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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圣山惨变
拉着俞利议事，是回成都的路上罗紫烟就与干鹊商量好的，地点就选在锦城宫。等她和俞利到达的时候，干鹊已经等在宫里，下面坐着楚何、火猴等上仙门要人。
铁姝就站在干鹊阶下守卫，看到罗紫烟过来，脸立刻拉了下来。
自从上回在御花园被罗紫烟教训一顿后，她倒是不敢再对罗紫烟造次了，但是那臭脸仍可以把人臭晕了。
罗紫烟毫不在意，每次与她迎面而过，还会微微一笑。
这让铁姝的脸更臭了。
锦城宫堪称是大蜀的中枢，重大政令都由此而出。每当早朝的时候，这座巍峨金殿，就是峨冠博带相映，天潢贵胄遍地走。
此时早朝已过，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唯余寂静与凝重。
“参见蜀王陛下！”罗紫烟走到台阶前，躬身冲着上首的干鹊行礼。
私下里，罗紫烟对干鹊可没有丝毫客气，但在大庭广众以及重要场合，她却是礼数周到，毕恭毕敬。
蜀王的威仪，毕竟需要所有人来烘托。罗紫烟深谙个中道理，因此她做事分寸拿捏也是极其到位。
俞利则只是微微一躬身，没有说话。在来时的路上，他一直在强调，不向干鹊低头，更不可能跪拜行礼。罗紫烟也不勉强，找出了这么个给干鹊颜面而又不伤俞利自尊的折中方法。
干鹊出身王室却长于草莽之中，对礼数并不在意。他只是抬了抬手，“两位不必多礼，请坐！”
罗紫烟坐到火猴等人对面，俞利跟着坐到一旁。
“今天召集各位过来，是有要事相商。”干鹊扫了底下一眼，朗声道，“最近魔物骚扰成都，流窜各地的事，请楚门主先为我们细说。”
“是！”
楚何从座位上站起，躬了躬身，“魔物之祸，从发现至今，已经快一年了，相信很多人都了解。但魔物之前基本都是在太寒殿及偏远之处活动，很少袭扰成都及其周边。”
“这固然是慑于有上仙门在此坐镇，也是畏惧于天威，不敢前来。但最近半个月来，魔物的活动开始变本加厉，频频靠近成都，而且数量也在逐日增多。”
“为了围剿魔物，上仙门现在天天全员出动，但仍是力有不逮，陛下必须尽快设法遏制这个势头才行。”
“嗯，我亲眼见识过魔物的猖狂了。”干鹊点点头，“目前我不明白的是，太寒殿现在朝不保夕的，为什么魔物的活动反而更加频繁呢？”
这个问题，也正是罗紫烟想知道的。照道理说，血神子应该全面收缩才对，为什么放纵魔物出来呢？
“这个，从本门一个密探冒死得来的消息看，血神子纵容魔物出来抓人，倒不是要再炼化新的魔物，而是给旧有的魔物供应阴气。”
“给旧有的魔物供应阴气？”罗紫烟心头一寒，想起往事种种，隐约猜到这话的含义了。
“嗯，现在大家都知道，太寒殿其实就是天化虫所化。而天化虫要维持太寒殿之形，必须有宏大阴气加持。如今没了九凝鼎，阴气严重不足，所以……”
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楚何顿了下，才继续道，“无论人与兽，都是阴阳混合之物，所以血魔就想到炼化人与兽，来为太寒殿及一干魔兽供应阴气这个办法了！”
“什么？拿人兽来炼化阴气？”俞利忍不住大骂，“那个血魔狗头，简直不是人！”
“他什么时候是人了？”罗紫烟冷冷道。
大殿内骤然安静下来，沉甸甸的愤怒压住每个人的心。
片刻，罗紫烟才道，“所以，现在如果不阻止血魔的倒行逆施，还会有更多的人与兽被投入太寒殿炼化阴气。”
干鹊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必须阻止他！”
“陛下，血魔乃魔道巨擘，修为深不可测，不是凡间之国能匹敌的。”楚何缓缓道。
“哦？楚门主的意思呢？”
“臣以为，血魔临世，乃天道循环之中产生的异数，是应运而生的量劫。解决血魔之灾，应是修仙界的事。”
楚何迟疑了下，继续道，“陛下作为人间王者，于此事，只能寻求自保……”
他吞吞吐吐，尽量不把话说完，但言外之意不外乎是对付血神子这种魔头只能是修仙界的事，干鹊即便贵为人间之王，拥有举国之力，也奈何不了血神子分毫。
“楚门主之意，朕只能坐视国境内黎民百姓时刻会惨遭魔物袭扰而束手无策吗？”
“陛下，楚何不是这个意思！国境之内，一旦有魔物来袭，上仙门定当全力为陛下分忧。楚何的意思，是陛下能做的也仅仅于此而已。”
火猴冷笑一声，“楚门主，你可错了。这么多修仙界的人来辅佐蜀王，可不是要看着蜀王在血魔之灾面前束手无策的。”
“可事实是，人间之君，对抗不了魔道之王……”
罗紫烟缓缓道，“楚门主此言差矣，就算凡人之力有限，但只要人君善加用度和指挥，仍是对抗血魔的一股强助，岂能轻言退缩呢？在这万民倒悬之际，陛下更应该做出表率，以争取天下民心，共同对抗血魔。”
“紫烟说得没错，一味固守只会处处被动，也不是朕该做的事。今天，朕希望能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干鹊开口说。
楚何有些急了，“陛下如果想征伐血魔，千军万马是无用的，但如果仅凭上仙门及目前来援的修仙者来说，人又少了些。”
“楚门主的意思是，要整个修仙界都出动，才有机会诛灭血魔？”一名修仙名宿哼了一声，“我倒觉得未必。”
楚何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各位无所畏惧，但据上仙门目前所探得的情况来看，要彻底诛灭血魔，最好是极阳宫和上仙门联手，再联合各方修仙者，甚至要联合一些魔徒，共同出策出力，才有灭魔的把握。”
