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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话题永远是追忆。
梁夫人嘴儿特能说，她说的全是和徐春凝交往的旧事。这种追忆带出来的遗憾就是徐春凝的牺牲。她说如果徐春凝不牺牲，她到西府的话，也会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追忆带出来的气氛显得有些儿凝重。
我连忙转移话题说：“嫂子从事什么工作？”
梁书记淡淡地一笑说：“哪有工作啊，她就是一个农村妇女，进城没几年。”
我不禁佩服说：“就凭这一点，说明您勤政廉洁，不谋私利。放一般干部，早把嫂子的工作问题解决了。”
梁书记说：“廉洁还说得过去，不过勤政就不合格了。合格的话，徐局长就不会成为烈士了。”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如果徐春凝还活着，徐春娴就是再如何承受家暴的伤害，也不会跑到云阳来支教。我也不会失去老婆，一天到晚为亮亮的后妈伤脑筋。
梁书记说，徐春凝的牺牲，在云阳引发了一连串的地震反应，倒霉的不仅仅是张县长，跟着吃瓜落的还有他梁书记。梁书记因此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将三年来在云阳积攒下来的政绩输了个一干二净。
梁书记说徐春娴到云阳支教，就是市委领导班子给了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所以他亲自把徐春娴安插到了云阳高中支教，在确认我成为建华电子机械公司副总经理的基础上，请示市委尚书记，为徐春娴分配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临时住房。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徐春娴的这套住房已经惊动了市委尚书记。
由此看来，地方工作真的不好做，一件事情做不到，就会牵一发动全局。
闲聊中，梁书记问起我个人职务的升迁事宜。他说：“徐局长和我说起过您，是两年前从技术岗位转入行政干部的，怎么短短两年时间，您就能走到公司高管的职位来呢？”
我知道，梁书记就是想探讨升迁秘诀，他在云阳干了三年，本想着能走到西府市区谋个肥缺，没想到一场事故令他满盘皆输。
我当然不能说有贵人相助此类的话语，因为梁书记缺的就是像唐总经理这样的贵人。我要从另外角度去说这件事。
我说：“我们工厂和您这里工作方式不同，工厂里面没有那么多的人情关系，基本上可以不去考虑上下打点，不会投领导喜好，站队入伙。我们讲究的是实干。这种实干靠得就是你的专业技术，就是你的领导才能。你就是你团队的核心力量，你说打哪儿，只要能打得响，没二话，整个团队无异心，一举能拿下这个任务，做到上级高兴，团队成员心服口服，你就是这个团队最杰出的领导人。我这个团队是与事故打交道的。对于一个公司的领导人来说，最提心吊胆的就是事故的发生，而一个大企业，要生产，就会有事故。事故频发是企业运营的主要特征，问题是这个企业是否有一个过硬的团队，能够在短时间内处理事故的发生，做到不影响生产，不会给企业造成重大损失。比如说，建华电子三分公司的电弧钢炉事故的频发率是百分之二百，平均每三个月就要发生一起转换器故障，那么我的大修队的工人，是否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排除这起事故？这就是用人问题，我给我的技术工人最宽厚的优惠政策，鼓励工人外出学艺，学有所成，报销全部学费不说，在具体的工作任务中一马当先，给予重奖。所以事故发生，我的团队就会不分昼夜，加班加点地进行抢修，最多在两天时间，就会将故障设备修缮一新。这不是说靠谁专营拍马能做得到的，一个是工人队伍中的威信，再就是你具有他人所不能之所能。比如三分公司冷扎钢油压泵泵头脱落事故，油井碗口粗细，泵头拳头大小，谁能将它打捞出来？我到现场，设计了一个八爪钩，分分钟把泵头捞了出来，立刻博得工人们的一片掌声。当然，论起实干，也是与家庭有关系，我和小凝全都一心干事业，整个家就甩给了我妹妹，家里的一天三顿饭，接送亮亮上下学，照顾病重的我父亲，靠的全是我妹妹。我妹妹来云阳支教，可以说我家里现在是一团糟。小凝牺牲，我心情不畅，偏偏这时公司事故率猛增，这半年，我差不多天天睡工地，与工人一起钻炉膛，修设备。这就是我升职的秘诀。”
我的一通长篇大论说得梁书记感慨万千。
梁书记说：“茅塞顿开，茅塞顿开啊！谁说地方工作和企业不一样，可以说是异曲同工，核心问题是缺少一个能一呼百应，能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实干家。相比而言，我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县委书记，就没有你们唐总经理的气魄，将安全问题摆在第一位，不懂得识人用人，缺少你这样的实干家。总结黑鹰岭事故，我县竟然没有一个县级领导带队处理事故，竟然让徐局长这个已经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领导坐镇指挥，抢险救灾。打个比方，如果当时在家的领导是你，你会怎么办？会不会跟随徐局长去事故现场指挥抢险，会不会放跑孙建社这样的投机分子当逃兵？我想你会当场撤了孙建社的职，会亲自驱车前往事故现场，指挥抢险，并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调整应对方案。那样的话，也不会有徐局长壮烈牺牲的悲剧发生。怎么样，老弟，到我云阳来，咱哥俩搭班子，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如何？”
看着梁书记的兴奋劲儿，我真的不想扫他的兴。
“这可能吗？我是干企业的，走不到你们地方。”我还是说出扫梁书记兴的话儿。
梁书记说：“这你别管，一切有我。”
“是的，可是唐总那里也离不开我。恐怕我一离开，他真的缺少主心骨了。”我还在打退堂鼓。
梁书记说：“别找借口，唐总缺人，你们集团不缺人，可我这里缺少的就是你。”
糟糕，我跑了一趟云阳，竟然被这个一心想干事业的父母官看上了。 淡入香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