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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庞小文家里出来，天边已渐渐亮开。

　　“祭司啊，我看还是让小文跟你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庞母站在门边搓手，很是不好意思。

　　秦蘅淡笑一瞬，道：“陛下他既然有心让小文回家，就不会在意这一两个时辰。你们母子二人也有一个月没见了，此去战场，不知何时再聚，好好聊聊才是。”

　　庞母听秦蘅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一时也想不出自己再说句什么合适，一个劲儿笑着：“谢谢，祭司，真的谢谢你，你心好，帮了我也帮了小文，你好人有好报的。”

　　庞小文从屋里跑出来，把手里的一团东西往秦蘅怀里塞。

　　“估计陛下还饿着，这三个热馒头……”

　　庞母脸上划过一丝诧异，轻轻拍了儿子一下，道：“陛下哪会吃咱们家的馒头？”

　　庞小文一愣，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秦蘅看在眼里，倒是把馒头收下了，放入怀中抱着，道：“这馒头好吃，自当带给陛下尝尝。”又看了一眼天色，“我先回去了，小文你也注意时辰，别迟到。”

　　往回走的路上，秦蘅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冷。

　　真冷。

　　她晓得寒域常年积雪，冰川不化，居民一年四季基本都穿皮袄子，还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但这个地方离寒域还有些距离，要是这她都受不了，过去之后，还不知道会被冻成什么样子。

　　“喵。”

　　刚到拐角的地方，糖果子突然叫了一声。秦蘅微微一怔，这才想起糖果子现在是她的灵宠，不禁有些过意不去。走近之后蹲下身摸摸它的耳朵，抱歉道：“对不起啊，昨夜那小兵来叫我的时候，我以为陛下和我说两句话就能走的，没想到……你是不是饿坏了？我这里有三个馒头，给你吃一个！”

　　糖果子颇是委屈，呼呼了几声，道：“蘅姐姐把我一个留在马车上，马怕我，人也怕我，不高兴。”

　　“嗯，是呢，是我不对，蘅姐姐给你吃馒头。”秦蘅边说着，边剥了个馒头出来，“给我一点时间适应，昨天你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

　　糖果子许是饿坏了，用爪子扒着馒头很快就吃得一干二净。吃完觉得有点噎，憋着嗓子道：“我去找点儿水喝。”走了两步，回头，“蘅姐姐，趁现在没人，我想先问你件事。”

　　“嗯，你说？”

　　“那个凌彻，就是圣昭帝，你真的喜欢他啊？”

　　对于这个问题，秦蘅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糖果子低头，用爪子刨了刨地，道：“蘅姐姐，你看，你都犹豫了，想也不是真的喜欢他吧。”又道，“孤风大哥挺好的……”

　　“是挺好的。”秦蘅浅浅一笑，“不过不适合我。”停了一秒，凤眸中神色认真，“糖果子，其实我不是在犹豫你问的那个问题，而是在想，喜欢这个词于我和他来说，好像分量不够。”

　　糖果子无端打了个哆嗦。

　　“孤风师兄和我相识至今已快六年，这段记忆固然珍贵，可要我细细回想，似乎又想不起什么重要的。反倒是凌彻，即使我和他相识才八九个月，却……说简单些，只消我闭上眼睛，和他经历的一切，都像画似的，一张一张，直接扑到我眼前来了。所以我对他，应该比喜欢要——”

　　似乎猜到秦蘅想说什么，它举了爪子打断道：“蘅姐姐我投降，你们人类之间的感情事我再也不多说了，害得我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抖抖。反正，蘅姐姐你觉得怎样是好的就怎样，我还是相信你眼光的。”转想起秦蘅那句“分量不够”，它又打了个哆嗦。

　　看着糖果子渐行渐远，秦蘅不由得想起了五毒。

　　曾几何时，五毒也会说“孤风师兄挺好的……”这句话，有时候听多了，她还觉得心烦，瞪它们一眼，它们立刻噤若寒蝉，惴惴不安。现在想想，却是想被烦都没机会了。

　　玄月祭司的糖果子和她的五毒，终究是不一样的。

　　“阿蘅。”圣昭帝远远就看到她直愣愣地站着，望着一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走近才发现她穿得单薄，想起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吩咐给秦蘅赶制两套冬衣，他心里一疼，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到秦蘅身上。“对不起。”

　　察觉到温暖的气息覆到身上，秦蘅瞬间回神，恰好听到圣昭帝道歉，不觉诧异，问：“对不起什么？”