“楚门主的话我同意，但我有个问题。”罗紫烟起身走到楚何面前，“你觉得极阳宫会再跟上仙门合作吗？”
楚何迟疑了下，摇摇头，“极阳宫虽然与我们联手过，但现在又再次闭宫自守，只怕……”
罗紫烟道，“我知道宫主的意思，他是怕九凝鼎再被盗走一次，所以只想闭门自保。如果极阳宫能守好九凝鼎，也算是给正道莫大的助力。”
“但极阳宫不出面，其他修仙门派，包括上仙门都没有足够的号召力，更不会有人出来执牛耳了。”
火猴哼了一声，“问题就在于此，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血魔凶猛如虎，是修仙界的公敌，但偏偏没几个人愿意出来，共抗这个魔头。好像等着等着就能等到血魔自己爆体而亡似的！”
罗紫烟扫了众人一眼，“问题就卡在这里了，没有极阳宫好像什么都不能做似的。但大家莫忘记了，上仙门是什么？是大蜀一力打造的修仙之门，在蜀地除魔虽然跟极阳宫没法相提并论，但上仙门却有个优点！”
“什么优点？”楚何怔怔地问道。
罗紫烟看着干鹊，神情随即严肃起来，“上仙门代表着蜀王，而蜀王又是人间世人的代表！血魔不但是仙界之敌，也是人间祸源。上仙门完全可以不用看极阳宫的眼色，直接以蜀王的名义号召修仙界一起联手，共抗血魔！”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得都点了点点头，楚何眼前一亮，却又迟疑道，“这样，修仙界会响应吗？”
毕竟，修仙界向来高来高去，独立于世俗之外。人间之王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普罗大众中的一个比较有身份的凡夫俗子而已。
这样一个凡夫俗子，要想号召修仙界，只怕很多修仙者要嗤之以鼻。
“楚门主，你这大可不用担心，陛下是人间之王，也是修仙之人，跟肥遗那种酒囊饭袋不一样。我相信这个身份，会让不少修仙者信服他的。”
罗紫烟顿了下，又道，“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把我算进上仙门一员，应该也能增加一点信服度。”
楚何大喜道，“这样，倒是有分量多了！”
这次朝会，打消了楚何的疑虑，也理清了众人心中混乱的思绪。
魔物泛滥，黎民深受其害，干鹊是蜀国守境者，责无旁贷要肩挑起清剿魔物、还百姓和平世界的重担，所以对付魔物这事如箭在弦，不发不行。
要彻底解决魔物之患，根本办法就是剿灭血魔。由上仙门代表蜀王，号召修仙界联手灭魔，是目前极阳宫紧缩、仙界噤声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了。
为了增加修仙者的凝聚力，罗紫烟着实费了一番脑筋，她在告修仙界的檄文里，让文人的生花妙笔，只是强调她和干鹊的身份，避开两人与极阳宫目前关系不和这个敏感点。同时，渲染了极阳宫闭关自锁，是为了保护九凝鼎这一点，以进一步凸显上仙门出面的正当性。
檄文改了数十遍，才由上仙门门人分头送往名山大川的修仙洞府之中。
罗紫烟要求，不管再远再险的地方，也必须把檄文送到。她要让所有修仙者都明白当前的险境，如果再不联手起来，血魔之祸将波及世间每个人。
在此期间，魔物对大蜀的袭扰依旧没停息过，上仙门每日疲于奔命。
好在，罗紫烟定下的周详计划很快就有了见效。几天后，蜀王宫上空就有了第一批访客。
那是三个来自昆仑山的修仙者，他们在此之前已经诛杀了不少落单的魔物，但是毕竟势单力薄。为此，他们也曾邀人联手，但因为仙界魁首极阳宫尚且闭门不出，其他宗门和仙界名宿们又如何肯当出头鸟呢？
所以，收到上仙门广发的抗魔檄文，三人如获至宝，立即赶来了。
这并不是孤例。其后数日，四面八方的修仙者不断涌来，都是有心抗魔而又独木难支，急于寻找同盟之人。
每次有修仙者来，罗紫烟都陪着干鹊去迎接，给予最好的招待，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半个月后，闻讯而来的修仙者已有数百之多。虽然普遍修为一般，都只是各派中低阶弟子，但个个满腔热血，除魔卫道之心强烈，无不盼着能在仙魔大战之中大展身手。
此后，但凡有魔物靠近成都，立刻有大股修仙者闻讯赶去，轻松就将它们歼灭。
没多久，成都方圆百里内的魔物便彻底绝迹了。
而后，消灭太寒殿的呼声一日高过一日。
修仙者们聚集于此，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踏平太寒殿，灭了祸世血魔。眼见上仙门逐日来只是单纯消灭一些魔物，众人都不乐意了。有人甚至扬言，再这样拖而不决，便要打道回府了。
干鹊把这事和罗紫烟等人商量了下，最终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再向太寒殿动一次手。
一来，可以满足修仙界汹涌的战欲；二来，也对太寒殿的最新情况做个摸底。
当然，如果能一举攻陷太寒殿，那是再好不过了。
一天后出征太寒殿的消息一传出去，举城欢呼，尤其是修仙者们，更是摩拳擦掌。
全城上下闷闷不乐的，唯有罗紫烟一人。她那恨不得血神子死而又怕司明受波及的矛盾心理，再次折磨着她。
但是不管内心如何纠结挣扎，次日，罗紫烟还是准时踏上征程。
虽然太寒殿已是日落西山，但为了增加胜算，这次出征的修仙者还是多达五百之众。而且，在出发前蜀王宫还举行了盛大的祭天典礼，以预祝旗开得胜。
礼毕，干鹊拔出日曜刀，在铁姝的拱卫下，率先出发。
城中子民早就守在门口、街上、树下，仰望着漫空匹练，默祷着各种祈盼。
