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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椒宫。
罗帐内时不时传出一两道低咳,火炉里没有明火,只有一些兽金碳在生着暖气。一个芊芊玉手,拢开了薄蝉帷幕,下了床来。长发披肩,病态的神容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美丽。自入冬起,元釉就身体不大对付,风寒感冒是纷至沓来,反反复复的。入春之后,才好了些。
整日躲在暮气深沉的屋子里久了,她觉得闷得慌,就想下床走走,打开了支摘窗。吸了几口雨润之气后,顿时心旷神怡起来。忽而,她听见转弯另一边的廊道上传来窸窸碎碎的说话声,心下生了几分好奇,就出了寝室。
在交谈的是她宫里的几个侍应,在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说话,而她们窃窃私语的内容便是冷宫起火的事。听到身后动静,她们转身一看,看到元釉正以震惊的表情望着她们的时候,她们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你们刚才在什么?”元釉紧紧地瞪着她们,但没一人敢回答她的话。
女官清芙端着汤药而入,看到了元釉走出的时候,不由愣了愣,又望了望那些侍应,察觉到异样的气氛,脸色也凝沉下来。
元釉侧头紧紧目视清芙,“她们刚才在说冷宫起火,宁皇后被烧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清芙脸色一慌,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们说的是真的?嫂嫂她真的?”元釉双眼红肿起来,怒吼:“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清芙赶紧跪下,辩白道:“公主殿下一直身体不好,又与宁皇后情深意重,奴婢也是担心公主殿下听到这个消息会受不了,所以才······”
清芙的话还没说完,元釉就冲了出去。她一直跑,途中不知磕磕碰碰了多少次,撞倒宫人多少次,一路迎着宫人诧异的目光,跑到了通往冷宫的甬道上。望见已经成为了废墟的冷宫,她愣住了,泪水夹杂着雨水簌簌流下,浑身打着颤。
经过一日一夜的收拾,冷宫废墟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陆续有宫人、内侍烧焦的尸体被发掘出来,依旧盖着白布停放在空地上。一人一手担着雨伞,一手手握一把刀在翻查着什么,不断在宫殿原来的各个位置行走,一直蹙着眉头,正是慕容忧。清理废墟本不是他的工作,可今早,即叶离入宫之前,他被元尧宣进了宫中,令他暗中彻查起火的原因。
元尧也不是傻子,得知了段律之死,又联想到冷宫起火,觉得两者发生的时间过于巧妙。同时又觉得帝都这几日一直阴雨绵绵,虽有间断,但地面湿润。究竟是怎样的大火,才能将整座冷宫化为灰烬,这里头值得耐人寻味。
慕容忧接旨之后,装模作样来到冷宫,以协助清理之名来“彻查”。当然,现今令他蹙眉的并不是头痛该如何向元尧交差,而是琢磨着另一件令他背后发凉的事。他点了一遍搜出来的尸体,又令军士仔仔细细翻查了一遍,确实已经没有别的遇难者,而尸体与内廷司所记载的服侍人数不相符,即人数少了一人。难道另一人是被烧成灰烬了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很快被他推翻。道理跟元尧怀疑一样,根本不可能将人华为齑粉。
当晚,他有眼线在四周盯梢,确定没有人逃出冷宫。人不可能白白没有了,那么说来只有一个可能······正思索间,他余光朝甬道那边瞥去,发觉了元釉的身影,顿时眼色一亮。
元釉注意力涣散,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慕容忧,直到察觉头顶没有细雨飘下的时候,耳边才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她侧头一看,正看见慕容忧担着雨伞站在自己身边,对着自己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是何人?”
“臣慕容忧,拜见公主。”
听到回答,元釉脸色依旧挂着淡淡的悲伤,撇回了头,脚步朝废墟而去。慕容忧则形影不离,跟在元釉身边,为她打着伞,甘愿将自己置身于雨中。
“我嫂嫂她······是不是真的······真的死了?”元釉泪光闪闪,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这个疑问,本来是没什么,却在刚才成为卡在慕容忧心头的一根刺。今听得此问,他神情在没人察觉之下,微微变了变,谨慎答道:“昨日挖出一女尸,身上有皇后的玉饰,也有陛下所赐的紫晶白凰镯。”
希望破灭,元釉身子一颤,差点跌倒。慕容忧去扶,却被她一手甩开,然后她快着脚步,奔去了废墟。慕容忧眼神闪过一道冷光,然后也跟了上去。元釉先是翻开了空地上的白布,在看到焦尸的时候下了个花容失色,而后又浑浑噩噩行走在废墟之上。忽然,她行到后殿院子的时候,手帕被风吹走,她赶紧去追赶,在一处隆起的碎石堆里捡回了手帕。她余光一瞥,发现在碎石堆里面,有着一块木板,而木板之中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而在小洞的地方,还挂着一小块纱布,这纱布她认得,是宁桐身上的蜀锦缎裙的,一般宫人根本穿不得。她故作摔了一跤,乘机将纱布捉到了手中。元釉这个异常的举动,没有人注意到。
慕容忧跟了过来,在元釉自己挣起身后,才注意到了这个石堆和这个不显眼的洞。他双目一瞪,想到了些什么,关切地对元釉道:“公主殿下,此处危险,还是移到别处,暂作安歇吧。”
打着雨伞追来的清芙赶紧拢到元釉身边,将伞子打着元釉头上,劝道:“殿下,下着雨的,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去避一避吧?”
