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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来找我。”上座的朱照熹不紧不慢喝了口热茶说,“看来你和甄念谣之间还没完蛋。”
关于朱照熹的来头,杨晨希从未与陆炳坦白过,她认为并无必要,所以特地嘱咐了朱照熹不要在陆炳面前露出马脚,她现在还记得。
“此情此景微臣过去也是万万没想到。”陆炳笑了笑说,“恕微臣直言,咱们还是直奔主题吧,时间紧迫。”
“你来找我肯定是为了你夫人,对不对?看样子你是对她在哪已经成竹在胸了,可是你没有直接去找……难道……是在宫里?所以才来找我?”
“您全说对了。”陆炳嘴角的弧度有几分自嘲的意思,“我来此就是为了求您,进宫去探探虚实。”
“如果她进宫,那一定就是我皇兄带进去的。”朱照熹深吸口气说,“我皇兄对她一直很有兴趣,我早就看出来了,可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做出这种事,之前我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可我总不能直接冲进宫去质问……”
“现在您知道了,我夫人她就在宫里,确实是被您的皇兄带去的。”陆炳顿了顿又说,“您打算怎么做?”
朱照熹神色复杂地看了陆炳片刻,说:“我是不会去干涉她的决定的,如果她真心不想再看见你我会帮她离开,她要是决定一辈子独居,那我就想办法让你们一辈子找不着她,你确定让我进宫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陆炳暗暗咬了咬牙,抬头望着公主道:“我想再见她一面,仅此而已。”
说完他又迅速低下头去,朱照熹还是看到了他眼底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就像碎了一池的琉璃碎片,闪着冷涩的光。
她突然有点儿不忍心再责难于他了,再说她也确实非常担心杨晨希现在的处境。
“好吧,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我怕的是……”朱照熹舔了舔嘴唇说,“她进宫之后是不是真的安全,虽然我皇兄现在是倾心于她,可是他顾不到的地方太多了。她在那里没有位分没有保障,如果她被人问起是谁她都无法回答,皇兄只能先把她藏起来。对了,”朱照熹皱了皱眉问,“你是怎么确定她一定在宫里?你的人有这么厉害?”
陆炳轻声咳了咳说:“我亲耳听到的,出于一些机缘巧合,但确凿无疑的是皇上和我夫人确实说了那些话。带她进宫后,可能会去觐见太后,然后就接受皇上的安排,去某个地方修建宫观供他生活。”
“我皇兄当真是这样说的?”朱照熹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我以为他会想办法周折一番再带进宫,跟过去的唐明皇似得。没想到……这也太……”
“无论如何,如果夫人真心接受他的条件,我无话可说。”
朱照熹叹了口气,陆炳和杨晨希之间发生了什么,来求她的陆王氏基本都对她说清楚了,她又问:“那我问你,你现在还疑她不忠吗?”
陆炳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好吧,我没什么好问的了。”朱照熹说着站了起来,“我这就准备进宫,不过可能得花点时间跟我母后好好说明一下,否则就我一个人是不可能对付得了我皇兄的。”
“微臣明白,微臣叩谢公主大恩。”
陆炳说着跪下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头,朱照熹看着俯首帖耳的他一种怪异感油然而生。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朱照熹走到他身边说,“不过我不可能带你进宫,你老实在家等着,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
杨晨希是和朱厚熜同乘一轿进宫的,这种殊荣本不是她这样的人能享受到的,可没人希望看见她和皇帝一道入宫。而朱厚熜和杨晨希两人又各怀鬼胎,都希望事情尽快敲定结束,所以宁可早早地解决问题,哪怕是偷偷摸摸。
好在皇帝的轿辇够宽够大,杨晨希跟朱厚熜坐在一起倒也不至于太挤。但是那种别扭的感觉真心不是语言能形容的。朱厚熜身上倒没什么惹得她嫌弃的地方,应该说恰恰相反,跟他坐得这么近了之后她越发地感受到不可忽视的隔阂,他跟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自上轿后似乎就开始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一脸严峻的神色望着前方,两手笼在袖子里,面上一丝笑意也无,杨晨希并不敢打扰他。
片刻后他就闭上了眼开始假寐,眉头却仍微微皱着。杨晨希坐在这样的人身边,哪怕他不言不语什么都不做,她也仍然感受到一股无名的压力让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她有时会偷偷去瞟一眼朱厚熜,他的模样真是清隽周正得无可挑剔,连这样的仰角看去也完全禁得住考验。可杨晨希宁愿远远地观望这样的存在,也不要挨着他胆战心惊。
仿佛是朱厚熜身上有什么她不能触碰的罩子,她一碰就要倒大霉。
当然这种感觉她暂时无法说出口,自从上轿后两人就一直没有说话,轿子里十分安静,安静得两人交错的呼吸声都特别清晰。杨晨希忍不住撩起车帘往外看,然而还没有看多久,身后突然传来男人冷冷的问话:“看什么?”
