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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支配阶级和被治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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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支配阶级和被治阶级

  人类在世界艺术作品之内自然表现在那里的气质与态度有两种不同的典型:就是美的艺术(the art of beauty)与力的艺术(the art of power)的两种。

  美的艺术是当支配阶级到了地盘稳固,只想求一点娱乐,而欲将他们自己的家族社会使与下层群众的隔离开来的时候产生出来的艺术。我并不是说原始的单纯的人类不会创造出一种纯朴天真的美来的;不过要想使这种艺术发展成熟,那就非要由特权阶级来把它采择了去,对艺术家给以保护与鼓励,把他的作品造成一种阶级特殊的种类形式不可。至于创制这一种艺术的艺术家们也许是从平民出身的这件事实,却是并没有什么重大关系的一件事实;因为支配阶级看到了这种艺术就在那里把他们所要的东西取去,而会使它形成与他们自己的阶级趋向相合的样子的。美的艺术的特色,不论在绘画里,雕刻里,音乐里,文字里,或动作里,总之是一种安稳沉静的色彩,是一种就世界万物的实际存在的情形而感得的喜悦;还有形式的清丽,也是这一种艺术的特点之一——因为闲惰阶级的艺术家总很富有研求技巧的余裕,而对于他将创制点什么的这件事情总是很有心得的。

  在无论哪一个人类社会里,总有一群人是在那里掌支配之权,而另外总更有一群人是在那里想夺取这支配之权的;所以支配阶级和被治阶级,有产有权阶级和无产无权阶级总是在那里对立着的。凡在一个文化进展到十分的社会里后者的那一阶级一定坚强到有一个他们自己的艺术的地步,这艺术是粗野而自然,饱含有汹涌的,一半是表现的一半是实践的热情。这一种艺术与其说重在形式,还是说重在实质的一方面的好;它的目的,或者说它的倾向吧,是在激起动作;所以我们就叫它作力的艺术。

  这一种艺术由已成的批评标准说起来,就是一般的被称为“宣传”的东西;同我们已在前头说过的一样,它的特色,就在它自己本身便是一片的“宣传”。美的艺术也同样的是一种宣传;这是有产有权阶级的毒瓦斯弹幕,它的致命的死点是在它的外观很不像武器的这一件事实之上。但是由我看来,总以为这是很明显的,就是当一位闲惰阶级的艺术家将维持他自己的那种文化的优美娴雅描摹出来的时候,当他将那些高贵的人的形容状貌画出来的时候,当他把支配阶级的男男女女的想象的金言引用着的时候,他是在尽他的所能想如何的设法保护那些维持他的生活的人们的。当然一般的看来他也决不会不感知到在他周围汹涌着的那些粗暴危险的势力的,这些势力在他的周围,在攻袭他的象牙之塔,艺术之宫,神圣之薮,或不问是什么地方总之是他的收藏工具之处。并且即使艺术家的天性有自然纯真的地方,而那个雇用他的阶级对于他所做的是什么这一点却不会含糊的;这阶级知道什么是“安全清正的东西”,什么是“有健全的倾向的”;这阶级所赞许的就是这一种艺术,他们所乐于拿出钱来维持的也就是这一种艺术。

  除了是停顿不进,如中国的社会一样的社会之外,那这社会的社会生活总是要因势力的变换而有显著的特征表露出来的。革命的阶级成了功,取了旧日的支配者们而代之之后;我们在他们的艺术上就马上可以看到一个变换。不满不平者现在得到平安了;热情沸腾激发得他们发狂奋兴者,现在能够整理他们的思想了;只知说出他们所不得不说的话的人们,现在也要求技巧的胜利了;总之是那些本来是在创制力的艺术的人们,现在要开始创制起美的艺术来了。我们在此正可以知道当殉教者和圣徒们侵入了“上流社会”之后的基督教艺术究竟是成了一种怎么样的东西。