元釉没有再望这个洞口,但她知道下面是一个水井。她不仅仅看到了水井,还从地上的一块淋了雨的残木上嗅到了一股令她陡然变色的味道,她认出了这股味道,是火水油的味道。是不是嫂子没有死,就藏在这下面?这个念头从她脑海一闪而过,又转念一思,若真是有人从中作梗,也是宫里的人,所以选择不声张为上,任由清芙搀扶着自己离去。
雨打油纸伞,如闻捣衣声。雾流美人香,洇就画仙子。
慕容忧斜过身,一直眺望着油纸伞下的倩影逐渐远去,神情迷醉起来,迷醉中又带着几分思索。之后,他打发了所有清理残骸的军士到远处的废置宫殿里休憩,自己捉起了铁铲,将埋在水井之上的碎石全部铲开,揭开了木盖,自己跳了下去。他一路沿着密道走,走了许久,直至踏上一条楼梯,推开了一堵墙,进入了一间废弃的民宅,再推开门,看到了幽深的小巷。脚步终于此,宁桐没有死的怀疑越来越重了。但他又想不明白,若宁桐真的从此密道逃出宫,为何没有去寻段律?莫非,逃出来的不是她,仅是个寻常宫人?
带着满腹怀疑,他关上了屋门,转身原路折返,轻轻跳回到井上,再将木盖盖上,把碎石再浇回上面。做完这一切,四下环顾一眼,见没人发现,才放心地离开了冷宫。在路过白璧宫的夹道上,一个门值带刀侍卫打扮的人从小门窜出,快步走到他面前,汇报了方才叶离手持金鼎令入宫见驾,求得陛下放陆家出帝都的事。听罢,他挥挥手,叫退了暗桩,而后慢走着思索,而后猛地刹住脚步。
陆渔若没死,会不会潜回了侯府?还有,宁桐与陆家关系不错,也有没有可能,她没有去找段律而是逃去了陆家藏了起来?
这两个念头一一升起,他脸色变得有些急迫,快步朝开明殿而去。
元尧说除了谁也不见,但也有例外,那就是慕容忧。刚见完叶离,思绪纷杂地折返回茶室,又听到宗海来报,说慕容忧请见。他以为是慕容忧查出了些什么,令宗海立即传入。
“臣拜见陛下。”对着坐在小几上看蔷薇的元尧,慕容忧叩拜一礼。
“朕刚刚令你去彻查冷宫起火的缘由,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你就来请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元尧依旧没有转身,独自对花而酌
“回禀陛下,冷宫起火缘由,臣尚未查清。”
元尧不悦道:“那你来作甚?还不快去查!”
慕容忧微颤,“陛下曾令臣密查靖军侯生死之密,现在······”
元尧眉头微微一挑,“有眉目了?”
“也还没有,只是······臣刚才在清化门外看见了陆夫人,向宗公公一打听,才知道她是来跟陛下辞行的。臣是觉得,这个时候,不应放陆家离京。”
“怎么说?”
“一来,靖军侯若幸存,定会回京寻家人。二来,听闻靖军侯孝秾,若他在,想必也不愿让老母长途颠簸,惹生病患,陛下恩养其眷,正合功赏之心。”他这话里有话,潜藏着一个狠毒之计。
果然,元尧听完慕容忧这番话,顿时想起叶离所言——即黄氏卧病,并未得知前线军事。由是,酒水荡漾而出,一计狠招生起,语调冷沉道:“慕容忧,遣太医至虞侯府。”
慕容忧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您就不去探望探望?”
“探望自然要探望,不过这还不是时候。”
慕容忧一下子就明白了元尧的意思,徐徐而退。他即刻到了太医院,点了院正在内的三名太医,出了皇城,乘马驾临虞府。
这个时候,才离叶离回府半个时辰不到。她回府之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慕容子由等人收拾行装,同时让赵管家召集府上所有家仆到中堂听训。慕容子由来报,说慕容忧奉口谕而来的时候,她正从悠子庐和宁桐聊着事出来,正欲赶去中堂。
“慕容忧?他来宣什么口谕?”听见来报,叶离不由一愣,与宁桐相视一眼,见她也是同样惑色。
“只盼没有变故。”宁桐隐隐觉得不安,从叶离宫里回来告诉她,陛下准许陆家离京,她就觉得太过容易了。
“姐姐,你且在此藏好,我去看看他有什么幺蛾子!”叶离凤目一沉,安抚了宁桐一番,即转身而去。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