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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苗人古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自己的作坊,说他想要改进皮甲的工艺,想要在心脏的位置增加护心镜——古人都有的。
然后又说,其实护心镜也没有啥大用处的,肝脏、胃或者任何一个内脏受伤了,在这里都是不治之症。
就算有止血的草药也没有用,这里的人被一箭射中,基本上就是要命了,就是等死了,都不用什么破伤风。
是啊,这里的人命都是脆弱的。
然后又絮絮地说,也有不死的,命大的,就靠自身的恢复能力就活下来了,他就不明白,内脏被刺中了,怎么还能活。
在他们那个时候,不是得手术缝补吗?
田雨辰也不懂,所以没有发言权。
“你说,要不要咱们钻研下医术,这年头,医生做好了,才吃香。”苗人古酒量不高,喝了两三碗酒就有了醉意。
“好啊。”田雨辰可有可无地道。
“你总是酋长的。”苗人古忽然说道。
总是酋长的,是啊,在这个驻地里,她总是酋长的。
有时候酒不论怎么喝,都喝不醉的,只会喝得不舒服。田雨辰现在就觉得是这样,她的胃不舒服,头也不舒服,但是就是没有醉。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做错了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的错大概就在她的张扬上了,她没有韬光养晦,太急于地显示自己了。
其实,她本来没有什么本事的。
苗人古喝得醉了,就睡在树下,田雨辰靠着大树,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她这么无所事事了好多天,可能以后也还会这样。
远处还在打仗吧。就算杀了隼和他的身边将领,隼的军队也不会那么好掌控的。草原人不会轻易臣服某个人,昊的个人魅力还没有那么大。
打仗向来都是残酷的,昊可能还带着他的人厮杀。
田雨辰不知道她自己这里的布防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不关心,反正有豹奴。
并且,除了她,大约每个人都很安全。
她实际上也是安全的……吧。
“酋长,你好多天没有去学堂了。”当豹奴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田雨辰以为她听错了。
“昊,赢了?”好一会,田雨辰问出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昊赢了,他赢得了隼的一切,在这个本来该和平的盛夏,在这个计划里的高筑城广积粮的一年。不,不是一年,只一个季节。
“是,大部分的部落都归顺了昊,只有很少的几个往西去了。”豹奴道,“狼奴正带人收编牧民,登记,秋天就会回来的。”
狼奴?这几天田雨辰差不多将狼奴也忘记了。
“哦。”田雨辰还是短短地哦了一声。
她哪里也不想去。学堂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再说,学堂会好好的。
“田雨辰,你这么样不行。”苗人古坐在她的面前,有点长吁短叹。
“怎么样了?这不是很好?”田雨辰倒在大帐的床铺上,看着天棚。
“要不你出去骑骑马,你总不活动,还能走动路不?”苗人古叹口气,“要豹奴给你安排几个人打猎去吧。”
田雨辰摇摇头,“这不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这么点事情你就被打击了?”苗人古压低了声音道。
田雨辰轻笑了一声:“你不觉得没有啥意思么?”
“你这么不行,你是田雨辰,不能就这么颓废下去。”苗人古叹口气,“生活不还得继续?你要这么就被打击得一蹶不振,你就完了。田雨辰,你真的会完的。”
苗人古见田雨辰没有言语,接着道:“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有具体的事做,我们每个人的定位都是干活的。你听说过鲁肃劝说孙权的故事吧。
鲁肃说:我可以投降,那谁谁也可以投降,他们投降了还可以读书种地某个一官半职。你孙权呢?还想着做头领?
我也想说,我们谁谁的都可以继续我们现在的事情,跟着谁不是跟着呢,何况还是大势所趋。但你呢?你不做了这个酋长,你做什么?”
苗人古停了一会,给田雨辰留下思索的时间,然后接着道:“上一次你难过的时候,我就说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现在说这话没有意义。你也不算被欺骗,连利用都算不上,就是没有和你商议而已。也没有害你什么的。”
苗人古说的田雨辰都明白,但明白是明白,消化起来需要时间。
说到底,她终究没有那么深的城府,她的内心实在没有那么强大。
“我只是在想我自己的未来。”田雨辰忽然说道,“人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在想以后要怎么做,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情,来了一次,怎么也要不白来。”苗人古道,“你看我,每天还操心着皮甲改进,还想着培养几个医生。你以为车家豪就那么容易地放弃了管理权了?你现在经历的,当初车家豪何尝没有经历?
