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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反动的滑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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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反动的滑稽家

  当然可以不必说了,由利披特斯(Euripides)的富于过激派感情的作品当然是不能不遇到正统派的反对而得安然被宣召到酒神提奥尼索斯(Dionysus)的圣坛之前来的。于是又有一位另外的剧作家起来了,这一回是一位喜剧作家,他的起来是为拥护雅典古代的有光荣的传统而起的。他的名字叫作亚理斯多芬内斯(Aristophanes),是世界的滑稽喜剧方面的大作家中的一位人物。他保有着无穷尽的狂情、机智与空想;就是在今日你读了他也还能够因之发出高笑来——即使他的反动的思想要使你发气,但你读了也总得发笑。

  在这儿不得不弄清楚的主要之点是,不问它的邪正当否如何,总之这一位诗人却完全是一位宣传者的这一点;他是一位政界的战士,对他的敌人们满含着最毒愤的激怒,他会举出名字来攻击他们,讽刺他们,嘲弄他们,甚而至于对他们放出些邪恶的谣言虚报来都不以为过的。他的写作剧本就为想辩护主张这一种或那一种论点,他的剧中事件的安排就系照他所想表现的这论点主张的这一面或那一面而定的;他的挑选人物,总是或者为说出他自己的确见,或者为使和他相反的确见变得不通可笑而选定的。不单是他的剧中人物为将诗人自己的理想说出而在剧里会作很长的演说;并且在剧情动作的进行中无论何时诗人会将人物等挤摔在一旁,而由他自己出来在合唱团员的形式之下来说出他自己所想的意见;他会向观众来争辩,论答,叱咤他们,骂倒他自己的仇敌,说明他先前的事情作为,论评他现在的剧本——甚而至于会向观众说明为什么他们非将褒赏给与亚理斯多芬内斯一个人不可的理由。我想利用了舞台来作宣传的宣传者中比他更大胆的人总没有了吧?我想资产阶级和传统保守党中比他更有力的奋斗战士总也没有了吧?并且请注意啊,这是出于一位世界的大戏剧家之所为,而且是历史上最盛行“为艺术的艺术”的时期里的一位“古典大作家”呀!

  给与我们感动最大的,更其是亚理斯多芬内斯的值得我们惊异的现代性。凡我们现代所争论的问题几乎没有一个不被他详细论断过的。他有达那(Dana)当时的纽约克〔生〕(the New York "Sun" in the days of Dana)氏那么的恶智;他有斯替芬·厘可克(Stephen Leacock)那么的滑稽,厘可克的滑稽小说,原将人类的心脑所想出来的所有的新鲜合理的,想都嘲弄过的。还有,他更要使我们联想起渥来斯·欧儿允(Wallace Irwin)的诗来——不过有一点却不同,就是亚理斯多芬内斯是很率真地在保持他自己的确信的,而欧儿允氏的机智似乎是在受他的最近出版书店的老板的指挥的。

  亚里斯多芬内斯是一位英国式的绅士,而他的写作是为其他的绅士们在写的。正同在前次的世界大战中英国的啤酒及军需品制造业者都得到了势力,把贵族阶级的居城华室都夺了过来的情形一样,在彼罗镑内斯战争(The Peloponnessian War)期内,亚里斯多芬内斯也看到了他自己的那个有教养阶级被新兴的豪商阶级夺去了。在《武士们》(Knights)一剧里有一场他在攻击他们的情景;他们都是“小商人”(mongers),是一群连续的“小贩”——是为观众发出哄笑来接受的时事问题的引喻。最初来了一位绳索贩子(a rope-monger)来治国;其次来了一位羊贩子(a mutton-monger);现在却来了一位皮革小贩(a leather-monger)——这就是坐在观众之间在听他自己的被骂被嘲的当时雅典市的主权者克来翁(Cleon)其人。亚里斯多芬内斯说,雅典只教再堕落一级就降到底了,于是他就制出了一个垃圾贩(an offal-monger)来,将这一个人的劣迹坏行吟诵了一大篇,要这一个人自己说,这些就是所以使他能有处理公务而为主权者的资格的证明。

  诗人的对克来翁的不满,就是因为他的执政的态度太粗俗;为给他一个好例看看的缘故,诗人就描写他像“一个发放被烧烤时的猪声的管理公家的鲸鱼!”可是这还是正当战争之时哩——试想想假如在一九一八那一年的华盛顿府(Washington D.C.)有一篇剧本出来,将美国大总统用同样的言语来描写的时候,那这一位剧作家将遇到怎样的结果呢!

