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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美好的梦想,在一开始,都只是一场虚幻的骗局,只有坚持到底的人,才能在这场骗局里获得赢面。”
——程旷
陆晋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是个私家侦探。”
程旷“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她眼里的光芒收敛了一些,平和地看着陆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晋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其实,他也不是真正的私家侦探。
三十四岁的陆晋是名战地摄影师,一直辗转在战火纷飞的阿富汗、伊拉克、叙利亚的最前线。
普通人总是赋予这个职业无限的荣光,内里的真相却是狼狈不堪。
像陆晋这样的独立摄影师,没有通信社的强大背景做支持,在战区的每一天都举步维艰。
他们靠为图片社和杂志社拍摄专题图片为生,每个项目所获取的经费,勉强够应付战地生活的日常开支,略有结余。
吃得糙、住得差,陆晋攒了三年的钱,才堪堪凑齐头盔、防弹背心这些保命的装备。
饶是这样,如果遇到需要紧急发稿的特殊情况,还得蹭那些通信社记者的卫星电话。
如果不是心中始终有热血与激情在涌动,这样恶劣的生活,正常人坚持不了几天。
那些年,他日日与死神为伍,参加最多的聚会是葬礼;泡得最多的是混杂各国记者的地下小酒吧和方便面。
渐渐地,身边熟悉的朋友越来越少,有人靠着光环升迁离开,当了总统御用摄影师;有人缺了胳膊少了腿,抱憾终生;有人患上心理疾病,从此无法再端起相机;有人永远闭上了眼睛;有人连尸骨都找不齐;当然也不断有新人加入……
如此如履薄冰地过了十年,直到认识十年的老友在他眼前被炸成碎片,他自己的胃部中了两枪,他才惊觉,他已经撑到极限。曾经他以为永不熄灭的梦想,也终在战火中灰飞烟灭。
他渴望宁静、渴望安全、渴望睡一个完整的觉。
然而回到北京,他却发现,他与这个没有硝烟的世界严重脱节。除去几套摄影装备,他几乎身无长物。
甚至,他连工作都找不到。
尽管他拿过不少大奖,甚至囊括了战地摄影师的最高荣誉罗伯特·卡帕金奖,但实际上他与国内的整个摄影氛围格格不入。
一开始,冲着他的职业光环,也有人请他去参加各种摄影讲座。可是,那些铭刻进他生命里的伤痛和苦难,又怎么可以拿出来在人前侃侃而谈?他不擅长把伤口撕开了当众卖弄。
他想说的、能说的一切,都在照片里。
他是个寡言的人。
“作为战地摄影师,最大的痛苦在于我知道自己的一切名声和利益都建立在别人的苦难之上,这让我每天挣扎煎熬。如果有一天,我的野心超越了我的同情心,那时的我就失去了灵魂。”没人比他更懂得JamesNachtwey所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晋始终保持着低调与沉默,在这个靠炒作赚钱的时代,是那样不合时宜。
尽管他唯一的生存技能只有摄影,可是,最赚钱的商业摄影,他不懂。那些精心铺陈的光线所营造出来的虚假、商业式的完美,对于追求客观与真实的他来说,是个悖论。
而艺术摄影,他至今也看不懂那些似是而非、极度意识形态的照片,到底在表达什么,对人类社会有何意义,更不用说去拍摄了。
或者去媒体工作?他漂泊了十年,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完全无法接受严苛的新闻管制。
何况,他从来不是听话的喉舌,而是长了反骨的真实记录者。
如果继续从事纪实摄影,不能娶个有钱的老婆做后盾,他就只能穷得去当铺。
从战地归来的一年时间里,陆晋过得浑浑噩噩,颇为潦倒。
他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相机都不愿意再碰。
生活在他眼中,就像一块发霉的芝士蛋糕。
最现实、最要命的是,他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旧时的朋友,都开始为第二胎奋斗了,他却还是孤家寡人。
他记得那天,他是被母亲强迫去相亲的。
他都记不得那是他第几次败在母亲的眼泪攻势下了。
相亲对象都是被他曾经的职业光环所吸引来的,她们一听到战地摄影师这个头衔,便立即瞳孔放光、鼻翼扩张、嘴唇半开、呼吸变粗……兴奋莫名。
她们兴致勃勃地想要从他口里听到刺激热血的Rambo式的传奇,他却总是言简意赅,甚至沉默以对。
他很清楚地知道,她们中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战争、关心那些残酷的流离失所与生死相隔。
那些生活在恐惧与死亡阴影下的人,与这些光鲜靓丽的都市女郎之间,隔了永远也无法填平的鸿沟。
而这鸿沟,也隔在他与她们之间。
没法谈过去,姑娘们便和他谈现在——没车、没房、没存款、没稳定的工作……几句话后,便无须再谈。
而那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在简单交换过彼此的情况,喝完一杯寡淡的咖啡后,那个叫岳彤的OfficeLady(办公室女郎),突然给了他一个Offer(邀请)。
她问他:“你想不想做私家侦探?”