一路上众人的心都是绷得紧紧的，憋着一口气要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全力以赴，诛尽一切魔物。
但是等到太寒殿真的到了眼前，许多人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只见层层暗云之下，群山之间的太寒殿，全没有先前的宏伟霸气。它的殿体萎缩到不足原来一半，殿身还明显往一侧歪倾，似乎随时会倒下。而且整个殿体还在向四周蒸起一缕缕黑气，消失在皑皑群山之中。
“这些天它一直在往外蒸发阴气，每天都会矮掉好大一截。”一个上仙门人对干鹊说道。他一直奉命在附近监视太寒殿的动静。
干鹊冷笑道，“看样子，不用我们打，这个魔窟自己也会消亡殆尽！”
其他修仙者纷纷笑了起来。一人道，“那我们今天就给它一个痛快！那魔头说不定还感谢我们呢。”
另一人笑道，“我们得快点了，解决了它，说不定回去天还没黑呢。”
“我看这样，我们没必要全都上，一些人去踏平它就够了，另一些人留下来打扫残局就是！”
……
众人嬉笑之声渐渐多了起来，罗紫烟只听得皱眉不已，忍不住道，“你们觉得血魔很容易对付吗？”
四周一静，众人都是不解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楚何才道，“它看起来确实快不行了。”
“我当然看得到！但我跟血魔打过的交道比在场的各位都多得多。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血魔远比我们想象的还可怕。不到确定他元神俱灭的时候，谁也别放松。否则在你得意忘形的时候，他可能给你掏心一刀！”
修仙者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现在血魔还有这半吊子的太寒殿，还有一些凶残的魔物，以及雪藏已久的魔凤凰，加上他本身就极其可怕的修为……老实说，我们并不占优势！”罗紫烟说完，继续往前飞去。
楚何沉思了下，抬头道，“罗长老说得没错，我们还不到轻敌的时候。请大家打起精神来，等下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场恶战。”
一干修仙者不再说话了，每双眼睛再次充满警惕。
群山肃然，天地死寂，太寒殿外头空荡荡的，积雪覆盖的地面上，连个爪印都没有。
五百修仙者缓缓地落到大殿外数十丈处。从这里望去，即便是衰颓得不成样，仍能感受到太寒殿先前的宏大与巍峨。此刻，那巨大的殿门洞开着，像是一张地狱之口，黑黝黝的不见底。
不过，门楣及门柱都扭曲得不成样，似乎随时会垮塌下来。
众人目光一起落在干鹊身上，而干鹊则望向罗紫烟，“紫烟……”
紧张的气息在每个人心头弥漫着。众人的目光都是死死盯着那黑色殿门，似乎里头随时会有什么冒出来。
小卷毛甩了甩脑袋，“怎么一个魔徒都没有呢？那魔头又在耍什么花招？”
罗紫烟环顾四周一眼，沉吟片刻才道，“大家在这里先等着，我过去看看！”
“紫烟，多带几个人吧。”干鹊不放心地道。
罗紫烟抚了抚背上的小卷毛，笑道，“放心，我可不是一个人过去的，你们在外边也得悠着点，血魔的手段很多，一刻都不要掉以轻心。”
干鹊点点头，却仍是不放心，“但你这样……”
“我只是去探个路，弄清楚情况后就出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罗紫烟笑了笑，又道，“别一脸苦瓜相，我对里面比谁都熟悉。”
干鹊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罗紫烟已经带着小卷毛，大步向太寒殿走去。
她本以为，大门内外怎么也得有结界等着她，没想到一抬脚就轻松踏过门槛进去了。
那长而深的主甬道，就这样毫无遮挡地出现在眼前。
“小烟，那魔头难道在玩空城计？”小卷毛不安地看着四周。
罗紫烟摇摇头，“不清楚，咱把凤凰力准备好，他有什么招来就给他侍候过去就是！”
主甬道内一片死寂，两人的话远远传出去，随后又陷入让人头皮发麻的寂静之中。
“不管你搞什么鬼，都放马过来吧！”罗紫烟喃喃一句，慢步向前走去，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太寒殿的大门在身后越来越远，但主甬道内的寂静却是丝毫不变。
“那魔头不会带着魔物、魔徒们逃走了吧？”小卷毛嘀咕道。
罗紫烟断然摇头道，“他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创建起这太寒殿，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小卷毛道，“不会想诱敌深入吧？那也太低估我们了！”
话落，甬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不必多费心思了，其实我就想跟她单独见个面而已。”
“那还不快出来！”小卷毛吓了一跳，大叫起来。
话落，“轰隆”一声巨响突然从殿门外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脚步声及法器啸动声。
只是眨眼间，外头就像要颠倒过来，喧嚣声浪如潮似水，一波波不停歇。
“不好！”罗紫烟心头凉了一截，原以为血神子会以太寒殿作为武器对付来敌。没想到，他竟在外头设有伏局。
