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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喧闹的帝都夜深人静之时,会寂静得可怕,车马人络绎不绝的声音全都被夜幕给吞噬了,即使有那么零星的一两响,在帝都这头巨兽的肚子里,很快就被食得渣都不剩。
与冷宫对应不远的尚衣局,每晚都有人值班,有时深更半夜还会传出有节律的捣衣声。宫里的贵人大多的衣服全都送来这里浆洗,那些名贵的衣服,往往用料复杂而精致,一个不小心就会破损,到时训斥事小,搞不好会人头落地,所以宁可清洗工序多了,也不会去追求效率。这一晚,在三面高屋中间的浆洗院落里,两个年轻的小宫女,坐在小板凳上,濯动着搓衣板,一边聊天一边干活。
其中一个抬头擦了一下汗,稍为提起的目光,可是她看到的东西令她脸色好像变得见了鬼一样可怕。她缓缓抬起颤颤的手指,“那里是······冷宫?!”
“对面不就是冷宫吗?你又不是新入宫,干嘛大惊小怪······”同伴嘲笑了一句,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脸上嘲弄的神情亦慢慢变得可怕,双眸被火焰充斥了。
“来人啊!”
“冷宫走水啦!”
两道身影惊慌而去。不仅是她们,很多皇宫值班的宫人、内侍和侍卫,都抬头看见了那片被烧得火红的天空,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在班房休息的肖铩听到麾下来报,急急忙忙出到空阔地朝外眺望,相比失了魂似的麾下,他则显得镇定得多,一下子就认出了起火的地方是冷宫。冷宫与皇宫宫殿群之间并不相连,就像里面住着的人一样,似乎被遗忘了。正当他正为不会引起连续火灾而暗松一口气的时候,猛然醒悟起现今里面住着的人,那颗心又扑通扑通惊跳不止。与此同时,他非常及时地收到了从芙桑宫传来的皇后懿旨,即令他亲自率御林军前往冷宫救火,务必要救出废后。间不容发,他骑上马就带军出发了。
芙桑宫的殿门处,一道华贵的身影静静矗立,不露自威就如开屏的七彩孔雀。那火红的天空将她双眸映得似红玛瑙,在此之下,就是两颗万年坚冰,以及微不足道的一两滴融化的霡霂。那日冷宫的对话历历在目,竟使得她在出手的时候,多了一丝不坚决。可是一旦出手了,就没有回头,这丝不坚决注定要跟湮灭在那赤焰之中。
“孔雀开屏,只能开在一个人身上,你我注定只能活一个人······”
阶下两盏灯笼转出宫门,正朝大殿而来,中间一人内穿甲胄,外披御寒之衣。在灯笼的引领下,慕容忧快步行上丹陛,朝郭芸行了一礼,“臣拜见皇后娘娘。”
看见来人,郭芸不由惊讶,斜了斜头,“鞠药留下,其余人都先下去吧。”
一会儿,殿前就只剩下三个人的衣袍在猎猎作响。
郭芸蛾眉一挑,疑惑问道:“内阁不是报上来说,陛下明日方才回京,你怎么现在自己跑回来了?”
慕容忧不卑不亢,合手礼答:“陛下令臣先行回都,配合御林军做好凯旋的防卫和迎候之事,是刚刚才从南门进的城。”
郭芸点点头,便没有再多想,眸色凝结成霖,“你有福气,没有错过这美丽的焰火”
慕容忧转身望向冷宫的方向,不由蹙眉,“这火烧得是美丽,可是太旺盛了些。”
“哦?”郭芸目光一沉,“你是觉得本宫做得不对?”
“今冬去春来,帝都只吹东南风,没有其他风了。纵风玩火,虽可伤人,但也可自伤。”慕容忧眼里喜色一闪而过,又不由有些担忧。
“说得没错,但你要知道,一旦天上的风转了向,那本宫这身孔雀彩屏服,还能再飞起来吗?”郭芸拨弄了一下大袖绣镶的羽毛,“本宫一旦落下来了,你慕容大人还能翱翔天际?”
慕容忧依旧不放心,“娘娘,可有把握?”
“距离冷宫最近的尚衣局,前几天那里的水缸被宫人不小心砸了几个,还剩下一两个,恐怕杯水车薪,其他宫殿的门都不正对冷宫,路程遥远。要想打水,只能穿过重重宫墙,去离它最近的清子河。可那里,冰还没有完全消融。”郭芸转过身,步履优雅地往殿内走,“况且,本宫已第一时间令御林军及各级宫人前去救火。还担心冷宫之人有什么损伤,也第一时间令太医院做好了准备。如此这般,皇后的职责,能够做的已经做了。若是陛下仍要怪罪,本宫也只有失察之罪。”言讫,在沉香坐榻坐下。
慕容忧低头沉思片刻,“娘娘这番考虑实在周全。但冷宫起火,总要个缘由。”
郭芸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如流对答:“天寒地冻,炉火打翻,酿成火灾,也不是稀奇事。”
“嗯,这的确是个原因。”慕容忧点了点头,“不过,凡事还是留个后手好。”
郭芸眉头一皱,“什么后手?”