“啊?私家侦探?”他有点莫名其妙。
“对呀!”
“一名战地摄影师,必然素质过人,勇敢、机敏、警觉,适应力、观察力、危机应对能力都具备,还擅长沟通、忍耐、隐藏,在枪林弹雨中如入无人之境,更能在异国他乡搞到机密情报、找到各种有用的线索……这不是私家侦探所需要的素质吗?”岳彤掰着手指数给他听。
那一刻,陆晋好像看到一条闪闪发亮的全新职业生涯之路。
岳彤见他颇有兴趣,便抛出了橄榄枝。
岳彤说,能做战地摄影师的人,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一定不是大城市里那些查查婚外恋的小侦探们所能比拟的。而且她能从项目基金里巧立名目,给陆晋开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价格。
有了这笔钱,陆晋在两三年内不用再为生活发愁了。
最重要的是,他太需要离开眼下局促的生活,冷静地想一想未来。
于是,他把银行账号给了岳彤。
故事这么长,陆晋不知该如何对程旷言说,千言万语在他只是简单的一句:“我曾经做过十年的战地摄影师。受岳彤的委托,特地来调查岳川的行踪,她怀疑他爸爸被你们囚禁了。当然,支付调查费的是绿能集团,所以我也必须替绿能集团拍摄一些相关资料,供他们评估这个项目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你可以认为,我在侦探的基础上,还兼了那么一点点观察师的职责。”
听到这里,程旷知道陆晋说的是真话了。
他身上所具备的所有素质、特征,特别是那种在人群中的融入性,无不证明了他的职业身份。
她没料到,他会有这样一个特殊的职业。
她顿了顿,暗自提起精神,准备对付陆晋的攻击。
果然,陆晋在介绍完自己的情况后,丝毫不耽搁地把问题抛给了她:“轮到你了!说假话可过不了关。”
程旷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的团团浓荫。
在漫漫黄沙中,建成一片绿色王国需要多少人付出多少心血,不置身其中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程旷眉头轻轻蹙起,那只始终充满斗志的眸子在这一刻放下了伪装,显出忧心忡忡。
“你知道我们这个项目与绿能集团之间真正的关系是什么吗?”她问。
“绿能是你们的投资者。”陆晋回答。
程旷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自顾自地说道:“众所周知,岳川是‘绿饵计划’的总设计师。要实现这样一个庞大的项目,需要很多钱,而岳川本人是没有钱的。十几年前,岳川拿着项目的策划书到处找人投资,然而,当时并没有人愿意把钱砸进这个项目里。一方面是大家觉得这个项目纯属天方夜谭;另一方面,这个项目即便实现了,距离拿到回报的那一天,也遥遥无期。”
程旷见陆晋听得一脸茫然,便整理了一下思绪,用最简单直白的话介绍:“商人重利,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谁愿意白投几十亿?就算是‘绿能’这种略带公益性质的环保集团,真让他们为环保大业不图回报地砸钱,他们也不愿意。”
程旷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岳川便想到了一个办法,决定出让整个项目的知识产权。一旦绿岛基地建造成功了,投资人就能自由支配和出售这个项目的所有专利技术和研究数据。他们可以用这些技术到其他沙漠国家开疆扩土,建造新的绿岛。在全球土地资源萎缩的大环境下,一定会受到所有沙漠国家的追捧。”
“如果失败了呢?”陆晋忍不住问,“真正的商人不会豪赌。”
“失败?就算失败了,我们现在研发的这些技术,也够他们赚了。”程旷眼睛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迪拜即将开业一座53层高的酒店塔楼,在酒店的第五层,一个全封闭的环境,完美模拟热带环境,建造出一片7000平方米的热带雨林。它拥有先进的感应降雨系统,能模拟森林雨,又不会让人真的淋湿。因为感应器可以检测到人的方位,控制降雨地点和出水量。而这些雨水,是通过冷凝方式收集、储存、回收再利用,可以在干燥的沙漠地带营造出热带雨林的潮湿环境。”
陆晋听得入神,不防程旷轻笑出声:“是不是觉得这些技术很熟悉?单是出售这一项技术,绿能集团就赚了不少。何况,如果绿岛基地真的能构建完美的生态循环系统,想要复制这项目的国家不知凡几。”
“那绿能集团为什么现在要提出关闭绿岛基地呢?”陆晋困惑了。
“哼!我们搞科研的怎么算得过商人!”程旷愤愤然,“彼时绿能董事长方亭建与岳川谈了整整一年合同细节。他把整个项目分成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十五年,我们要在沙漠腹地建造一个绿岛基地,让它脱离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大环境,形成独立的小气候,不消耗地下水就能自给自足;第二阶段,根据第一阶段绘制的地下水纹图,再建九座绿岛,让它们相互影响,调节气候,改变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流动性;第三个阶段,继续复制更多的绿岛,直到整个沙漠的气候被改变,成为一片农业和林业高度结合的绿色海洋。政府也承诺,如果沙漠变成森林,绿能集团将拥有其中五分之一土地一百年的免费使用权。”