  还有,亚里斯多芬内斯为攻击他故国的待遇各附庸小邦的劣政起见创制了一篇戏剧。他的这剧本的创制上演,正当各小邦的大使们为参预国务会议之故齐集在雅典之时,所以他们都是剧本上演时的在场的观众。为此之故,克来翁对诗人提起了诉讼,处了他的罚金;于是在下一篇作品里他就来报复了,他提议说,人民应该将像这一类的坏东西踢出去。

  为报复剧诗人的嘲讥,戏谑,揶揄,

  政治家们竟敢将诗人的薪金减去,

  将此庄严神圣的职务,

  来作他们公报私仇的工具,

  因为他们自己被嘲弄辱骂了的缘故——

  对此等败类全部,我们正该给与一个警告严谕!

  亚里斯多芬内斯的憎恶由利披特斯,是因为他把祖先的英雄们改作了脆弱的常人,对他们的行为的邪正在用了常人的感情相与悲喜的原因。他就把这诗人拉下了地狱,用了凡他能执捉得到的各种武器在向他鞭挞。他将诗人的那篇女权主义的剧本《利雪斯屈拉泰》(Lysistrata)拿来,运用了最新的那种计划,就是母性的联盟罢工(a strike of mothers),来把它化成了趣剧。变成了一篇雅典的妇女全部都联合起来,到和斯巴达的战争终息为止对她们的男人都拒绝同居的剧本。

  亚里斯多芬内斯对梭格腊底斯(Socrates)也是怀恨的,因为这一位哲学家在教雅典的青年以各人须为自己个人而思谋。诗人所以就将亚儿雪媲亚特斯(Alcibiades)的堕落之罪归结在这学说的身上,因为这一位青年贵族原是梭格腊底斯的弟子,而将他的故国卖给与波斯王者的就是此人。他写了一篇戏剧名《云》(The Clouds),就指说梭格腊底斯是一位狡猾的诈欺汉,只在教人以如何的只须为金钱而替人辩护。他描写这一位哲学家坐在屋前的一只挂笼里在和他的学生们作种种愚丑之事。这正是《礼拜六志》——(Saturday Evening Post——社论里的嘲笑“客室桃红党”(parlour pinks)及大学教授的禁止学生参加政治政党运动(mugwumpory-teaching)一流的调子。终究一般盲目群众的请求处梭格腊底斯以死刑的时期到了;这便是这一位反动的滑稽家得到大胜利的时候。

  可是不幸单这一位自由思想家之死还不足以使雅典多数的市民回返到他们祖先的质素生活中去。他们还在继续着积聚金钱,享乐生命,而把战争大事委在雇佣兵的手里。他们的剧作家们就创始开展了一种所谓“社会喜剧”(socialcomedy)的玩意儿——就是描摹描摹闲惰阶级的风尚淫乐,而毫不带宣传色彩的一种玩意儿。这是一个千古不变的定则,就是无论哪一种民族的艺术,当缺乏宣传性的时候,便是这一种民族正在知识与道德的堕落行程中的表示。所以当时就从北方来了一位强者,管领了希腊,而希腊文学就转移到亚历山大时代(Alexandrine Period)去了。

  这一个新文化的中枢是埃及的亚历山大市(the cityof Alexandria in Egypt)。诗人们就竟以他们的技巧为夸耀,而写了许多纤细可爱的恋爱的乐境。一群饱学的学者只在忙碌于古代作品的解释与批评,作了些关于文法修辞及诸如此类的长篇叙事诗。当然这也是“宣传”;可是我们应该知道,这不过是第二义的模仿的宣传罢了,这并不是由成伟业或创造新生命的形式的巨人所做出来的。亚历山大市是一个世界的中心点,上有一位暴君在那里统治,下有富庶的有教养的绅士们在那里住家,这些绅士们更养了许多的画家、雕刻家、诗人、音乐家、演剧家在那里慰度他们的无聊,作他们的广告和鼓吹的代言人。可是希腊古典时代的艺术,却是自由人的作品,是比任何文化时代都要多的多数住民在那里执政当权之下的自由市民的作品。那就是表明智的冒险的欣喜与感激系全般的社会所通有的意思,就是整个的全社会的一个成就的大飞跃的意思。我们现在所称为“古典的”艺术——我们用以将新时代的人的头脑系锁到传统与定型上去的“古典的”艺术的起源,原来是如此地固定不变的呀! 郁达夫翻译作品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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