几乎同时，眼前人影一闪，血神子面带冷笑从甬道深处走出来，双眼犹如暗夜亮星，分外清楚，“你来得正好，让我看看你把我的衣钵继承得怎么样了！”
话落，血神子已到罗紫烟面前，一掌迎面扣到，罗紫烟顿时被一股雄浑的阴气团团笼罩住，全身不由得僵了僵。
但她只是顿了下，凤翼刃便呼啸而出。有小卷毛相助，可谓如虎添翼。
只是血神子的阴劲何其之强，一声闷响，罗紫烟不由得身子一轻，倒跌了出去。
血神子不退反进，紧追过来，又是一掌向罗紫烟盖来，“使出我的功法！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他还不知道，罗紫烟此时已经转回到纯阳功体了。
“砰！”
罗紫烟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眼见血神子的阴劲又扑面而来，只能牙关一咬，第二道凤翼刃再次扫出。
“嗯？”就在阴劲快盖到罗紫烟的时候，血神子突然神色一变，来势竟是缓了缓。
“司明？”罗紫烟愣了下，下意识地一收凤凰力。但仍是迟了，凤翼刃直击在血神子身上，震得他闷哼一声，倒跌了出去。
“司明！是你吗？”罗紫烟跳起来，飞快奔向血神子。她原以为司明已经被血神子炼得毫无反应了，但刚才血神子的异常，令她欣喜若狂。
“你这蝼蚁，又要反了是吧？”血神子一跃而起，怒视着自己的右手，咆哮起来。
罗紫烟刚才那一击并没给他带来多少伤害，倒是身体内产生的阻碍，令他狂怒不已。
罗紫烟却是欣喜若狂，激动地大喊道，“司明，你能看到的，我没事！你不要再老实被他炼化了，千万挺住，我一定会设法救你的！”
“闭嘴，他没多久时日了！”血神子大吼一声，猛地一掌又向罗紫烟扫来，“今天我先叫你死！”
宏大的阴劲，随着怒吼声兜头罩住罗紫烟。罗紫烟一提凤凰力刚要反击，却觉得身子突然一僵，连灵魂都不受控制似的再也动弹不得。
“这……”罗紫烟心头大惊。她知道自己已被化血神通的阴气给入侵了，只要血神子阴劲再催压下来，她的身子就会像冰雪一般破碎。
看血神子来势凶恶，分明是下决心要将她一举击杀。
不过，异变再次发生！就在第二波阴劲即将到来之际，血神子突然触电一般停了下来，继而身子一弓，倒撞了出去，摔在甬道深处。
“司明！”罗紫烟心头一颤，忍不住大叫起来。
“小烟，凤凰力啊！”
耳边传来小卷毛的叫声，随后一股炙热的阳气从肩头贯入体内，罗紫烟僵硬的身子终于活络过来。她下意识地凤凰力一引，与小卷毛的凤凰力融为一体，被阴气侵蚀的元神这才恢复如常。
“我就不信，我真杀不了她！”甬道深处，突然又传来血神子的咆哮声，“上！全部上！杀了他们！”
话落，阵阵怒吼声从甬道深处传来，随后是一团团黑影从中呼啸着扑出。那是一头头修罗魔和夜叉魔，它们状若疯狂，势不可挡。
罗紫烟和小卷毛首当其冲，只能掉头往外退。
甬道外的景象，更让罗紫烟和小卷毛目瞪口呆。
只见天空中，一道道巨大的黑影正在不断飞扑而下。在它们的利爪面前，修仙者们惊慌失措，或是飞行于空，或是奔窜在地。但在死亡黑影笼罩下，抵抗并没有多少作用，修仙者们像纸人一般零落倒伏。
罗紫烟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在太寒殿危亡关头，血神子又把黑凤凰召唤出来了。
此次跟随蜀王来的五百修仙者，多数都是造诣一般，面对黑凤凰哪有反击之力？此时已是溃不成军，个个恰似鹰嘴之下的麻雀，全无逃生机会。
而众多魔物从太寒殿内蜂拥而出，则让修仙者们雪上加霜。
“小烟，情况不妙啊！”小卷毛大叫道。
“快找找干鹊在哪里！”罗紫烟说着，猛地一个回头，凤羽矢暴射而出，打得追来的魔物纷纷倒跌出去，撞在一处。
就这么会儿工夫，小卷毛已经看到干鹊，只见他在铁姝和楚何等人的掩护下，正退到太寒殿右侧的一座山头上，而几只黑凤凰如影随形紧紧追在后面。
黑凤凰身坚爪利，一爪一啄间，往往就能消灭一个修仙者，只是眨眼工夫，干鹊身边的护卫就少了大半。
“撤退！撤退！”罗紫烟急飞而来，口中厉喝道，“分散撤退！分散撤退！”
一众修仙者们已经被打得摸不着北了，此刻得令，立刻掉头四散飞逃而去。
黑凤凰哪里肯舍，大翅一振，紧追而上。只是修仙者毕竟人多，化整为零地逃逸，它们就无法再像先前那样聚而歼之了。
“紫烟！紫烟没死！”远处山头上，干鹊正挥刀奋战着，听到罗紫烟的声音，不由得喜出望外。
“陛下，别过去！”铁姝紧守在干鹊身边，正以四相离火剑抵挡一只黑凤凰的扑击，眼见干鹊竟要赶去和罗紫烟会合，急忙一把拉住他。
“不要过来！”罗紫烟见状，急忙一声断喝，两道凤翼刃随即飞扫出去，分头击在两只黑凤凰身上，大片凤羽随之冲天而起，犹如漫天黑蝴蝶。
两只黑凤凰吃痛，尖叫着飞掠而去。
但立刻又有三只黑凤凰以品字形朝着罗紫烟直冲而来。
被罗紫烟这么一吸引，盘旋在干鹊身边的黑凤凰就只剩一只了。
“楚门主，我们护送陛下快走！”铁姝大叫一声，一把挽住干鹊的臂膀御剑就走。几乎同时，盯着干鹊的那只黑凤凰呼啸一声当头落下，尖嘴与利爪离两人头顶只有半丈左右。
“咄！”楚何从侧里一闪而至，一剑正刺在那黑凤凰身上，击得它惨叫一声掉头就走。
就在此时，罗紫烟发出的两道凤翼刃像是交叉的长刃，迎着扑来的三只黑凤凰当面劈到。
双方距离太近了，三只黑凤凰体型又大，振翅想躲已经来不及，当即又是漫天黑羽飞起。而罗紫烟则是从它们凌乱的身影中间一飞而过。
在她身后，那些黑凤凰们却没有再追来，而是掉头飞回太寒殿上空，在殿尖四周飞旋不停。
此时，修仙者们都已经退走了，魔物们正像退潮一般，逐渐消失在大殿门内。
殿外，一些魔徒则在把修仙者们的尸体往殿内拖，不用想也知道是送到六道口了。
“小烟，你看殿顶！”小卷毛突然叫道。