“分三个阶段,对你们有什么影响?”陆晋还是不解。
“三个阶段,就是分三次给钱啊!”程旷的语气不由得带出了几分怨怼,“绿能集团现在就是想赖账!依靠第一阶段的研究成果,他们就能获取巨大收益,何必再进行第二阶段的投入呢?一百年土地使用权对于他们来说,是太长远的计划了。”
“这和岳教授不在基地有什么关系?”陆晋打断了程旷的喋喋不休,她似乎想要把他绕晕。
“我们当然不允许项目只实施到第一阶段就结束了。”程旷狠声道,“我们必须推进第二阶段方案的执行。为了找到更多适合建岛的水源地,我和老师经常进沙漠找地下水源。我们用自己研发的找水仪,实地探测,可以找到地下2000米深的岩石层中的水源。我们可以构建出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最近一次冰川时代到今天的地下水文模拟图。只不过,这需要我们用脚丈量每一寸沙漠。所以这十年来,一到适合勘测的秋季,我们都会带着驼队进沙漠找水。只是,我们一共找到了八处合适的水源地,只剩最后一处……”
说到这里,程旷顿了一下,舔了舔干燥起壳的嘴唇,转过脸,认真地看着陆晋:“而老师就是……去年5月8号,一次外出寻找地下水的时候,失踪了,再也没回来过。”
说到这儿,程旷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陆晋心中不由得一紧,但他脸上毫无波澜:“岳老失踪了,你们没派人去找?瞒着有什么用?为什么要隐瞒?”
“你以为我们没派人去找?我们找了整整两个月。”程旷的眼眶一下就红了,“真的是没日没夜地出去找,直到最后所有人都熬不住了,我才做了停止找他的决定。”
说到这儿,程旷连声音都哽咽了。
这样软弱的样子,在程旷身上是很难看到的。陆晋不难想象,下达那个放弃寻找自己恩师的命令,对于她来说有多么困难。
“岳老到底是怎么失踪的?”陆晋不再逼迫程旷。
程旷眼睛盯着桌上的一盆冰梅,回忆起来。
岳川在失踪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很焦虑,谁跟他一言不合,都能吵起来。
因为找水的事情,程旷也和岳川发生了一点分歧,和岳川大吵了一架。
隔天,岳川便独自带了一队人去沙漠南缘勘测。
当天晚上,他们驻扎在沙漠里。第二天早上,全队准备出发,岳川却迟迟没有出现。于是施一源去帐篷里找他,却只在睡袋上发现他留下的一张字条,说是要出去散散心,让大家别找他。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岳川的音信了。
有人认为,他是迷路了,被困在了沙漠中;有人认为,勘测地点距离公路并不太远,以岳川的本事,走到公路上,搭个顺风车离开沙漠也不一定。
可如果是前者,那么多人,把他能靠两条腿去到的区域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大家推断,应该是后者。可如果是后者,他为什么要离开沙漠,要躲开大家呢?
最后还是娄云提了一句,她说,岳川在失踪前,曾经很苦恼地告诉她,他发现整个基地的设计方案中出现了一个纰漏,也许会导致整个计划失败。而这时,方亭建已经私下通知岳川,股东们不愿再投钱了。娄云认为,岳川可能觉得“绿饵计划”实现不了了。他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所以干脆选择逃避,因为“绿饵计划”一旦失败,等同于他的整个人生都失败了,而他将变成业界笑柄。
程旷说到这里,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线恨意:“我并不觉得老师会这么没有担当。但事实上,他确实失踪了。如果绿能集团的人知道,我们的总设计师都逃跑了,还怎么可能让我们继续执行项目!所以,我们必须瞒着!直到老师迷途知返,主动回来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原来如此。
难怪他们处心积虑地要隐瞒岳川失踪的事情。
“我看见的那个岳川是假的,对吗?”陆晋问。
“是我们的电力工程师老罗,他长得跟老师一样黑瘦。”说到这里,程旷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怔怔地望着远方高低起伏的绿色森林,突然转头看向陆晋:“你会帮我们的是吗?”
“怎么帮?”陆晋下意识地问,问完就后悔自己嘴快。
“帮我们暂时向岳彤隐瞒一下她爸爸的失踪。”
“我不能说谎。”陆晋说道。
“就拖延一下,只要等我们解决了水位下降的问题,等到第一场雨来,你就立即告诉岳彤。或者让我亲自跟她解释也行!”
