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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双看她不太敢说的样子,分明是惧怕自己怪罪于她。
她先叫了芯儿起来以示自己宽仁,见静儿缓了脸色,这才轻声说道:“你说吧。我不会怪罪于你。为什么霜侍姬不是侍妾,而是脔婢?”
“回太子妃,霜侍姬是太子殿下奶嬷嬷的女儿。她十五岁便跟了太子,当年太子只有十四岁。贤妃娘娘看她地位低下,一直不肯答应太子给她侍妾身份………”
芯儿见静儿不敢回答,只好出声应答。
“这幺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咯?”双双轻轻皱了皱眉。
“不是的。”静儿见太子妃开始皱了眉,心里一跳,连忙辩解道:
“脔婢是专门侍寝的下等婢女,连浣衣局的宫女都比不上。”
“什幺?”双双的眼皮跳了跳,她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小霜居然是这样的身份。
“因为她的出身低贱,遭贤妃娘娘所不喜。事实上,太子殿下对她极为宠爱。我曾偷听到姑姑们谈话,说贤妃娘娘一开始是要杀了这个婢女的,太子殿下一心护着她,抱着她跪在贤妃娘娘的宫门口三天三夜不走,后来阖宫惊动,皇上和皇后也知道了此事,贤妃娘娘害怕殿下的太子之位不保,这才答应太子留下霜侍姬的。这些年,太子殿下半个女人都不碰,连皇后娘娘赐给他宫女,都被他想办法送走了,整个东宫只有霜侍姬这一个侍妾。”
芯儿到底有些年幼,心直口快心里也藏不住事,一看太子妃是个好相处的主子,竹筒倒豆般利利索索将此事吐了干干净净。
这些话听在双双耳里,如冰尖儿直捅在心上,浑身冰凉入骨。
他竟然这幺宠爱她………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直不肯圆房,原来是心里有人了………..
怪不得他一直怀疑自己是细作,其实不过是因爱障目罢了。
他心里早有心爱的人,自己只是台面上的正妃。受累的是自个人,挡枪的也是自个儿,什么东宫太子妃,不过是担了虚名罢了。
其实在他心里,最最重要的人,始终被保护的严严实实。
见双双原本如玉般匀润的脸色,一下子褪成了惨白色,静儿真的快要被气死。
恼怒的瞪了芯儿一眼,责怪她不该多嘴。
芯儿也察觉到自己话多了,以至于失言。拍了拍嘴巴表示知错了。
两人交换了眼神,皆觉得此事不妙,齐齐禁声不敢再多言,就怕有个万一,两个人脖子上的脑袋就要搬家。
“都撤了吧。”双双唤了司膳进来。
她实在没胃口,恹恹地放下了筷,食不知味,不如不食。
“主子,你早上本来就没吃什么,中午就吃这么点,身体会受不住的。”静儿轻呼,拦下撤膳的宫女,还想劝劝她再用几口。
“没什幺胃口,让她们撤了吧。”双双无精打采,心中思绪如棉絮乱飘,哪有心情用膳。
不同于东宫的死气沉沉,含娴殿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沈穆时懒洋洋地搂着小霜躺在贵妃椅上,左手持着太公史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读着。
小霜识字不多,他便讲些史书典故给小霜听,讲的断断续续七零八落,末了,便推开小霜,要她自己找事做,别黏着自己。
小霜在二人时,素来温柔懂事,乖巧的下了贵妃椅,安安静静地拿了绣品在边上绣着。
在外候着的宫女太监听殿里静无人声,一个个探头探脑,却不敢多问,依旧顶着秋风在外守着。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小霜觉得有些乏了,抬眸看向沈穆时,只见沈穆时有些心不在焉,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殿下,过午时了,要用膳吗?”
沈穆时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过一会又补了一句:“你若饿了,便召人布膳吧。”
“不用不用,早膳用的晚,我还不饿。”小霜停了手里的活,摆摆手让欲进殿的宫人退出去。
沈穆时不以为意,挥挥手让李春堂带人下去。
转头看见小霜手上拿着深蓝的布料,不似平常女子做女红时绣的红粉手绢之类的,沈穆时好奇问道:“你在绣什么?”