罗紫烟目光落在太寒殿最顶端，只见血神子就站在上面，犹如一根旗杆，迎风屹立，动也不动。而在他头顶盘旋的黑凤凰们，则像一个正在生成的黑色旋涡。
虽然隔得老远，罗紫烟仍能感觉到，他一双凌厉的目光正直盯着自己。
这次征讨虽落个铩羽而归，却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修仙界们对太寒殿的底细，有个更清楚的认识。
没有九凝鼎聚集阴气，太寒殿形势并不妙，但至少目前来看，它自保尚有余，而且实力还很强大。
因此，当干鹊召开仙凡两界大会，商议后续动作时，不少修仙者都认为，完全没必要再大规模征伐太寒殿，只要等它慢慢消亡就行。只要没有太寒殿，血魔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因此，干鹊决定这段时间的重点，是倚靠上仙门消灭蜀国境内一切来犯的魔物，等太寒殿彻底消亡才对血魔采取行动。
“从大局来说，干鹊的策略是没错，但拖是不会拖死血魔的，反而会拖死司明。”
开完仙凡大会后，回到晓月殿，罗紫烟就陷入忧思之中，不断在屋里踱着步子。
就算太寒殿彻底消亡了，但在司明这具身体里，血神子的元神仍是占据优势。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炼化掉司明元神的。到时候，血魔拥有完整之身，将凭着一身强横无敌的修为再次卷土重来，到时候又有谁能阻止他？
“小烟，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个想法跟大家说呢？”小卷毛问道。
罗紫烟道，“现在说也没用，因为我们也确实动不了太寒殿，总不能让干鹊再带人去吃一次亏吧？”
“那我们怎么办呢？也跟着干等？”
罗紫烟想了想，摇摇头道，“当然不能这样了，我在想，是否能趁现在这个僵局机会，我再到各处洞府拜访名师，寻找能把血魔从司明体内赶走的办法。”
“这个……”小卷毛沉吟了下，没说话了。
罗紫烟则是无力地坐在坐榻上，“可是，除了极阳宫外，这世上还有什么厉害的修仙者？就算真找到这样的修仙者，人家也不知道会不会帮我。”
罗紫烟叹了口气，不再说了。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小卷毛偏着脑袋，两只黑珠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会儿，片刻才道，“小烟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原本是要到凤凰谷找凤凰们帮忙的，后来遇到宫主，才阴差阳错进入极阳宫的。”
罗紫烟愣了下，突然喜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去找凤凰帮忙？”
“当然了！小烟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一次血神子被封印，我们凤凰一族可是居功甚伟的！”
罗紫烟迟疑道，“说的没错，可这次血魔不是一来就把很多凤凰魔化了吗？”
“那些被魔化的应该只是凤凰谷的凤凰，可咱凤凰的真正祖地，是在凤凰山啊！”
罗紫烟不由得眼前一亮，却又道，“可凤凰真会管这个事吗？你看血魔之祸都闹腾这么久了，也不见它们有再出现。”
“凤凰本来就不喜欢管人间之事的，上次也是血魔逼人太甚了，它们才出来的。”
小卷毛顿了下又道，“不管它们肯不肯帮忙，小烟你既然是凤凰后裔，就该去凤凰山一趟，见见我们的族人，顺便请教它们这事该怎么办。”
“那就去凤凰山一趟，不过，在走之前，我得去见见俞利。”
自从与干鹊罢兵以来，俞利就终日无所事事，每天不是喝酒就是赌博，早把他闲得心烦意乱。看到罗紫烟来看他，顿时叫嚷起来，“上仙姐姐，你太不仗义了。”
“我怎么不仗义了？”罗紫烟笑道。
“你去打太寒殿也不带上我，害得我在这里整天都不知道干什么，快要发霉了。”
罗紫烟笑了，“攻打太寒殿，不过去探探血魔的虚实而已，哪里用得着你呢？”
俞利愣了下，旋即大喜，“上仙姐姐，难道还要给我派大事不成？”
“当然了，大材自然是要大用了。”罗紫烟顿了下，“接下来，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好啊，那我跟上仙姐姐去！”俞利兴奋地接茬道。
罗紫烟摇摇头，“不，我知道你以前当白鲨帮帮主，带兵很有一套，而且很容易得到部属拥戴，所以我希望你能接下来替我帮干鹊守国。”
“什么？”俞利双目圆瞪，“上仙姐姐，你在消遣我是吧！”
从降生以来，除了黑凤凰，小卷毛没有见过其他凤凰，更没有去过凤凰山。
但此刻，它却是指着西边天际那一片群山，信心满满地说道，“我记得那里就是凤凰山，我们再飞一个时辰应该就可以到了。”
凤凰一族极其神奇。每只凤凰涅槃之后，都会留下数片凤羽，这些凤羽其实就是凤凰精元，每一根在条件成熟之后，都能孵化成一只新的凤或凰。而它们身上，同时承载着前世的大部分记忆，即便跨越千年，这些记忆仍不会消退。
在这些记忆中，凤凰谷与凤凰山是最重要的两个地方，更不会被记错。
罗紫烟已经飞了快一天。在离开蜀王宫之前，她努力说服俞利辅佐干鹊镇守蜀国。虽然这是个超级难题，但罗紫烟把道理讲遍、情义用尽，还是奏效了。
如今，数千里之行终于接近尾声，罗紫烟却莫名感到一丝丝紧张。她是凤凰后裔没错，但毕竟已演化为人身，而且还是跨越数千年之后穿越回来的后裔……