“……没什么。”被吓到的杨晨希声如蚊讷地答。
“小心叫人看了去,宫里人眼睛比别处厉害些。”朱厚熜平静地说着,两手重新拢进袖子里,仍旧闭目养神。
杨晨希再帮轻举妄动了,于是就如此一路沉默着等到轿夫将轿子停下,有人在门外禀告道:“皇上,清芷苑到了。”
清芷苑?这是什么地方?朱照熹都从未提起过这么一个地方,听起来像个位置很偏的地方?
“你在这儿稍候。”朱厚熜如此说完就起身掀开了帘子,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轿。杨晨希很想看看外边到底什么样,可惜朱厚熜下车后就放下了轿帘,她只能掀开窗帘努力向外张望着。
过了片刻后一个太监模样的年轻人掀开了帘子,杨晨希只好扶着他的手下了轿,举头四望。
这周围的环境似乎跟宫中别处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不过怕是位置确实很偏僻。从围墙看出去除了夜幕和晚霞之外什么也看不到,杨晨希环视一圈,目测这宫殿门前院子不到慈宁宫五分之一大,可能是某处偏僻的废弃殿宇?
“你暂时在这里住下,明日我就将你送走。”朱厚熜指了指正殿大门吩咐道,“这里非常偏僻,自从上一任屋主离开后就从未有人来,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闯入。”
“从未有人?”杨晨希换股了一圈周围皱眉问,“这里看样子连打扫都很少进行,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不算隐情,大多数人都知道。”朱厚熜一派轻松的口气说道,“原先住在这里的桂嫔死后宫人们都传这里闹鬼,久而久之无人敢来。”
“……闹鬼?”
“你害怕?”朱厚熜眯着眼问她。
“……不怕。”杨晨希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今日就先辛苦你一晚,明日清晨朕便将你送走,至于去往何处,朕已经有决定了。”
“远么?”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倒还未出京畿地界。”朱厚熜勾了勾嘴角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是,臣妾听凭皇上吩咐。”杨晨希保持着垂首的谦恭姿态应道。
“来,去看看。”朱厚熜朝着屋里抬了抬下巴,自己就带头往殿内走去。杨晨希乖乖跟在他身后进了殿内。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一进殿就觉得屋内凉飕飕的。放眼望去这里家具陈设一样不少,也都各处其位,从未挪动过。要不是屋中无论何物上都罩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直接住进去怕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里很快就会被打扫干净,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朱厚熜扶着杨晨希的肩说道,“也许……我还有机会过来看你。”
这话说的杨晨希心跳骤然加快,她只是固执地埋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表情。朱厚熜见她总不抬头直视他,暂时也放弃了努力。转身便走了出去,杨晨希看见他在门口跟那年轻的太监嘱咐了什么之后才走开,她猜想大概是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吧。
大概十个左右的宫人鱼贯进入殿内,每人都带着打扫器具,看见他们杨晨希只觉倍加尴尬,虽然并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在这里就显得极其突兀,若是有人直接向她开口问她都羞于回答。
但她必须找人说话。
“这位公公,”她来到那位领事太监跟前微笑着打招呼,“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年轻的太监面带微笑应道:“夫人请说。”
“能帮我弄纸笔来吗?我想找点事情做。”杨晨希仍然保持微笑。
“可以。”小太监点点头说,“你稍等,这里毕竟三年没开张,东西缺的很,奴婢得去别处给你取来。”
“麻烦你了。”杨晨希客客气气地行礼。 夫君大概欠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