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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杜渊泽便入了刑部。
他亲自经历过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发誓要凭一己之力来改变一些事情。他甚至试图将此案重新定论,可惜涉及案件的人基本都死了,就连孩子的爹娘都不愿再追究。这件案子他只能任由它腐烂发酵,然后沉甸甸地压在心里。
我听得心绪难平,一方面为那孩子的死而叹息,另一方面则为齐姝环那般年纪就心机深沉而感慨。王爷不相信齐姝环会那般狠毒,可我却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我信杜渊泽,也能对他的经历感同身受。
可如今我却跟杜渊泽遇到了同样的境遇,她有杀我之心,我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
甚至于当我拆穿这一切,她极大可能也会跟当初一样,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絮儿一人身上。
絮儿会成为另一个替死鬼吗?
杜渊泽这么些年都没能让王爷相信齐姝环的本性如何,我又哪来那么大的能耐?
原本,我对杜渊泽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温和良善处事圆滑周到上,甚至以为他家境显赫又这般聪明敏锐,从未经历过什么挫折,心里也不会有什么阴影,没想到原来他心底也埋藏着这样一段过去。
其实,那件事原本和他并无干系,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甚至为了挽救那孩子的生命做过努力,可他仍旧觉得有愧于心。可最该愧疚日夜难安的齐姝环呢?她可曾有过一次想起那因她而死的孩子?而想起他的时候,那孩子又是怎样的一种形象,是烧毁了她得意画作的“凶手”,还是无辜惨死的受害者?
杜渊泽因为当初的一件事而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无论日后她再怎么遮掩,甚至连救过他一条命都不曾改变过最初的判断,而他更是为了不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无助特意入了刑部,这份执念旁人难及。
关于齐姝环这个人,我想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跟他交流一下感想。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我只好先转移话题问起其他事情:“那她救过你和王爷的命又是怎么回事?”
杜渊泽不答,王爷接过话头道:“五年前,诸位皇子为争夺皇位闹得沸沸扬扬。我不愿参与其中,便向父皇请命去平定蛮夷之乱,没想到那一战大获全胜,引来父皇大肆嘉奖。而后我多番入战场厮杀,屡战屡胜,本是为了圆我天下安定之心愿,不想无意中引来不少朝臣的暗中支持。纵然我多番表态无意于皇位,却仍被迫卷入皇位之争,被大皇子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而渊泽与我自幼交好,私交甚密,便被他们归为我这一派系,受我牵连……”
当时的王爷以为自己不争不抢不站队,一心埋头于战事就能独善其身,却没想到自己的赫赫战功、手握重兵对于其他皇子而言本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大皇子刘元锡拉拢他不成便起了杀心,派人暗中埋伏在他与杜渊泽时常经过的路上,对他们下手,并试图嫁祸给二皇子。
虽然有非影在侧,但他毕竟独木难支,而王爷和杜渊泽虽然都有武功在身,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最终杜渊泽被一剑刺中腹部,血流不止,王爷若干轻伤不计。
两人边战边逃,趁着夜色摆脱追兵,慌不择路之下逃进了一个院子,进去后才发现那是户部尚书齐远的府邸。齐远为人圆滑,表面上诸位皇子谁也不支持,持观望态度,实际上却是大皇子一派。
王爷自知这是一招险棋,毕竟齐远若是知道自己逃入了他府中,必然会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但杜渊泽当时的伤势颇重,王爷没办法再带着他逃走,只好咬牙带着他求救于齐姝环。
彼时,他和齐姝环虽然有交情,但并不算深,仅仅几面之缘,他不能确定她会选择支持自己的父亲,还是冒险帮他们。
可当时的情况下,他只能赌上一赌。
但结果是,他赌赢了。
齐姝环毫不迟疑地答应了王爷的请求,将他们藏在了自己闺房内的密室中,还吩咐贴身丫鬟把血迹全部抹掉,不准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刚收拾干净,齐远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找了过来,以有歹人闯进了院子里怕伤害到她为由想要搜查她的闺房。
齐姝环不依,各种胡搅蛮缠眼泪攻势之下,齐远只能粗粗搜了一遍,见确实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才又带着人离开去别处搜查。
“齐尚书就没搜查密室吗?”我有些奇怪,这府邸既然是他自己的,他自然知道格局如何,不至于知晓密室的存在,却放过那处。王爷未答,杜渊泽已略带嘲讽道,“齐远并不知道密室的存在。”
言外之意便是,密室是齐姝环自己找人做的。
她一个闺阁小姐要一个密室做什么?
王爷道:“她说觉得有趣,便在翻修房屋的时候,叫人挖了个密室,并无其他用意。”这理由太过牵强,其实,若王爷肯往深里想想,但从此事就能看出,齐姝环的内心并不简单。可他不愿深究,毕竟她能冒那么大的危险救下他们已不容易。
我和杜渊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个苦笑。
齐远并非那般简单就能糊弄之人,他虽然走了,却仍旧派了人日夜守在齐姝环的闺房外面。王爷和杜渊泽只能在密室中躲了两天,但杜渊泽受了一剑,失血过多,虽然被简单包扎,但若不医治可能会丧命。
无奈之下,齐姝环割伤了自己的手臂,然后命人请大夫来看伤开药,又把熬好的药留下来给杜渊泽喝。伤势好得差不多后,齐姝环让丫鬟灌醉了门外的守卫,趁着夜色让他们离开。
后来,齐远当然知道了此事,可当时王爷平安回到了宫里,他纵然再气愤也无济于事。
他罚齐姝环跪了几日的祠堂,直到她晕倒在祠堂内。
当时王爷并不知道齐姝环做了多大的牺牲,直到一次无意中看到她手腕上刺眼的疤痕问起才知道由于她一直不用药,伤势拖得太久,导致伤口流血化脓,以至于伤口愈来愈深,晕倒在祠堂内。那疤痕就此留下,再也无法复原。
王爷对她的救命之恩本就感怀在心,又知晓此事,对齐姝环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观,默许了她接近自己,即便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思也假作不知,使得她成为自己为数不多的知己之一。他包容宠溺,甚至不惜将絮儿送到她身边保护她,皆是为了报恩。
我不知道齐姝环是否故意拖延伤势乃至留下疤痕导致王爷负疚,但她的心性经此一事可见一斑。我虽然不喜齐姝环,但确实感激她这么做,毕竟若无当初她的援手,王爷不一定能活到今天。
“我离开齐府后就将此事禀告父皇,但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事是大皇子所为,差点被他反咬一口,甚至将二皇兄牵扯进来。幸而父皇知晓大皇子秉性如何,怒斥他不顾手足之情,但出于多番考虑最终还是只将他作禁足处置。”
“那二皇子岂非也对你怀恨在心?”
他摇摇头:“二皇兄和我一母同胞,与我感情甚笃。他向来待我亲厚,只不过由于母后不喜,他只能背地里帮我。他警告过大皇子许多次,也多次在他找茬的时候替我仗义直言,在母后面前周旋,只可惜收效甚微。当时,由于诸多顾忌,鹰隼军全部安置在城外不得入城,我身边可用之人不多,皇兄还特意将自己的贴身护卫派来保护我……” 女主死亡99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