这让她竟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在小卷毛的记忆里，凤凰山乃是人间仙境，世外仙山。全年的旭日和光，让这里四季春和景明。而身披五彩，体型颀长而健美的凤凰，则是整日盘旋飞舞在这座凤族仙山上。它们绚烂的翎羽映着日光，闪闪发光，锦缎一般的身姿，把天空长年累月装点得五颜六色。
据说，第一次看到凤凰飞舞的修仙者，都会情不自禁泪流满面，而第一次看到凤凰绕山飞舞的凡人，更会是匍匐跪倒，为这世间绝美生灵而顶礼膜拜。
“在凤凰山中间，有一棵参天古木，叫作凤栖树，也就是世间常说的梧桐树。不过，这棵梧桐树却又不是凡品梧桐能比的……”
小卷毛开始眉飞色舞地描绘起凤凰山的绝美之胜来。罗紫烟顺着它的话头，仿佛看到那座巍峨绝美的凤凰山就在眼前。在高耸的山脊之上，兀立着一棵接山连天的梧桐树，树高不知几千丈，怒张的枝丫伸向四面八方。
每当旭日东升，栖息于冲天枝丫之间的凤凰，就会振翅而起，漫空飞舞，用歌舞迎来升平的一天。这时候的凤栖树，是世上朝气最蓬勃的地方。
到夕阳西下的时候，群凤会在万道金光之中，翩然落回树枝之间，它们绚丽如缎子的身体点缀在绿叶之间，让凤凰山变成世上最壮丽的地方。
而到了皓月东升之际，凤凰的翎羽会被月光再次点亮，像是无数星光那样在群山深处熠熠生辉。因此，入夜的凤凰山，也被修仙者称为“星窝”。
即便是无月无星之夜，凤凰山也比别处拥有更多的星光。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凤凰山简直就是个5A级旅游胜地。”罗紫烟笑着对小卷毛说道。
小卷毛点点头，却又迟疑地看着四周，“我感觉应该快到了……奇怪，不对啊！”
罗紫烟跟着游目四顾，只见眼前是大大小小的山头，形状各异，有的雪冠高耸，有的黑土密布，还有的绿意盎然。
群山相间，峰峦丛生，犹如一幅多彩山水画卷。但是极目望去，并没有传说中的参天古木凤栖树。
“奇怪，从我的记忆来看，应该就是这里啊！”
罗紫烟指着前方最高的一座雪山，“会不会在那上面呢？”
“应该不是，凤凰山并不以高而出名，而是因有凤与树而著称。”
“那会不会是在雪山后面？那里好像有什么在发光。”
“应该也不是，我记忆中的凤凰山并没有那么远。”小卷毛看着四周，“应该就在我们这里附近。”
此时，罗紫烟正驾着剑光，悬停于一片连绵的山岭上空。
见采已经永远找不回了。这回远行，为了御剑方便，干鹊又为罗紫烟找了口新剑。这口仙剑名叫“争发”，据说是因为剑之灵气过于刚烈，刚入手的时候常常如烈马般难以控制，所以才会获得这么个名字。
不过，在罗紫烟的驾驭下，它却是温驯得很，进退间全随罗紫烟心意而动。
此时，争发之下，是个荒土高地，周遭是数座高低不一的山头，从空中望去，一切平常无奇，全然不像是凤凰栖息翱翔之地。
“我们可能真的迷路了。”罗紫烟喃喃道。
小卷毛却是摇摇头，“肯定不会，一定是在这里！”
“难道这里有像万相迷仙阵那样的结界？”罗紫烟心头一动。
小卷毛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凤凰吉祥于世，从不用结界把自己藏起来的。”
罗紫烟沉思了下道，“既然你这么肯定，那我们下去看看。”
说罢，她一按剑头，飞身落了下来，立在底下那座荒土高坡上。从这里看去，四周群山连绵，但是拂面而来的是过岚悲风，放眼所及的则是莽荒景象，无一丝灵气。
常言都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罗紫烟觉得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凤凰山，但是小卷毛的口气却更加坚定了，“凤凰山肯定就是这里，奇怪，怎么变成这样了？”
“对啊，如果是凤凰山，至少得看到凤栖树才对啊。”罗紫烟看着苍茫四周道。
“难道凤凰山已经没了？”小卷毛喃喃说着，突然两眼一亮指着前方山坡上，“那边好像有什么，过去看看！”
罗紫烟依言奔过去，到了坡顶处，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只见眼前地面上，土泥剥落，现出一道道粗硕的东西，错综复杂，乍看像是无数大蟒，细看之下却是一条条虬根。
“怎么回事？”罗紫烟小心地走到坡顶，落脚时只觉地面极其硬扎，便蹲下来扫了下地面，尘土飞扬中，只见地上是坚实的平地，还有一圈圈的纹理。
“这是……”小卷毛定了定睛，突然尖叫起来，“这不是地面，是树桩！谁砍的？”
罗紫烟心头一沉，拿着争发绕着坡顶走了一圈，剑尖拨开荒土，只见底下全是树桩的断面。
这个树桩的断面面积，竟跟整个荒土坡顶差不多。
“这棵树好大……上百人都合抱不了吧。”罗紫烟看了小卷毛一眼，尽量把语气放慢。
小卷毛看着四周，眼里闪着惊惧，“世间这么大的树只有一棵，就长在凤凰山上！”
罗紫烟倒吸一口气，“难道这真的是凤栖树？”
“这里肯定是凤凰山，这么大的树桩只能是凤栖树……”小卷毛如遭重击一般，满眼都是惊怒与沮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凤凰山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罗紫烟蹲下来，抓起一把荒土仔细看了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凤凰山已经被夷平了，你看这些土都是新土，从山里头翻出来的。”
“怎么可能？没有人能夷平凤凰山的！”
“那这个要怎么解释？”