　　“前面有镇子，到了给你买几套冬衣。”圣昭帝边说边去摸她的小手，发现冰冰凉凉的，又往自己怀里揣。

　　秦蘅抿唇一笑道：“没关系，也不是特别冷……对了，这里有两个热馒头，是庞大姑做的，味道挺好，快吃了吧。”她把馒头递过去。

　　圣昭帝略是皱眉，长久以来他还没吃过平民百姓家的食物，谁也保不准里面有没有被动手脚。但看秦蘅一脸殷切，估计是她主动讨的馒头，自己若拒绝，倒拂了她一番好意。便拿过一个吃了起来。

　　看到他吃了，秦蘅絮絮道：“庞大姑的馒头还不错吧？……她是个可怜人，庞小文挺有意思的，没长大的小孩子一个。”扫了一眼四周，见街上空空荡荡，下一秒就扑到圣昭帝怀里蹭了蹭。

　　圣昭帝心里欢喜，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也是小孩子一个。”

　　“才不是。”秦蘅噘了下嘴表示抗议，“我要是遇到她家那样的事，早就自己处理了，不会轮到别人教。”

　　“嗯？什么事？”

　　秦蘅轻轻笑开：“家长里短呀，你们男人不懂的。”顿了顿，“我娘亲是个非常智慧的女人，我很小的时候就看她怎么处理乱得像麻线一样的关系。在我眼里，不管什么麻烦事，娘亲总能又快又好的解决，看得多了我也就会了。”

　　圣昭帝有些愣神，反应过来这是自相识起，秦蘅第一次主动跟她提她的家里人，他的心一时间剧烈跳动起来，有力的撞击着胸腔。一下又一下的动静仿佛在提醒他，他一直想听的，她终于愿意慢慢告诉他了。

　　秦蘅继续道：“如今想想，我以前在家的时候，还真是有大小姐脾气。家里的家丁婢子，都怕我得紧。我虽不至于像萧锦瑟一样让手下人闻风丧胆，但估计家里那些看我跟看老虎下山没什么两样。”

　　圣昭帝被她的说法逗得一乐，低笑道：“就你这跟软桃子一样的脾气，还像老虎下山？”

　　秦蘅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认真望着他。

　　“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大家都特别疼宠我，我要什么有什么，所以我当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概我七八岁的时候吧，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那客人还带着她儿子和女儿。男孩呢比我年长几岁，女孩呢又比我小两岁，我是主人，就带着他们去后花园玩耍。”

　　“那男孩毕竟是要大些，心思也不是那么单纯，看到没有人，就想来抱我亲我。娘亲跟我说过女孩子不能随便给人抱给人碰，碍着他是客人，我只能左躲右闪避开他。哪晓得后来他一发狠，把我推去了地上，说非要抱一下才行。当时娘亲打算砌一圈小池子养锦鲤的，也就在后花园里备了不少石头，我用脚踹开他，起身跑去最近的角落拿了块大石头，吼道你要是敢过来，我就砸烂你的头！”

　　“那男孩拿不准我究竟敢不敢下手，就站在原地没动。不过他最后还是沉不住气，试探着往我这儿靠，我也不是开玩笑，直接一石头就砸了过去，他当场就懵了，头上血流不止。他妹妹有意思，看他哥哥欺负我的时候就打算去叫人来帮忙，看我欺负他哥哥的时候就在一旁咯咯咯傻笑。”

　　“后来他们的母亲和我娘亲听到风声，都赶过来了，我娘亲正打算赔礼道歉，那妹妹咬着手说，哥哥一直追着小姐姐要亲亲抱抱，羞羞羞。我现在都还记得，他们那母亲本来张牙舞爪正欲发作，听了这句话之后突然脸色就变了，很尴尬的笑，还说儿子小，不懂事。哼，我看这是太懂事了。”

　　“从那件事起，外面但凡来了客人，又带了孩子的，他们一定会交代一番，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也不要出言不逊。而家里的家丁婢子呢，都觉得我凶起来谁都不怕，管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敢上手欺负。久而久之，以讹传讹，我就这么‘盛名在外’了。”

　　她说话的过程中，圣昭帝一直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待她说完，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他才停下动作，淡淡一笑。

　　“哦，我跟你说这么多，结果你心不在焉的。”秦蘅垂眸，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不是，阿蘅。”圣昭帝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方才我有点恍惚了。”

　　“什么恍惚？”

　　“听着你说话，我能想到那些场景……无端生出几分向往，觉得那样很不错。”圣昭帝笑了笑，“估计我这辈子是无法体会你那样的生活了，所以阿蘅，以后多跟我说说民间的事如何？”

　　秦蘅正想一口答应，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犹豫了一秒。下刻突然反应过来，身子一直，眼神促狭地望着他。

　　“民间的事是假，想知道我的身世才是真吧？”

　　圣昭帝不置可否，唇角一挑，等她答案。

　　秦蘅见他这个表情，也学他的表情笑：“行的陛下，反正你说的是‘以后’，至于以后是什么时候，那就由我来定了。” 女祭司：陛下，五行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