折,就算万分之一幸运能得以出生,也是心智不全。所以夜氏只得不断的与外联姻,从而渐渐稀释自己这种特殊的血缘,这也是为何夜姓成为楼云州一大姓的缘故。”司慕赢缓缓说道。
“难怪,当时梦儿流血难止需要过血之时,宫中除了我以外无一人的血液能与她相融!原来我们皆是稀有的血液。”司慕政惊道。
听司慕赢的意思可是指我们皆是稀有血型?这个认知让我有些难以消化,神情呆滞的问道:“不就是表兄妹,也不算太近……”以前的人,表兄妹不是可以通婚的。
“你们不是普通的表兄妹!”司慕赢凝眉打断了我的话,道:“你们不知,你的父亲平南王与政儿的母亲夜无姬乃是一母双生的孪生兄妹。”
一母双生的孪生兄妹,天!竟是这么近的血缘关系,再加上血型稀有罕见,原来我与司慕政之间的那段爱恋不过是一个不可能的错误。当下,我与司慕政皆是呆滞在了原地,无法言语。
良久……
我终于找回声音,依旧是颤抖着问道:“如此说来,其实我与他的第一个孩子即便没有人栽赃陷害,亦是保不住?”
“嗯!”司慕赢肯定的颔首。
天大的打击!震惊如同雷电交加之时山峰上滚滚的乌云般,瞬间将我笼罩。突如其来的真相如暗夜中犀利的闪电当头一劈,震慑了我的魂魄。原来我长久以来所谓的失去孩子的最痛,所谓的报仇皆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是为了一个原本就不可能存活的胎儿。那种感觉就好比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做了很多很多的错事,蓦然回首才发现那所谓的目的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惊与悔,此时还有用吗?一切皆不能挽回,而我的双手已然沾满了鲜血,罪不可赦……
那时,我只觉的自己的世界完全的崩塌了,再也没有了任何支持。如果说为了自己逝去的胎儿复仇是支撑我一错再错的信念,是我为自己的无耻行为编织的借口,那么一旦没有这个支撑,一旦没有了这个借口,我又该何去何从?我的情绪,在那一刻完完全全的崩溃……
谁也想不到一场爱恋竟会是这样的结果,司慕政亦是当下惨白了脸色,妖媚的眸中满是浓浓的痛,神情晦暗无比。我知晓他亦是爱我的,也许他的心中一直期盼着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可如今那最后一点希冀也不复存在,只因一个不可能……
好不容易找回了一丝理智,我咬唇问向司慕赢,道:“那我的血咒和你又有什么关联?”时至如今,我已然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弄清楚事情真相。
“蓝儿,你先放下剑再说,好不好?”司慕赢柔声劝道。
“不行!你快说清楚!”我坚决的说道,神情警惕的将剑益发的贴近脖间。
“蓝儿,别!这事情要从十八年前,我赐死政儿的母后说起。当时我一心只想着天下一统,是以手段残忍血腥,为了永绝后患,我赐她毒酒一杯,白棱三尺,匕首一把,让她自行了断。她心有不甘,自尽之时曾以楼云圣女的身份对我施下诅咒。诅咒我此生不会再有子嗣,最终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手中,就如同她死在我的手中一般。起先我不以为意,不想十八年过去了,我确实再也没有子嗣。不过即便是这样,这些巫蛊之术,我仍是不信,直至我与你误入沙漠的那次,在绿洲之中见到了那楼云圣女地地下墓穴中的那些文字,才开始有些许相信。后来回到了楼兰城中,玄武向我禀明了一切,并且带来了那块碎裂的血玉,再回想你手腕上的伤口,那时我便知你中了血咒,是以我不得不信这诅咒。蓝儿,我真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司慕赢平静的叙述道,声音无一丝波澜起伏。
我细细分析着他所说的话,我知道他一定还有所隐瞒,真相要靠我自己去摸索。没有子嗣,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中,是指我吗?如果司慕赢他上次出征定城是准备战死沙场,成全我和司慕政,那就真的应验了这个诅咒,为了我而死。只是,他的诅咒与我的血咒又有何关联?难道说他的诅咒应验了,我的血咒才会解开,而这就是月姨想用血咒逼迫我杀死司慕赢的意图?因为月姨她一定不想我死的,她认为我身上流有纯正的夜氏皇族血统,她甚至还希望我光复楼云国。是以,她一定是想以我的性命相要挟,迫使我杀了司慕赢。会不会是这样?