“求你了!”程旷说。
这三个字被她说得荡气回肠,就像情人求婚时那样全心全意,卑微而充满了感激,期待中又带着忐忑,好像对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终生幸福。
此刻,被程旷用那样迫切而炽烈的目光直视着,陆晋觉得,这比在叙利亚被火箭弹追还要难以逃脱。
他的喉咙有点发干,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却发现程旷垂在身侧的拳头正捏得死死的,指节因为绷得太紧而泛着青白。那一向稳定有力的拳头,此刻却微微颤抖着。
陆晋心中微动,这个姑娘,在岳川失踪后,扛起了不该自己承担的责任。她明明个性率直,却又不得不编织谎言,调动所有人继续全力以赴。
在总设计师都放弃了这个项目之后,她还在坚守,用她的希望和生命在坚守。
陆晋正在犹豫,“砰砰砰……”门被急促地敲响。
程旷没理,还是一心一意地看着陆晋,等着她急欲知道的答案。
“砰砰砰……程旷,程旷,出事了!”门框被大力拍打得扑簌簌往下落白灰,施一源焦急的声音夹杂其中。
程旷还是不为所动地看着陆晋,倒是陆晋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了。
施一源脸色惨白,两天两夜没睡的眼睛瞪得血红地站在门口,人还没进来就嚷道:“查到水位下降的原因了。八井镇的人把我们的2号暗河给截流了。”
闻言,程旷绷得紧紧的面皮不由得抖了抖,但她的眼睛还是不肯从陆晋脸上移开,仍然死死地盯着他,只是目光变得更加迫切。
“程旷!”施一源见程旷像桩子一样戳在原地,着急地冲她吼。
程旷像聋了一样,感官意识都只集中在陆晋一个人身上。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陆晋沉吟了一下,被迫点了点头。
程旷牢牢盯着陆晋的嘴唇,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整个基地的生死存亡,此刻就系在他唇间吐出的这一个字上。
行?还是不行?
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个字,只等到了陆晋微微的一颔首。
就在他下巴落下的一瞬,程旷的心脏猛地紧缩,接着狂跳不止。
她赢了!
她在眼睛里逼出一点泪意:“谢谢你!”
陆晋正要回答,程旷已经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陆晋的肩膀,狠狠三下,带着她全心全意的感激,差点把陆晋的心脏从胸腔里拍落出来。
“走!跟我去把水抢回来!”程旷临空挥拳,满血复活。刚才那昙花一现的脆弱,再不能于她脸上觅到分毫。
陆晋忙跟在程旷后面准备出门,电话突然响了!
“叮铃铃”的铃声在房间里不依不饶。
三个人一愣,陆晋率先反应过来,冲到电话机前,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岳彤的声音:“喂?陆晋?”
“是我!”
“我怎么还没收到你发来的照片?”
“嗯……”陆晋下意识地看向程旷。
程旷也正紧张地看着他。
于是,陆晋将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基地网络出了故障,没法上网了。等网络恢复了,我再找机会联系你。”
“那你能跟我说说我爸的具体情况吗?”岳彤提高了嗓门。
这一下,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听见了她的话。
“电话里不方便。”陆晋压低了声音。
“陆晋,你在干吗呢?快出来!”程旷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陆晋赶紧骑驴下坡道:“有人来了,以后我再联络你。”
“那你小心!千万别被发现了。”岳彤担心地叮嘱。
已经被发现了!
陆晋无奈地扫了一眼正死盯着他的施一源和程旷,“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真够哥们儿!”施一源激动地上前,冲陆晋一抱拳。他这个乡干部的打扮,配着这个江湖味十足的动作,违和得像酸秀才耍大刀。
陆晋蹙眉,没有作声,先一步出了门。
程旷见陆晋的身影在门框边消失了,才凑到施一源耳边低声嘱咐:“给大家通个气,按第二套方案的说辞。不容有失。”
施一源睁大金鱼眼,郑重点头。
一直目送程旷和陆晋离开,丁克才从楼道的另一头探头探脑地摸出来。
“旷姐稳住陆哥了?”他惊讶地问。
“那必须的。”施一源拍着胸口,幸亏刚才他出现得及时。
“我觉得,我们不该瞒着陆哥,他人挺好的。一直欺骗他,我觉得……”丁克有些不安地搓着手。
“你昏头啦!”施一源脸色一沉,伸手便给了丁克的后脑勺一巴掌,“想蹲监狱,你自己去,别拖累我们。这事儿我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关系!你也别想脱身!”
丁克惨白了脸,嘴唇直哆嗦,悻悻地垂下头。 穿过月光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