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九点多钟，我和徐春凝提了一箱特伦舒纯牛奶去登钱副总经理家的门。

　　我和徐春凝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段拜访钱副总经理，是因为钱副总经理和他的夫人廖霖都是位高权重的领导，拜访者不断。过了晚上九点，拜访者一般都会知趣而退。

　　我们这是头一次拜访领导，摸不清钱副总经理夫妇都是什么样的人，害怕送错礼物再弄巧成拙了。

　　摁了一下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年近四旬的女人，短袖之下扎着一个围裙，一看就是钱副总经理家的保姆。

　　我问：“钱总在吗？”

　　保姆说：“你是谁？”

　　我说：“我是设备处的大鹏。”

　　保姆挺轴，再一次问：“什么设备处？”

　　我猜想保姆来自于农村，没有多大文化，便耐心解释说：“钱总是我的领导，我是建华电子机械公司的设备工程师贺元鹏。”

　　正说话间，走过来一个胖女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件非常考究的冰丝睡衣。我猜想这个女人大概就是钱副总经理的夫人廖霖。

　　女人怕老，上了年纪注重打扮，尤其是廖霖这个级别的领导，面相总比实际年龄小五岁。

　　国家公务员的退休制度是女干部五十五岁退休，照这样计算，廖霖很有可能到了退休年龄，或者已经退休，那么她能帮徐春娴翻盘吗？我的内心犯起了嘀咕。

　　廖霖显然听到我和保姆的对话，她冷冰冰地回应说：“我家老钱睡了，你有事明天到单位找他。”

　　哪有九点多钟就睡觉的，这明显是在给拜访者赏闭门羹嘛。

　　我不太喜欢当官的，一看到廖霖这副高高在上的德行，也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就此离开。

　　徐春凝和我想法不同，她真的为徐春娴的就业问题着急，在我转身的工夫，她一下子蹿到廖霖面前，急切地递上一张名片，自我介绍说：“廖局长，我是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徐春凝，专攻不孕不育症。”

　　这句话果然吸引住了廖霖，看了一下名片的介绍，脸儿也跟随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横肉之间挤出一丝微笑，将我和徐春凝让进了客厅。

　　这时候钱副总经理穿着睡衣来到了客厅。他向我打招呼说：“这不是设备处的贺元鹏嘛，找我有事吗？”

　　我心想哪里是找你呀，是我家徐春凝找你的夫人廖副局长。可我不能这样说，也不能说不是来找他的，所以也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钱副总经理不愧是一任公司领导，看了一眼和他夫人说话的徐春凝，立刻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当下儿吩咐保姆沏茶，招呼我和徐春凝坐下。

　　我下意识地掏出手绢擦了一下汗，钱副总经理立刻吩咐保姆为我和徐春凝上冰镇的酸梅汁。

　　钱副总经理的家很是凉爽，与门外的酷热可谓是两重天地。

　　钱副总经理的家富丽堂皇，大小客厅装修豪华。七十四吋的液晶电视好像一面墙。

　　徐春凝正在向廖霖介绍她的工作业绩，话里话外牵连的是不孕不育。

　　钱副总经理听来了徐春凝的来意。他以为徐春凝在为我跑路子，因此变得异常热情，不但为我打开了电视，又一次叫来保姆，让她将冰箱储存的火龙果切好端上来。

　　徐春凝向廖霖介绍的是她为病人实施自身骨髓干细胞移植，修复病人子宫内膜粘连，成功怀孕产子的案例。

　　徐春凝打开手机，调出她的获奖论文给廖霖看，看得廖霖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打电话。

　　电话明显是打给她的儿媳妇的，通话中反反复复重复“玲玲”的名词，这说明，她的儿媳叫玲玲。

　　廖霖说她为玲玲找了一个妇科专家，可以治好玲玲的病。

　　玲玲说她没病。

　　廖霖发起火来，玲玲的火更大，又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离婚”的字眼。

　　徐春凝看到廖霖说服不了玲玲，也就接过廖霖的电话，轻声说：“你好，玲玲，我是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徐春凝，你听我说一句，你要是回答有，就听你妈的话，开车回一趟家，否则的话我立马离开你家。”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说吧。”

　　徐春凝问：“你有没有出现过小腹、外阴、肛门坠痛坠胀的症状。”

　　对方说：“有。”

　　徐春凝问：“多久出现一次。”

　　对方说：“经常出现。”

　　徐春凝大声说：“你这孩子，既然症状这么明显，还和你妈怄啥气？听姐姐的话，快点儿开车回来。”

　　徐春凝说服了玲玲，令廖霖和钱副总经理万分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显示出了真诚。

　　借此大好时光，徐春凝不失时机地说出徐春娴参加临渭区招教考试的事情。

　　廖霖恍然大悟说：“原来你们是为这事来我家的？”

　　徐春凝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治病救人是一个医生的天职，当我今天听大鹏的处长说起玲玲不孕的事情，我就决定到你家来，动员玲玲住院做手术，让玲玲实现做母亲的梦想。至于我妹妹招教考试的事情，我可一直没有求过您，大鹏去年就和我说起过您和钱叔的关系，可我不想走后门，更不想您为难。就业的路有千万条，当老师只是其中的一条，如果我这个中心医院副院长肯求人下话的话，我妹妹工作的事并不难。”

　　徐春凝的话软硬兼施，意思是她为玲玲而来，至于徐春娴工作的事只是附带提一下而已。

　　廖霖是一个多么聪明的领导，能听不出徐春凝的话儿？她当场说道：“徐院长，您别急，这事情我回头调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你妹妹的事必须解决，国家再三强调残疾人就业，县区局的做法是与国家政策背道而驰的。”

　　正说话间，玲玲回来了。她三十来岁，身材高挑，相貌姝秀，一看就是个靓美人坯子，难怪钱副总经理夫妇将玲玲视为“鸡肋”。

　　玲玲上下打量徐春凝说：“我还当是一个多老的老专家，原来和我差不多大小啊。”

　　徐春凝说：“年大年小是你的判断，让你怀上孩子是我的职责。走吧，到你的卧室，我给你做个检查？”

　　徐春凝随玲玲离开了客厅，廖霖也就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小伙子啊，你和徐院长是怎么认识的？”

　　钱副总经理说：“还用问吗，他们是高中同学，那年高考，贺元鹏是咱们市的理科状元，进了北大，徐大夫仅次于贺元鹏，进了医科大学。”

　　廖霖笑了：“这可真是郎才女貌啊。难怪你们会走到一起，因为你们都是人尖子。”

　　这是钱副总经理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明明对我和徐春凝不了解，故作我们是老相识，吹牛都不打草稿。我和徐春凝就不是同级高中毕业，又如何能成为同学？

　　没办法，将错就错吧。谁让我是北京大学毕业生，谁让徐春凝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妇科专家呢？ 淡入香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