还有文天一,不比我们笨,但是他就安心于厨房了,围着锅台转。程望舒才是最聪明的,早早就将自己定位准了,什么也不争,可什么也不会缺。
所以,这么说,田雨辰,你也没有什么好颓丧的。对,再说说刘华,一个老师,混到什么程度了,几乎和被软禁没有什么两样。
他当初的风流倜傥,意气风发,颐指气使全都没有剩下了,现在见到每一个人都是笑呵呵的。
不是要你和他比,就是看看我们这些人,这么看,你多好啊。要是换个角度看,你更好的。昊为了你在打江山,狼奴豹奴和我们,全是为了你。”
田雨辰忽然扭头,“孙政岳呢,和仇朴任,他们死了吧。”
苗人古的声音戛然而止,帐篷里忽然安静下来。
“如果我知道一点点,如果我有一点点知道,我不会让他们过去的。”田雨辰的声音冰冷,没有一点点感情。
她应该是哭着说的,或者是愤怒,但是她只是冷漠地道。
“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好半天,苗人古低声道。
“不是别人的错,我是酋长,这种事情我该预料到。”田雨辰转回头,继续看着天棚。
“已经发生了,死者已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怨谁。讲良心说,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就是要利用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事,我们将自己人看得很重,可你不能要求他们也这样。
如果可能,你也会利用他们的。再说,这是战争,战争就是要死人的。”
“我明白,这些劝慰的话我都懂,我自己也可以说出来,可能会比你说得更好。但是,但是……”田雨辰的声音低下来,“我这里难过。很难过。”
田雨辰觉得她应该哭的,可是眼睛却干涩着,没有一点点眼里流出来。
“田雨辰,你让我怎么办?我们就剩这么几个人了,你要是再……你要是再一蹶不振,要是就这么下去,我们为了谁?真是为了外面那些吃人的人吗?我、车家豪、文天一、程望舒,我们真的是为了他们吗?”
田雨辰干涩的眼睛终于湿润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竭力忍住自己的声音,可忍不住呼吸带出来的鼻音。
“我们早晚都会死的,早晚。你,我,他们,这里不属于我们,可我们还活着,我们必须活着,田雨辰,你在,我们也有个盼头,你站起来,你就还是我们的酋长。”
田雨辰闭上眼睛,她何德何能,做得了这个酋长啊。
“你不能这么颓废下去,不能,你要让昊看着,你是田雨辰,是独一无二的,你……”苗人古说不下去了,他的眼泪也流出来。
“孙政岳和仇朴任临走之前,还和我说,说,以后,你可能不仅是昊这里的酋长,说让隼也承认你这个酋长。你不能辜负他们。”
田雨辰放声大哭起来。
从穿越到这里开始到现在,田雨辰第一次放声大哭,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们这些同学,为了他们的过去和现在,为了他们的未来。
他们为何要受这番苦难,为何要葬身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豹奴站在帐篷的外边,田雨辰和苗人古的话他没有全听懂,但是他听懂了田雨辰的伤心,听懂了苗人古的无奈。
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么伤心,就因为孙和仇的死?每个冬天,草原都会死很多人的,每个夏天,每个季节都会死很多人的,他们怀念,就会将人吃到肚子里,憎恨,也会吃下。
他们不会伤心。牛羊马死了,才会伤心。
豹奴站在帐篷外边,所有人都被他赶得远远的,只有他才听到了帐篷里的哭声。
他也让他的主人伤心了?
田雨辰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之后就睡着了。苗人古坐在帐篷里一会,只觉得心烦意乱,他劝慰田雨辰还可以,但是自己心里实在是窝着一股火,却没有人来劝他。
他站起来撩起门帘,冷不防看到豹奴站在外边,两人一对视,苗人古懵了片刻。
豹奴什么时候过来的,他都听了多少? 谜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