还有楼云圣女地之事,司慕赢肯定也向我隐瞒了什么。突然间,我回想起了司慕赢在沙漠绿洲那晚和我讲述的那个故事,说是墓穴石壁之上所刻。
他说:“从前有一名女子,她爱上了一名男子。一开始,这名男子对她也是一见倾心,后来他们度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乐时光。只可惜,好景不长,这名男子终是移情别恋了,爱上了另一名美丽的女子。是以这名女子绝望了,她深深的痛恨着那名男子,她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了促使自己狠下决心,永不回头,她对他们两人同时下了一种蛊,叫做‘合鸾之蛊’。从此以后,不是他死,便是她亡。后来,那名男子终于发现,贪恋他人的美色,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自己心中最爱的那个人,还是原先的那名女子。只可惜,为时已晚,当他再找回她时,他们已然无法回到过去,因为那‘合鸾之蛊’,无解!再后来,他们彼此相拥痛哭,怀念着过去的美好,谴责着彼此的错误,把这一切原委都刻在了那石壁之上,相携一同自尽了。”
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合鸾之蛊,无解!
合鸾之蛊,无解!
猛的,我想通了这个故事的不对劲之处了,当时我曾匆匆瞥了一眼墓穴中的那口棺木,心下觉得有些疑惑,现在我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那么狭窄的棺木之中怎么可能葬了两具遗体。所以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那个结局是司慕赢他骗我的,最后的结局一定是那名女子将那名男子杀死,葬于墓穴之中,并且将她强烈的恨意皆刻在了石壁之上。楼云圣女地!或许那名女子就是上一任,或是上上一任的楼云圣女……
而我,终于想明白了。
“赢。”我轻声唤道,满含柔情的凝望着他,柔声道:“合鸾之蛊?对吗?”
闻言,司慕赢似是全身狠狠的一怔,瞬间僵硬无比。看他震惊的表情,我知自己分析对了。
“诅咒加上血咒,其实就是合鸾之蛊,是不是?”我勾唇问道。
“什么合鸾之蛊,蓝儿你在说什么……”他急切的想否认。
欲盖弥彰!
“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那个故事你根本就是骗我的,最后那名女子杀了那名男子,而那女子也是楼云圣女!赢,看你的表情,我知道猜对了!”轻轻抬眸,我平静的望着他。
“蓝儿,你先放下剑。别胡思乱想,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司慕赢神色已是大乱,焦急的劝道,竟是欲一步跨上前来。
“别过来!”我大声吼道,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竟是无声的流下,流至唇角处皆是苦涩。
我终于全部都明白了,原来那夜玄武向他禀报过后,他的反常并不是因为知道了我以前的那些事。真正让他流露出那样绝望,那样伤心表情的原因是,他那时起就知晓了我与他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原来,他也并不愿舍弃我,也不是为了成全我和司慕政。他想战死沙场真正的原因竟然是想应了那诅咒,从而解了我的血咒。让我活下去,同时又害怕我会受委屈,所以才留了那样一份遗诏,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令人揪心。
我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倾心付出?我不过是一个无耻的女人,此前为了报复司慕政,利用的是他对我的感情,后来更是利用他对我的宠爱与信任,利用他给予我的权利为所欲为。陷害忠良,残害无辜,双手染满了鲜血……
我不配!我不配他这样真心待我,如果一定要有人死,最应该去死的那个人是我。
轻咬下唇,我哽咽的说道:“值得吗?你想为了我去死?你觉得为了我这样的女人值得吗?”
“蓝儿。值得,为了你什么都值得,你曾经都为我挡箭……”司慕赢柔声说道,却被我厉声打断。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已是双眼红肿,大声吼道:“我告诉你,不值得!不值得!因为就是那一箭,我也是骗你的!我是骗你的!只是不想你离开我而已,因为我还要利用你,所以我有意去承受那一箭的!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究竟知不知道?!”