小卷毛低头不语，罗紫烟看着四周，片刻才道，“当时我们去凤凰谷，也没有想到那里会是如此一种情景吧？”
“你的意思……又是血神子干的？”
罗紫烟沉吟了下，“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了！”
“可血魔再厉害，到现在也还只是半魔之躯，凤凰山的凤凰众多，他是没有那个能耐的！”小卷毛拼命摇头道。
罗紫烟也是摇头，“你别忘了，血魔当初让凤凰谷化为焦土的时候，也不如现在厉害。”
“难道……凤凰山真的也像凤凰谷那样了？不可能，凤凰山里有很多凤凰，而且还有凤王，那可厉害了，血神子再厉害也无法把这里的凤凰都消灭的！”
“那它们呢？”
小卷毛回答不上来，神情似乎快哭出来了。
罗紫烟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脑袋，“你别担心，我想你说得对，一定还有凤凰幸存的。除了凤凰山，凤凰还可能去什么地方？”
小卷毛想了想道，“凤栖树以北、以东有片树林，叫作百吉林，里头盛产各种上品仙果，是凤凰的主要食物……但凤栖树都没了，不知道那边怎么样。”
罗紫烟立即跳上争发剑光之上，“去看看。”
匹练掠空，沿着凤栖树东北方向飞去，百里之行很快就到了，但是在空中绕行了一大圈后，罗紫烟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百吉林，倒是在一座覆满焦炭的山头，发现大片的木桩。
“百吉林也毁了！”小卷毛怒发勃张，“怪不得血魔闹了这么久，凤凰都没有动静！”
罗紫烟心头空落落的，还是道，“你再想想，除了百吉林，凤凰还可能去哪里？”
“最有可能的就是这里了，毕竟这里有吃的，别处的东西凤凰都吃不惯。”小卷毛眼里充满了绝望。
罗紫烟认真地看着小卷毛，“小卷毛，你听我说，现在还不能证明凤凰一族真的完全灭绝了，我们别先气馁。你再想想，凤凰还有可能去哪儿？”
小卷毛低头想了想，“我记忆里还有个地方，在凤凰树以南百里处，那里有口百灵泉，上游是凤凰饮水之地，下游是凤凰洗浴之所。凤凰平时喜欢聚集在那里嬉戏，因为百灵泉水有独特的功效，可以让凤凰一洗后变得更加漂亮。”
“那我们就去看看！”罗紫烟看准方向，再次驾剑而起。
百灵泉很快就被找到，但跟小卷毛所描绘的却不大一样，泉水虽然还在汩汩流淌，但泉眼已经变得极为细小，而且流出来的水里夹杂着丝缕的乌丝，一缕缕一道道，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泉水之下的溪流两侧，则是草木奄奄，污泥遍地，散发着阵阵恶臭。
“凤凰树毁了，百吉林毁了，百灵泉枯了，凤凰山真的完了。”小卷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还以为可以来这里认祖归宗呢，怎么……”
“嘘！”罗紫烟突然捂住小卷毛的嘴巴，飞身闪入泉水边上不远处的一堆茅草丛里。
“看，那是什么？”罗紫烟轻轻拨开茅草，小卷毛瞪大眼睛，只见西边天空出现几道闪烁的光芒。
那几道光芒飞飞停停，好一会儿小卷毛才看清它们的模样，不由得大喜，“那是……凤，还是凰？”
凤与凰幼小的时候，形体并不一样。因为世间是先有凤雏，凤雏再孵化出凰雏，凰雏迎风而长，长势会迅速反超凤主，从而保护凤主的成长，并最后一同成长。
但眼前这几只凤凰的模样却是大同小异，身长都在一丈左右。它们在空中飞一会儿停一会儿，不时警惕地看着四周。
“它们已经从凤或凰长成凤凰了！不过还比较弱小。”小卷毛兴奋地说道。
“它们好像很不安，我们先不要出声，免得吓跑它们。”罗紫烟低声道。
小卷毛点了点头，两人都是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空中那些小凤凰，只见它们又是飞飞停停好一会儿，才落到百灵泉附近。
原来它们是来这喝水的。
到了泉眼边上，几只小凤凰却不急于低头就饮，而是警惕地看着四周片刻，这才聚集到泉眼边，看着那汩汩泉水，一动也不动。
凤凰乃天地灵物，对于一啄一饮要求极高，非佳果不食，非灵泉不喝。如今这口百灵泉流淌出的白中带黑之水，让它们实在难以下嘴。
好一会儿，泉源之中终于流出一道没有掺杂着黑丝的清水，那几只小凤凰才低头俯饮。
罗紫烟和小卷毛不由得对视一眼，都是心头发酸。难以想象，百灵之长的凤凰到底经历了什么，竟要守着这口污浊之泉，等着丝缕清泉？
小凤凰们才喝几口，泉源里流出的水再次带着的黑丝，它们只能停下，眼巴巴看着那口泉源。
罗紫烟和小卷毛对视一眼，猛地起身，大步往外走。
刹那间，小凤凰们都触电一般同时振翅而起，闪电般往来时方向飞去。
罗紫烟回过神来，它们已经飞出老远。
“喂，别跑啊！”罗紫烟急得大叫，一拍争发，紧随而去。
那些小凤凰越发惊慌失措，飞得更快了。
“喂，等等，我们不是……”罗紫烟刚要大叫，却又觉得没意义了，只能驾剑紧追。
这群凤凰虽小，飞速却是奇快，罗紫烟需要全力追赶才不至于被它们给甩了。
而它们看到罗紫烟穷追不舍，突然间呼啸一声，四散分开了。
“这些家伙！在搞什么！”小卷毛急得大叫一下，“别跑！别跑！我们是凤凰！”
“不用喊了，它们已经成惊弓之鸟了，不会理会我们的！”罗紫烟说着，瞅准最近的一只小凤凰紧追不舍。
这些小凤凰是了解凤凰山的关键，绝不能跟丢了。
那小凤凰见被罗紫烟盯上，更是着急了，掉头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停下！我们不会害你的！”罗紫烟沉声喝道，但那只小凤凰充耳不闻，只是振翅狂飞，同时不断地掉头转向，期盼能甩掉罗紫烟。
