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徐春凝的月子会坐到头,哪曾想,黄丽萍突然来我家,送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这消息就是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与中国医学界开展一项干细胞修复子宫内膜病症的学术交流和研究,期限为半年,条件是中国前十所名牌医学院校毕业,且具有副主任医师资格,从事妇科工作的医学博士,这说的不就是徐春凝吗?
黄丽萍说:“李院长让我过来问问你,能不能去美国,不能去的话,咱医院就把这指标让给其他医院。”
徐春凝用商量的目光看着我。我有些儿犹豫,因为徐春凝尚在坐月子。
徐春凝问:“我去吗?”
我说:“你想去吗?”
徐春凝说:“这还用说吗?我当然想去了。”
我说:“可你还在坐月子。”
徐春凝说:“坐月子算个屁事,人家美国人从来不坐月子。”
我不语。
徐春凝说:“我就是担心,亮亮咋办?”
我说:“你要实在想去,亮亮这头有我哪。”
徐春凝一脸凄苦地说:“你还要上班,咋带啊。”
我说:“我住我妈家,她白天搭一下手,困难总会克服的。”
徐春凝无可奈何说:“看来只能这样了。”
我问:“你这一身奶味,咋去啊?”
“这好办。”徐春凝对黄丽萍说,“你回一下李院长,我会准时报到。对了,你明天过来,给我带些回奶药。”
徐春凝为了出国参加学术交流,放弃了坐月子。她给亮亮喂下了最后一口奶水,便服下了回奶药。回奶药药效灵敏,三天以后,徐春凝身上的奶味消失了,她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到北京集合,跟团去美国进行长达半年的医学学术交流。
分别的日子,方才知道相聚的时刻珍贵。临行前的一天,亮亮几乎没有离开徐春凝的怀抱。
徐春凝泪眼婆娑,痴痴傻傻地看着儿子,似有几分不忍,又有几分无奈,或许这就是宋词里所说的“草草杯盘话别离,风雨催人去”吧。
从徐春凝的身上,我理解了什么是女人的弱点。徐春凝的弱点就是“爱”,她爱我,爱儿子,更爱她的事业。所以事业与家庭发生冲突的时候,她的选择背后,又如何不会隐藏着悲伤?这悲伤就是徐春凝总想看上儿子的最后一眼,这一眼就是我抱着襁褓中的亮亮,走进西府火车站的站台为徐春凝送行。
徐春凝走了,走在了奋斗与育子的矛盾中。她将这种矛盾甩给了我,于是啊,我抱着亮亮来到贺会谦的家。
贺会谦的家里早已做好了迎接我和亮亮的准备。邱芬虽然是个吝啬的女人,可在孙子的身上舍得花钱。她花大价钱买回来了两桶“贝因美”婴幼儿进口奶粉,一边向奶瓶里面兑奶粉,一边嚼徐春凝的舌根子:“我看呀,找啥女人也不应该找医生,看到没有,就小凝这样,还叫女人?连月子都不坐,作出病来不是一辈子的事?”
贺会谦在卧室搭话说:“你可拉倒吧,没事少说点孩子的坏话比啥都强,看看小凝对待咱们,是不是比那莉莉,还有什么张玉红都强吧,这样的媳妇你不满意,你还想要啥媳妇?”
邱芬说:“我不是说小凝不好,我是说她太要强,太要强的女人过不了日子。”
贺会谦说:“那你说,啥样的女人能过日子?”
邱芬说:“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像我这样的女人了。”
贺会谦说:“那你找一找,现在还有像你这样的女人吗?”
的确,现在这个时代,邱芬这样一心顾家的女人已经不多见了。社会上所能见到的,难道张玉红那样的女人不多吗?难道徐春凝真的不是过日子的女人?
不,包括邱芬在内,对于徐春凝的为人是没说的,只是徐春凝的事业心太强。可话说回来,一个人,不论是男还是女,没有一点儿事业心,他还能上进吗?
看来,我就是一个不懂得上进的人。
我在贺会谦和儿子的家住了下来。白天我上班,邱芬替我带孩子。晚上我下班,孩子栓到了我身上。偏偏亮亮是个不省油的“灯”,这孩子睡起了颠倒觉,一到晚上就精神,就要让我陪他在屋子里面转圈圈。你说,我是一个工薪族,架得住孩子这样闹吗?没扛几天就支撑不住了。
一个人总是要睡觉的,既然夜里睡不成,那我总得在上班的时候打瞌睡吧,瞌睡得张文超在会上直点我的名,会后还要找我谈谈话。
我诉苦说:“那你说我该咋办?我老婆去美国了,孩子扔给我和我妈带。我妈还要伺候我爸,她也得休息吧,晚上再让她带孩子,我忍心吗?”
张文超叹口气说:“你老婆在美国呆多久?”
我说:“半年。”
张文超“啊”了一声说:“那好吧,悠着点儿,身体要紧。”
不管咋说,虽然张文超这个人善于攻心和内耗,可他毕竟是个善良人,没有对我赶尽杀绝,让我在工作的空闲中,趴在办公桌上,有一个偷睡的机会。
有一天,徐春凝打来了电话,她说她办了张流量月卡,可以每天和儿子通话了。
我和徐春凝相互间打开了电脑上的qq,相互间对上了视频。视频里面出现了徐春凝熟悉的笑脸。面对这张久违的笑脸,我连忙将亮亮抱了过来。亮亮好奇心重,伸手去抓电脑屏幕里的徐春凝,抓得徐春凝哭了。
“儿子,你咋长的,两个月不见,你咋这么大了。”
我叫苦说:“你这是咋说的,还以为他长得快啊?别忘了,他可闹人了,一到晚上就来劲儿,非要让你在屋地里面抱他转圈圈,你不转圈他就哭。”
徐春凝看着我说:“大鹏,你瘦了,辛苦你了。”
我说:“我不辛苦,你给我生了个大儿子,你辛苦。”
徐春凝说:“知道我辛苦,还算你有良心。” 淡入香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