“殿下的生辰在腊月十六,天气寒冷,我想做一条围脖送给殿下,这是围脖里面的底子,用的是您上次赏给我的绸缎,绸缎丝滑不粗糙,围在脖子上才舒服呢。”
小霜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怯怯地觑了沈穆时一眼。
沈穆时听了她的一番话,着实有些感动。
往年他的生辰,她总是差人搜罗珍宝。
从什幺时候开始,她也有这种玲珑心思了。
“过来这。”沈穆时放下手里的书,拍了拍身侧示意她过来。
小霜见沈穆时眼中带着往日的温情,欣喜地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娇滴滴地扭身挤进贵妃椅。
“什幺时候变得这样懂事?”沈穆时将她纳入怀中,抬手在她的头敲了敲。
“殿下,小霜自省了一夜,以前,是小霜太任性了,小霜知错了,往后一定痛改前非好好侍奉殿、下侍奉太子妃,只希望殿下不要厌弃我。”
小霜的眼神真挚诚实,丝毫看不出有半分虚伪之情。
“口是心非。说是痛改前非,怎地方才哭哭唧唧用计将我留在这里,一留就大半日,你就不怕太子妃生气吗?”
沈穆时轻笑一声,伸出食指在她的鼻子上刮了刮,满心满眼全是宠溺。
“殿下就爱取笑我。”小霜嘟着小嘴撒娇,不甘示弱的反手捏了捏沈穆时的耳垂。
“胆子越来越大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沈穆时刚说完,两手在小霜的腰间挠着,小霜尖叫一声开始反击,不一会儿,殿里似往日一般传来欢快的笑声,宫人们似是早已习惯,一动不动立在门口像一群雕塑。
未央殿内。
双双坐在殿前主厅,望着殿外的碧云天发呆。
庭院里的造景有假山有乱石,还有飞瀑和流泉,处处奇花异草让人眼花缭乱,可她没有半分想要出去的意思。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高卧烟霞,偏是伊人无心醉。”双双轻叹。
一眨眼又是一年秋,黄叶轻点,花事欲尽,显出了丝丝的萧瑟冷清。
温柔寸许,买得人心碎。
不是在进宫前便知晓六宫佳丽暗香如云,那又何来杯深琥珀情转浓?
云秀伯母千交代万交代后宫争宠的手段,要她尽快夺得太子的心,占尽荣宠;那些教学的女官欲言又止的神情,当时她便起了疑,如今她才明白,那些暗示明示,分明就是知道霜侍姬的事。
全天下都知道太子有心爱的女人,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真相。
其他人她不管,那父亲母亲呢?
他们应该是知晓此事吧?
为何也不告诉她?
双双觉得身上很冷,越想越心寒。
她真的不敢想象父亲母亲还瞒了她多少事情,如果真的是那样,她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东宫有多大?”双双侧头问了站在边上陪着她的芯儿和静儿,太子妃久不说话,突然出声,倒吓了她们二人一跳。
“东宫有五殿、二阁、三院、二香榭。主子您住的处所是未央殿暖阁,也是太子殿下日常起居的处所。按照规矩,大婚十日内您是要和太子殿下同寝同辇十日,十日之后,主子您就可以搬到流云殿。流云阁和未央殿遥遥相望,坐步撵约莫半刻不到,倒也不远。另外三殿分别是青涧殿、含娴殿、黎星殿。另外还有藏书阁、飞泉阁,三院则是太监宫女的住所及涤尘院。二香榭则是南北香榭………”
芯儿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像放鞭炮一样,霹雳扒拉没完,倒是热闹。
“嗯。你说的太快,下次说话说慢点,我记不住。”双双被芯儿的语速兜进去了,晕陶陶的,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就是啊,芯儿说话也太快了,奴婢也听不清呢。不如,你领着主子到处逛逛吧?”
静儿自从被太子训斥之后沉稳许多,总是安安静静的。听了芯儿一席话也跟着皱了眉,她也是初来东宫哪哪都不熟,芯儿说话这样快,哪里还记得住。
“是了是了,主子一坐就是半日,仔细腿麻。不如奴婢领着主子到处走走,正好熟悉一下东宫,可好?”
芯儿轻拍自己的额头,也知道自己罪快的毛病,不好意思的笑笑。
静儿见双双有些动摇,赶紧称热打铁劝着:
“主子,今儿天气好,再过几日便要冷了,到时候您想去逛,只怕有些不便。”
双双想了想,既然入了宫,不管今日沈穆时去了哪或宠爱谁,总是她管不着的事。
虽然两人貌合神离,但她依旧是他名义上的太子妃,打理东宫是她分内之事,闱内的一切都该尽早熟悉。
况且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又有何用?
“那便带我到处走走吧。”
双双淡笑着应了静儿,她的笑如春日晨雾中的翠枝雪梅,一时间,那秋日微寒的萧瑟竟让她那浅笑统统扫了去。
三人穿梭在院落回廊中,香影婆娑。双双一身雪白素装,头上太子妃金冠上缀着鎏金翡翠步摇,柳眉飞眸,额间点着金钿,衣间系着樱红淡粉刺绣腰带,珊瑚点点缀在上头,彷佛霜雪之地开了纷飞的红梅。 双双金鹧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