“蓝儿……”司慕赢有些怔愣的站在了原地。
而我已然崩溃,泣不成声道:“谁要你留下遗诏来保护我?为什么要让我涉政?你可知,你不在时。我都做了些什么?我陷害了柳亦宗,将他流放南氐。我逼死了水修仪。甚至连你的解语花惠妃,也被我逼迫的走投无路,在冷宫之中与瑶妃一同纵火***了。还有,还有很多很多。我逼疯了依妃,害的叶赫那美至今都重伤昏迷。我杀了太子妃及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导致了黄南远在江州起兵谋反。我利用了勤王对我的感情,导致他一怒之下大开合谷关放入了乌赫士兵。我陷害太子谋反,调兵想将他围堵截杀于皇宫之中。你看看,如今屋外一片混战,龙朔皇朝南北皆起狼烟,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司慕赢,如今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了,心中一定很失望?现在你还会觉得为了这样一个罪不可赦的女人去死,值得吗?”心慌意乱,情绪失控,我的手不停的在颤抖着,锋利的剑锋已然又是划下一道红痕,麻木使我已然感觉不到疼痛。
“蓝儿,别冲动,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好不好?放下剑!听话,那合鸾之蛊也许能解,我带着你去踏遍万水千山,我们一起去寻找楼云其他尚未过世的圣女,总会有办法破解的,好不好?”司慕赢已然是六神无主,慌乱的说道。
我心知,如果真的有办法,他还会想战死沙场吗?肯定是没有办法的。
“梦儿,你放下剑。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一定有办法的。”司慕政此时缓缓的向我靠近,弯腰捡起方才我丢掷在地上的剑鞘,小心翼翼的递给我,神情带着乞求。
望着司慕赢万分期待的眼神,我有些迟疑的接过了剑鞘。其实对他,我亦不舍。
“蓝儿,收剑回鞘,嗯?听话。”司慕赢轻声诱哄道,修长的手比划了一个收剑的动作,满满的都是温柔。
他们在骗我,他们都在骗我,我知道的。赢他对我的用情至深,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是那么的刻骨铭心,可是我对不起他,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的感情,无情的利用他,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与期望。如若不是他今夜带兵赶至龙城,我差点将凝结着他毕生心血的龙朔皇朝也毁于一旦……
这个深情的男人,我欠他太多太多,如果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也就只剩这一件事了……
我假意轻轻执起了剑鞘,他们都站的离我那么近,我还有话想说,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蓝儿,对,收剑……”司慕赢神情紧张的说道,已然屏住呼吸,全身凝滞不妄敢动分毫。
缓缓的将剑收回鞘中,几乎就在同一霎那间,司慕赢见准了机会上前来便是夺下了鸳鸯剑。
“不!蓝儿!”凄绝的惊呼声,响彻屋中,回荡在了屋梁之间久久不散,成为了那夜最哀伤的乐曲……
其实,赢他在夺回剑的那一刻应是察觉到了,其实我只将其中的一把剑收回了剑鞘,然而情急之下他并没有看清楚。而那另一把剑已然刺入我的腹中……
能死在他的剑下,其实应该是幸运的吧,我真的很满足。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原来,解脱的感觉是这般的轻松……
“梦儿!”司慕政有如疯了一般冲至我身边,将我搂入怀中,慌乱的拼命的按上我的伤口,想要止住那奔涌而出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暗红色瞬间便染满了他的双手,靠在他的怀中,我依稀能听见他杂乱无序的心跳之声,如一曲悲壮的哀鸣。
而司慕赢已然石化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凝望着手中空落落只剩下一把的鸳鸯剑,血色自他的脸上渐渐褪尽,苍白着双唇,全身震颤,几欲站立不稳……
我无声的凝望着他此时站立的身影如即将凋零的树叶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向我,就那样怔怔的站着,一直站着……
“梦儿,我再过血给你,好不好?全部都给你……”司慕政已然是泣不成声,浓密而又蜷曲的睫毛之上满是璀璨的晶莹,双手仍在拼命的为我止着血。
“不用费事了,第三次,是必死无疑……”我轻轻的伸出一手,蜷缩着手指,如秋后枯叶般颤抖着抚上他妖媚的俊颜,再拂过他棕色妖冶的发丝。
轻轻的启唇:“政,即便我们不能是恋人,也不会再是仇人,可至少我们还是亲人……”
那一声“亲人”道尽了我们之间的无奈,那一声“亲人”使他泪如雨下,点点滴滴尽数洒落在我的胸前。
“不要哭……怨只怨我们没有缘分,那两个孩子与我们无缘,既然他们本也不可能存在,所以你亦不要再自责……曾经我是那么的爱你,在落日镇见你的第一眼,我几乎就爱上了你,你就像那画中走出的精灵般妖美……政……对不起……我亦做错了太多太多的事,我从没有相信过你对我的真心,铸成今日大错。千言万语,我恐怕再也无法道尽我心中的后悔……对不起,我变心了,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哽咽的说着。脑中回想起我与他的一幕幕,有快乐,也有痛苦,到头来皆不过是无尽的苦涩。