慕容忧露出个自信的笑容,“请娘娘放心,这事尽可交给臣来办,臣定会将娘娘摘得清清白白。”
郭芸瞬间不悦起来,但并没有理会,自忖凭借目前所做的已经够了。
······
魔鬼一样的火,不断地蔓延,帷幕被烧得像一团团糨糊那般掉下,原本浅红的大柱子被烧得黝黑,瓦片和碳木不断从头顶掷下。原本昏暗的大殿已经火旺旺一片,红得刺目,赤得刺肤。
可在睡榻上,宁桐却仍在睡着,只是眉头之间蹙紧了。她在做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在一座火山里穿梭,四处都是刀剑交鸣声、厮杀声和惨叫声。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一直跑一直跑,希望逃离这个鬼哭神嚎一样的战场,可她跑着跑着却一头跌落了一个无底洞里,在不断的下降中,她惊叫了起来。
“啊——”她猛地睁开了双目,瞪得圆圆的,满是恐惧之色。汗水打湿了她的额头、耳边和发丝,不知是由于恐惧,还是烫起的。
“娘娘?太好了,您终于醒了。”紫鸯喊了许久,见宁桐醒来,便从焦急转为狂喜,而又焦急地挽起宁桐的手臂,“娘娘,快起来,我们快逃。”
宁桐四顾,当周遭火红一片映入眼睑的时候,她怔惊得双唇张得开开,“怎么起火了?”
紫鸯拉着宁桐起来,急道:“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起来就看见这样。”
任由紫鸯将自己从榻上翻起,宁桐在慌乱中穿上鞋子,朝外逃去,可她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没走几步差点摔下,幸好被紫鸯扶住。
紫鸯被映照得通红的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宁桐被浓烟呛得掩嘴咳嗽不止,行了一步顿觉浑身无力,“我感觉······感觉全身乏力······”
紫鸯一边拉着宁桐跨过地上燃火的残木和遍地狼藉,一边哭泣地说着,“奴婢也是,不知怎的,今晚姐妹们很早就困了,还一睡不起,要不是火星烫着的脚趾丫,奴婢怕是已经和其他姐妹一样,葬身在大火之中。”
躲过了几次从头顶上跌落的碎瓦,俩人逃到殿门处,使劲力气推门,却发现推不开。
“这门怎么打不开啊?”
宁桐又摇了几下,听到了外面的厚闷声,凝色道:“外面被木石堵住了。我们去后门看看。”
于是紫鸯又扶着宁桐原路折回,又躲了不少瓦片碎木,从浓烟中穿过,呛着口鼻艰难地到了后殿之处。
“啊!”忽而,宁桐被一根断梁扳倒,侧身往前扑去,痛叫一声,贴在了滚烫的地面上。
“娘娘您没事吧。”紫鸯连忙用手扫开落在宁桐身上的杂物,将宁桐扶起来。
“慢着!”宁桐忽然叫住了紫鸯的动作,目光一凝,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碎屑闻了一闻,又捡起了一个空心的长竹管,“这是火水油的味道?这是迷烟管?”
紫鸯惊呆了,眨着可怕的目光,颤颤道:“娘娘,您的意思是······这是被人纵的火?”
宁桐神情似悲似怒,又似惋惜,不知该用何种心情来形容她最为贴切,“看来,她还是没想放过我啊——”
“娘娘,别想太多了,我们先逃过此劫再说。”紫鸯赶紧去搀扶。
这个时候,一根巨大的梁柱从顶上烧断而砸落,正正横在主仆俩人的头顶。呼啸的炽热气流声和巨大的断裂声,瞬间吸引了俩人的注意。她们神情一惊,可是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至此危急之际,从殿顶破损处一道绿色身影飞速飞入,在空中旋身一圈,一脚踢在落下的梁柱上,将其偏离下落的轨道。梁柱在宁桐俩人身侧砸下了,溅起一地的碎星,紫鸯赶紧抱紧了宁桐,护住了彼此的面庞。待她们张开脸来时,看到绿屏徐徐落下,气喘吁吁的。
“绿屏?”宁桐又惊又喜。
“姑娘,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御林军和宫人正在救火,您先坚持一下,奴婢救你出去。”言讫,绿屏即一把将宁桐拉起,用手臂支撑起宁桐大半个身体,然后和紫鸯一道,疾步走出后殿。后殿的背后是一堵围墙,可是此时她们刚来到,就有两棵大树被烧得坍塌,正好堵住了门。
“紫鸯,你扶着姑娘。”绿屏吩咐一声,便上前托两棵巨大的树干。她的手捉在尚在燃烧的树干上,被烫得冒烟,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难以撼动分毫。最后实在被烫得受不了了,身形不断倒退,再看时,双手已经一片红肿。
“绿屏!”宁桐挣开紫鸯搀扶,上前捉起绿屏手腕,看着这双伤痕累累的手,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望望疲倦的绿屏,又望望脸蛋脏兮兮的紫鸯,哽咽道:“逃不出去了······都是我害了你们。”
煨烬在飞舞,火蛇在咆哮,眼泪在雨聚。
绿屏跪下,双手合拢而神情毅然,“愿随姑娘,同生共死!”
紫鸯亦坚定地跪下,“愿随娘娘,同生共死!”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