獭祭的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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獭祭的功用
《谈苑》谓“李商隐为文,多检阅书册,左右鳞次,如獭祭鱼。”清初毛奇龄的如夫人,也向人指摘她丈夫的隐事,说:“大可作文,完全是抄的书。”獭祭的工夫与趣味,实在是别有天地,不足为外人道的。
宋明以来,文人的笔记,大抵是獭祭之余,用笔偶抄下来的东西居多,像《困学纪闻》、《日知录》、《读书杂志》等巨著,且成了研究中学者所必读的书,就是由纪文达公作总纂的那部《四库总目提要》,亦何尝不是獭祭的成绩?
其次则轻松一点笔记,如诗话之类,一书之成,也大都是如此的。抗战军兴之前,我也曾于读书之暇,摘录过许多笔记,原稿一半在杭州,一半在福州,因为不曾印行,现在也大都散失了,此刻虽再想续做这步獭祭的工夫,可是一则没有时间,再则缺少鱼类,却很难做到了。
不过有许多古人的名句轶事,间或有片断记得的,仍时时在口头脑际出没,若能补充写出,或也缀得成一幅倒翻字纸图,现在先写两段出来试试。
明初有临刑作口占诗者:“鼍鼓三声急,西山日又斜。黄泉无旅店,今夜宿谁家?”监斩官事后报知,受了明太祖的申斥,谓如此大才,何不早告,这诗记得《瓯北诗话》中亦曾记过。因此,又想起人传金圣叹临刑之日,天正大雪,他亦有四句口号的诗:“天公丧母地丁忧,万里江山尽白头。明日太阳来作吊,家家檐下泪珠流。”这比那“少年头不负,老去臭偏遗”的汪老先生,似乎口气还要沉痛一点。
前人说富贵诗,总以“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或“舞低杨柳楼西月,歌罢桃花扇底风”为例,我则最赏识唐李德裕的“内官传诏问戎机,载笔金銮夜始归。万户千门皆寂寂,月中清露点朝衣。”和宋周必大的“绿槐夹道杂昏鸦,敇使传宣坐赐茶。归到玉堂清不寐,月钩初上紫薇花。”的两绝,以其融融清雅,有古大臣的风度,并且非看到过皇都壮丽的人,不能赏识。像龚定庵的“各有清名传海内,春来各自典朝衣”,华贵处反从清寒一面来写,又是一种作风了。 郁达夫杂文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