“它……它好像在绕圈子！”小卷毛叫道。虽然那小凤凰一直在飞，但细看之下，它并未飞远，而是在以百灵泉为中心的方圆数十里飞逃。
而其他逃逸的小凤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不敢回老巢，怕把我们带过去，但又不敢离老巢太远，所以只能在这里绕圈。”罗紫烟想了下，就明白小凤凰的意图了。
“也就是说，这附近可能有凤凰巢？”小卷毛兴奋道。
罗紫烟点点头，“我们盯紧点，别让它逃了就是！”
那只小凤凰似乎飞累了，突然往前方一座雪冠高耸的山头飞去，速度慢了下来。
“难道老巢在那边？”小卷毛叫道。
罗紫烟摇摇头，“肯定不是，我们跟过去看看就是！”
这时候，那只小凤凰已经落到雪山之上。在那一片雪白之中，它那五彩绚烂之姿熠熠生辉，耀眼夺目。而它也没有再飞起的意思，一个转身，两只绝美的眼睛死死盯着罗紫烟。
“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是来找凤凰的。”罗紫烟放慢剑光，小心地靠过去，语气尽量温柔。
小凤凰动也不动，眼里突然闪起凶狠的光芒，全身翎羽更是直直竖起，每片翎羽映着日光，仿佛一团团簇动的火焰。
“喂，你别激动，我们都是凤凰，我们是来找同类的！”小卷毛飞了起来，用力扑腾了几下翅膀，大叫起来，“别看我们不像，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懂不懂？”
那只小凤凰眼里闪过一抹诧色，不解地看着罗紫烟，全身翎羽上的红光似乎弱了些。
小卷毛大喜，指着罗紫烟道，“你听得懂吧？她是凤，我是凰，我们来找家人的！”
罗紫烟刚要开口，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火烧火燎逼压过来。与此同时，她发现那只小凤凰脚下的积雪，突然化为道道清泉细流，从山顶向四周流去。
“不好！小心！”罗紫烟猛地后退数丈。几乎同时，“呼”的一声，一团炽热耀眼的火轮从雪山之后飞蹿而起，从小凤凰头顶掠过，直向罗紫烟迎面扑来。
“魔头，受死！”火轮之中传来一声厉吼，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的炙热阳力，把罗紫烟和小卷毛给笼罩住。
“那是……”罗紫烟吃了一惊，只见那团火轮其实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凤凰，它全身翎羽冲天怒张，烈焰从毛发之间蓬勃散发，使得修长身姿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火轮。
一眨眼间，火轮就近在眼前，罗紫烟和小卷毛则像是扑到火舌前的飞蛾。而火轮之中，两只修长健壮的利爪倏然兜头向罗紫烟抓来，如匕首般的爪尖上，盈动着一团团炙热阳气，明火般吞吐不定。
跟先前的小凤凰相比，这头凤凰不知要大多少倍，罗紫烟在它面前，都不及它一只前臂。
“小烟！小心！”小卷毛看得触目惊心，双爪已扣到罗紫烟肩头上了。
几乎同时，罗紫烟的反击也顺势而出，两道凤翼刃迎着抓到的凤爪打去。
“当！”
金铁交鸣声里，火光四射，阳劲横扫，罗紫烟被震得倒飞出去。而那只大凤凰则是倒跌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一圈后才稳住了身子。之后它愣了愣，又向罗紫烟方向扑来，“魔头，去死！”
“住手，我们也是凤凰！”罗紫烟厉声喝道。
“魔头，今天不管你耍什么阴谋，我烛天也不会再上当，死！”那凤凰尖叫一声，到了罗紫烟头顶后，突然振翅腾飞向高处。
“它要干什么？”罗紫烟不解道。
小卷毛看着片刻，突然失声惊呼，“它要用凤凰扑！”
“那很厉害吗？”罗紫烟仰头望着空中，那里，烛天正一个优美的盘旋，凌空直扑下来。
“当然厉害了，小心！”
叫声未已，烛天已经化为一道红色匹练，直击罗紫烟头顶。
“轰隆—轰隆—”
红色匹练竟是带起电闪雷鸣，连绵巨响仿佛要把长空给撕开。
罗紫烟不敢怠慢，立即深吸一口气，双掌向上。
“凤翼刃！”
“小烟！顶住！”
一上一下两股至阳凤凰力瞬间交击一处，刺眼红光立即横扫四方，雷火隐生于其中，绵密震响不断。
罗紫烟气息一窒，只觉头顶上仿佛多了座泰山，压得她双腿一软，差点跪倒了。
而烛天则是全身发红发赤，似乎随时都要燃烧起来，两只眼睛更是通红如火，其状骇人，“魔头，给我死！”
罗紫烟咬牙硬是顶着，“你误会了，我们是凤凰，不是魔头，快住手！”
“魔头，世上哪有人样凤凰！”
“至少认出我是凰雏了吧……”小卷毛大叫道。
“你只是一只小鸟，也敢冒充凤凰！”
“什么？你狗眼看人低！”
“你敢拿那种卑微东西侮辱我！”烛天暴怒不已，身上的红光再次一炽，像是颗被点燃的烈日。
“小烟，我们把它顶回去！”小卷毛也是怒了，双爪上再次传来一股大力，激得罗紫烟阳脉再次一热，雄浑的阳力汹涌而出。
“轰隆！”
双方的凤凰力再次交击一处，震得彼此同时往后倒飞出去。
火光与巨响，同时飞散在空中。
“这家伙好厉害！”罗紫烟不由得暗赞一句。
小卷毛也是吃惊不已，“比我想象的还厉害！”
而烛天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后，似乎迟疑了下，再次向罗紫烟方向飞冲而来。
“住手！”
一声厉喝突然远远传来。 新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