“梦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听说人生有六道轮回,我不求你的原谅,更不求你生生世世属于我,只希望在那日后命运的轮回中,你我不要再是这样的血缘关系,我只希望你可以留一世,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梦儿……”他反复亲吻着我的发梢,轻声哭道,温热的泪水滑上了我的面颊,与我的渐渐融合在了一起,皆是苦……
“好。”我微笑着,艰难的颔首。我亦爱过他,又怎忍心拒绝?如果人生还有下一世,我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轻轻的放手,他将我斜靠放置在了软榻之上,默默的站起身。他抬袖轻拭眼泪,强作精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梦儿,父皇,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战况……”经历了这么多,他终于学会了放手,将那最后的时刻留给了我与赢。
孤绝、寂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门口,道不尽的凄凉,我给了他一个承诺,想不到他竟是守着那个诺言一辈子,端坐在了那深凉高处的龙椅之上日日夜夜的守候着,等待着……
落入熟悉的怀抱,靠着他宽阔的肩膀,将他那霸气的味道深深的吸入我的肺腑之中,想要深刻的铭记。
“蓝儿,你为什么那么傻……”司慕赢哽咽道。
抚上他飞扬的剑眉,幽深的眼廓,狭长的凤眸,硬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刚毅的下巴,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我要将他牢牢的刻画在心中,永生永世都不想忘掉。我爱他,我真的好爱他,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使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望着他的眼中浮上了氤氲雾气,我难过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他可以哭,但你不可以。好吗?因为你若是哭了,我会舍不得走……”
“蓝儿。”他紧紧的拥着我,声音不停的颤抖着。
“赢,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了么。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的诅咒就能解开?我猜测……诅咒本无解,但是一旦再加上了血咒,形成了合鸾之蛊,反而使诅咒有了一线生机,是不是这样的?所以,你千方百计的隐瞒事实真相,就是怕我猜出来,是吗?”鲜血不断的自我胸口涌出,奔腾不息,死亡似已在向我招手,眼前隐隐已是能见到那阵阵召唤魂灵的白幡在随风飘摆。原来,真的到了那一刻,是不会感觉到痛的……
“蓝儿,你为何要那般冰雪聪明,为什么要猜出来?月娥对你施下了血咒,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那石壁之上是刻的清清楚楚,应验血咒是破解诅咒之法。可是蓝儿,你若不在,我就是解了这诅咒还有什么意义?蓝儿……”他小声呢喃道,语调之中尽是无边的苦楚。
“赢,龙朔皇朝不能没有你。对不起,我惹了那么多的祸,请你一定要帮我去弥补好么?不要让我遗憾终身……”
“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我还有一个心愿……”
“蓝儿,只要我能做的,都会为你达成……”
“当年,郝连家族背上谋逆的罪名,希望你能替他平反……”寒冰,对不起。这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补偿……
“好。”
“赢,其实……我……有一件事……没有骗你……”意识终于开始慢慢的涣散,全身渐渐冰凉,如置身白茫茫的冰川一般,冷意侵袭了全身,我心知大限将至。所以我要把话说完,艰难的启口:“其实,我就是蓝梦雪……而真正的夜魅雪……她早在江州的落日崖,落崖之时就死了……而我不过是依附于她身上的一抹……来自异世的魂魄罢了……”
“如此鬼神之说,你信么?”
“我信。”
“赢,能与你相爱一场……此生无憾……”
“我亦是。”
全身的颤抖竟是渐渐的停止,心中已是暖意阵阵,不再觉得冷,脑中的一切思考慢慢平息,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安祥……
听着他强烈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温暖。
“蓝儿,天亮了……”
“嗯。”我不忍告诉他,其实我已经看不见了,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蓝儿,你听见那号角之声了没有,那是我龙朔皇朝胜利的号角之声,蓝儿……”依旧是紧紧的搂着,他似在轻抚我柔顺的发丝,一遍又一遍。
是什么?滴至我的脸上,湿湿的,有些微凉……
胜利了么?那我也可以走的没有遗憾……
耳边突然吹奏起了安逸幽远的曲调,似在净化我的心灵,一片黑暗之中似是亮起了一盏明灯,指引着我前行的方向,纵是万般不舍,与君终有一别……
若是来世再能相遇,只愿我还是原来那个纯洁无暇的蓝梦雪……
苍穹寥落,光阴转瞬,是谁孤独的影子在漫漫长夜中徘徊,又是谁在那寂静的湖边吹奏着那凄怨的绿笛,声声扣人心弦,仿佛在说着: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唇边挂着一 独宠祸妃:皇上,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