  罗马帝国的倒溃,去基督约可五百年,其后继起的五百年中,意大利半岛竟成了蛮军侵入的大战场。到了诸事平定之后,那国土就为许多封建侯王与掠夺团体所割据,他们的巢窟都深藏在高塔和城堡的中间。基督教变成了当官的正教,僧侣僧正教皇们是拥有大军的强盗头儿。在他们的军事行动战征杀戮停止的中间他们当然也和另外的侯王一样是要追寻娱乐的;在这些娱乐之中当然有一种是艺术的享乐。

  基督教所培护的那种内心的情感,对于那些向寺院的僧房和修道的岩穴去寻求的人们原是可以自由获得的,但是它们是不能以金钱买取不能以金钱租借的,一触到了宫廷的空气,它们就不得不立时枯萎下去。所以渐渐地我们就看到意大利的宗教艺术终于起了变化。圣徒们变成了柔美的绅士,穿上了学者的长袍;耶稣变成了天上之王,穿的是纯洁的麻纱袍褂,戴的是灿烂的金冠,对那些僧侣们在给与以仁慈的抚视;童贞女马利亚变成了一位公侯,僧侣,或教皇的宠姬——或者也许是画家自己的情人。最后所说的这事情是很普通的,从买卖事务的理由上说来是很容易了解的。女人是在身边的东西,当画家在作画的中间,她又没有事情好做;他于是就可以用她作一个不费钱的模特儿,并且也可以向他这位爱人谄誉谄誉而满足她的虚荣,同时他又可以保持着她而不致于被另外的画家们夺去。像这样的奢侈豪华的毒素就流入了一般所说的宗教艺术之中;而我们就看见殉教和神圣的牺牲的象征被用作装饰虚荣和隐藏掠夺阶级的罪恶的器具了。

  但是人的精神是不死的;不管前面有几多叛逆和迫害在那里,它总是在继续着为正义人道而奋斗的。所以从教会的内面与外面竟来了一长列的勇敢的人们,在为了想把信仰挽回到原始的纯朴与真诚上去而奋斗。支配阶级和被治阶级,有产有权阶级和无产无权阶级间的争斗,就变成了异教派,分立派,托钵僧团,游说僧团,和新教派等的形状而爆发了出来。上帝的年青与无名的忠仆们挺身起来,在诉斥教会机关的腐败。有些退隐到寺院之中去修行,在轻视蔑弃这万恶贯盈的世界;有些将耶稣的说话依了文字谨严地守着,一丝不挂而云游出去,有来听者,便大声地说法,几几乎同乞丐一样在依了人家的喜舍而生存。他们都被教会所斥放而受到了破门的宣告,他们的信仰者也成千成万地受了屠杀的惨刑;但是这运动仍在坚持下去,而那些领导者死后,也竟被尊作了圣徒,又转作了艺术家们的画题——在“被理想化”,穿上了纯洁的袍褂,又被造作了可以去装饰主教及王侯们的着色玻璃窗或画廊的材料。十三世纪的亚西西的圣弗阑息斯(St.Francis of Assisi),穿了乞丐的衣服,是被他父亲在公众之前所否认作儿子的;十五世纪的萨伏拿洛拉(Savonarora)劝富有者将珍宝丢弃在火里,是被官宪大众在弗露兰斯(Florence)处罚死刑的;十六世纪的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为反抗教会发卖罪障消灭符曾放了大声而说法,将他的攻击教会的论文用钉钉上教会的大门去的;十八世纪的乔其·福克斯(George Fox),为在通衢大街之上叫喊了教会的腐败,曾屡次被囚入监狱去的;二十世纪的勃郎(Bishop Brown)僧正,曾为辩护共产主义,诋斥正统教义而被革逐出英国正教(Episcopal Church)之外的——这些就是将基督教的命脉保住的人物,这些就是有生命力的宗教艺术的好题目呀。 郁达夫翻译作品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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