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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岂是顾千金

大唐李白·少年游 张大春 3188 2021-04-06 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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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六

  岂是顾千金

  大明寺初建于东魏昙遵再传弟子之手,奉《像法决疑经》,但是于贞观年间由原先的子孙继承之制改向十方传法寺院请法,接受法印,缘此而得一名僧,成为住持。此僧俗家姓史,是犍为武阳人,在益州严远寺剃度,法名道会。

  由于“蜀门小狭,闻见非广,乃入京询访,经十余年,经论史籍博究宗领”,道会最后来到长安,入三阶教的创始者信行所兴立的化度寺修业。这段因缘,使得他日后深造回蜀,一心想要大开义福之教,导引后锐。

  方此之前,隋、唐易代之初,唐高祖李渊深知:蜀地不平,天下不安;天下既定,蜀地亦不能纵令自完。遂兴开发蜀地之念,敕命詹俊、李衮为军帅,即将展开对地方上前朝残余势力的清剿。

  为了不使故乡遭致兵燹之祸,道会立刻上疏,提出了一个空前的看法,希望皇帝能不以军事行动为务;而他愿意一马当先,用宣扬佛法的手段,为新成立的王朝作一绥靖地方的先锋:“会请躬率徒隶,振锡启途;折简宣威,开怀纳款。军无矢石之劳,主有待成之逸。此亦一时之利也;惟公图之。”

  他的观点非常奇特,加之以文章优美,词采华丽,本来极可能打动天听,可是上疏之文却为派驻在蜀地的安抚使淹留不发,这一番借佛法安人心的宏图壮志也就迁延下来。

  道会潜心释氏,却力持十分激进的想法,曾有“天下改观(按:即道观)为寺”的论调。在不断努力奉道教为国教的李唐王朝治下,试图将道教势力全面清除,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当时因弘扬佛法言语激烈而招嫉受谤的案件很多,不少犯了忌讳的僧人还因之而下狱、革除僧籍,道会也曾经被牵连下狱。“遂被拘执,身虽在狱,言笑如常,为诸在狱讲释经论。”事实上,在极端困顿的情况之下,还能谈笑弘法的,不只道会一人,另外还有十多个同他一起被囚的僧侣,他们经春至冬,人人“衣服褴褛,不胜寒酷”,可见惨苦。

  也因为实在不胜寒酷,他在狱中曾经向化度寺求助,写了一封骈四俪六、情词并茂的书信,有这样的一段堪称经典的文字:

  自如来潜影西国,千有余年;正法东流,五百许载。虽复赤髭青眼,大开方便之门;白脚漆身,广示归依之路。犹未出于苦海;尚陆沉于险道。况五众名僧,四禅教首,头陀聚落,唯事一餐;宴坐林中,但披三纳。加以无缘之慈想,升锤以代鸽;履不轻之行,思振锡以避虫。今有精勤法子,清净沙门,横被囚拘,实非其罪。遂使重关早落,睹狱吏而魂飞;清室晚开,见刑官而思尽。严风旦洒,穿襟与中露俱飘;繁霜夜零,寒心与死灰同殪。若竟不免沟壑,抑亦仁者所耻。

  这封信一向乏人重视,但是,它却堪称为“无尽藏”事业历史的一宗重要文献。书达未几,化度寺便派人到狱中送来了足以御寒的皮裘和鞋袜。三阶教僧团还运用朝中大臣信徒的力量,随即开释了道会,放之归蜀。此后,道会即在大明寺住持。

  当道会离开京师的时候,三辅名僧,华盖萃集,车驾数以百计,簇壅塞途,齐送高僧出城门。道会即席赋《与诸远僧别》诗:

  去住俱为客,分悲损性情。共作无期别,时能访死生。

  当下不问道俗,闻者皆为之堕泪,其胸怀器识之动人如此。

  道会于贞观末年圆寂,得年七十。生前对于三阶教“无尽藏”在蜀地的发展,贡献极深;可想而知,当初凄寒极甚之时,狱中一裘一鞋之助,其犹雪中送炭。尔后大明寺之放贷济贫,也可以从那一封“若竟不免沟壑,抑亦仁者所耻”的情怀上窥见端倪。

  僧尼放贷,早有传统。史册明载:北魏尚未分裂之前的世宗永平二年,即有沙门统(总理天下寺庙之僧官)法号惠深者上奏:“比来僧尼,或因三宝,出贷私财。”“无尽藏”将本取息,母子相生财富的确是不断累积的。这一份资产平素分为三份,一份给全国修理寺塔,一份施天下贫穷老病,一份由僧团自由支配。不过,惠深上奏的寥寥数语仍旧显示了“无尽藏”的好几重意义。

  其一,僧尼的确可以拥有自己的财产。

  其二,僧尼可以为了恢弘佛、法、僧三宝在世间的影响而出贷财物,其间即使有些许微薄的获利,未必归于“常住”,也不会受到指责。

  其三,从相对的借方言之:由于普遍的困穷,入不敷出、寅吃卯粮是绝大多数百姓的生存景况,凡有家户者,几乎无不仰赖一时借贷,遂使薄有资产者也能稍事放贷取利。

  其四,不向官方或民间富家巨贾求助,而向寺院僧尼举债,则显示无论借贷是否附带质押条件,请方外人解燃眉之急,的确是“方便门”。

  三阶教初期以“无尽藏”为布施之本、营构义福,更不为求利,要求借方偿还少许利息,不过是希望福田渐广。这一时期的三阶教僧众不但自奉甚俭,衣食窘涩,极为困苦,且不能为主流僧团所同情,处境堪说十分艰难。这就使得想要速毕其功者也慢慢走上了累积资产的手段一由于受惠者众,多有一时受助而略得发迹变泰者也回头投入了营构义福之事。在当时,有一个专有的语词来形容这些援助三阶教僧人的财主:“钵底”。

  梵语“陀那钵底”。“陀那”是“施”,“钵底”是“主”。取陀字音转为“檀”,复取义“超升度越”之“越”,故“施主”又名“檀越”。《增一阿含经·护心品》称:“观檀越主,能成人戒闻三昧智慧,诸比丘多所饶益,于三宝中无所罣碍。能施卿等衣被、饮食、床榻、卧具、病瘦医药,是故诸比丘当有慈心于檀越所,小恩常不忘,况复大者。”

  由此可知,所施舍的不一定是金钱,也可以是任何堪为日用之物。

  “钵底”二字,也有一种反客为主的假设一这些隐身在僧众背后出资的人,无论动机是报恩、种福、行善或者分润微利,都可以称之为丛林放贷事业的资主一说得更深刻一点,也就是寺院的东家。

  李客便是藏身于大明寺佛身影翳之下的一个“钵底”。 大唐李白·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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