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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营辕门。
郭荆立在汤镬前,虽被守门沧将阻住不准离去,但外面的消息已经传入军营之内,故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望着周遭沧军惊慌失措的模样,听着他们交口议论兵临溯都的消息,浑身绷紧的筋骨霎时松了下来,那口自出都后便悬着的气也缓缓舒出唇外。随后他看见慕容词、金晖侯及其他六部汗王都骑马回来,与去时的气势汹汹相反,士气不振,连目光都有些失神。
金晖侯在郭荆身边下了马,比以往更加恭敬笑道:“请郭大人随我等进帐,一同会商议和大事。”
郭荆知道时机已到,便点了点头,跟随金晖侯往帐内走。踏入帐中时,慕容词及其余六部汗王已经回到了自己席上,但所有人都站着,目光直直落在郭荆身上。
慕容词语气已不复先前咄咄逼人,低沉而问:“郭尚书······请入席再议。来人,上酒菜······”他顿了许久,不知该说什么。
“不必了!”郭荆抬起手掌,强势道:“本使来沧营,可不是为了吃宴席的。议和拖延至今,究竟是和,是战,也该有个定论了!”
慕容词被堵话,不禁坐下,神态靡顿,“说吧,你想怎么议?”
郭荆抿起唇角,清晰答道:“沧军从羌州、开州撤出,悉数退出青萍关外。另外再赔偿我大魏良种马一千匹!”
慕容词脸色大变,拍案而起,“什么?悉数退军,还要赔偿?欺人太甚!”
郭荆冷笑,“无故引兵叩关,攻城掠地,残害我边民,究竟是谁欺人太甚!”
理在大魏,郭荆驳得掷地有声。反观大沧,自知理亏,鸦雀无声。帅帐陷入死寂之中,气氛僵冷下来,惟有帷幔在风中吱吱卷动。
许久之后,金晖侯出声道:“照我说,这羌、开二州本是他国之乡,悉数退军也没什么。至于这赔偿一千匹良种马,似乎······”
郭荆哂笑,“大沧盛产烈马,怎么连一千匹良马都拿不出?还是无心退军?”
慕容词正要发怒,金晖侯眼疾,先一步说道:“我等自然是真心,只不过······郭大人,你看这样是否可行,我大沧愿意给大魏一千良种马,但大魏也得提供我等二十万石粮食。”
“二十万石粮食?”郭荆故作为难,于帐口踟蹰犹疑。片刻后,咬牙答道:“好!准了!不过这和议得早些定下来,这倒不是我大魏怯战,而是大沧百姓更需要粮食过冬,拖得越久对大沧越不利。各位可有异议?”
“此言有些道理。”金晖侯回头对慕容词道:“单于,此事宜快不宜迟,隔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便可在这帅帐中签约。”
慕容词眼色凌厉而不敢,斜开身,忿忿道:“就按你说得办吧!”
之后,应郭荆要求,慕容词放回羁押在弦卢部的礼部、鸿胪寺随行官吏,以及肖铩等羽林卫。郭荆在他们的见证下,与慕容词签订了停战盟约。
······
陆渔在夹诸坡上扎营,一直在辕门处眺望,当看见一驾马车缓缓从沧营驶出的时候,忍不住欣喜若狂。金晖侯亲自将使团送出沧营,送至魏营。当看见郭荆从马车走下时候,激动难以言喻,疾步走上,紧紧扣住他的双肩。
郭荆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忍着,但今也顾不得许多,也任由陆渔扣着,露出一抹轻松而痛苦的微笑,恍若隔世,绵长道:“停战了,总算不负使命。”
陆渔重重点下头,“二师兄,你辛苦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从旁的金晖侯立即接话,笑道:“靖军侯这说得哪里话?郭大人是贵客,按中原的礼仪,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等怎么会为难郭大人?”
郭荆脸色微变,转身朝金晖侯拱手:“这段时间来,多亏风瑶主君照料,郭荆在此谢过。可有一事,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主君为好,免得以后主君在大沧遭人陷害。”
金晖侯一愣,“郭大人,你这是?”
郭荆略显为难道:“第一封密信的内容,其实慕容词在你之前已经看过。主君不用惊讶,因为唐飞赡派出去那个密探,早已投靠了慕容词。”
金晖侯早已震慑在场,敛去虚假之笑,冷笑道:“既然郭大人知道密探已反水,为何还写那封信?你是想激化我与慕容词之间的矛盾,好让大沧内乱,锦绣公子果然好手段。”
郭荆笑笑,“这我并不否认。只是有一言我想问问主君,你觉得你与慕容词真的能够长久共列溯都么?一山不容二虎,早晚必有一战!那这样,这封信有还是没有,又有何区别?况且,我还帮了主君一个大忙”。
金晖侯沉眉一思,惊颤地望着郭荆,“你是想借刀杀人?”
郭荆笑笑,权当默认。
金晖侯脸色阴晴不定,向陆渔、郭荆拱手全了礼,便带人离去。
陆渔这才问:“信?”
郭荆拍了下陆渔肩膀,“到你营中,我再细细跟你说”。
于是乎,使团由丁思接到入营安置。
陆渔则把郭荆带入了自己的帅帐,亲自烹茶,边烹边听郭荆细说在沧营这十日里所发生的事。听完之后,不由惊骇,瑟瑟道:“听了二师兄所言,就算不能身临其境,也能感觉得到其中的凶险。”
郭荆亦心有余悸,“虽然一波三折,还好结果不孚众望”。
陆渔呼了口气,想起那封密信的内容,难得一笑,“话说回来,二师兄的信写得着实巧妙,既能激化金晖侯和慕容词之间的矛盾,又能离间慕容词和赫连城之间的关系,可谓一石二鸟”。
然而郭荆在出神,似乎并没有听到陆渔的话。
陆渔一怔,“二师兄?二师兄?”
郭荆回过神来,脸色凝重,“古道山要塞失守,你可知大师兄他们的情况如何?”
“我曾令霍开城派遣一轻骑前往,可已经赶不及。大师兄、田姑娘他们,目前仍无消息。”陆渔不禁自责,“说起来这都是怪我考虑不周!”
郭荆轻叹,“这也不能怪你,只能说是我等低估了赫连城心机。现在,我们也只好希望大师兄他们一切安然无恙”。
三日之后,大沧终于从羌州城、莱阳城撤军,散布各地的零散沧军也在往冰姜河汇集。而霍开城派往古道山的轻骑也回来了,带回了奄奄一息的商昭,身受重伤的田冰筱,还有慕华为首的一众百济盟医师。
陆渔令人搭建了新的帐篷来安置商昭等人。商昭被送回来后,陷入了昏迷中,慕华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并屏退了所有人,故而陆渔和郭荆也不知商昭具体情况如何。至于田冰筱,伤势无商昭那般重,经过百济盟医师救治,卧榻数日后已经可以下榻走路。期间,陆渔和郭荆去看过她,道过谦,也送了些补品,之后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先行离去,撂下郭荆一个人。
营帐内弥漫着弄弄的药味。
田冰筱躺在榻上,身上还盖着薄薄的锦裘。
郭荆一个人立在榻边,面对着只见过数次面的女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田冰筱看出了郭荆的异样,皱了下眉,问道:“你很冷吗?”
郭荆微微拱手道:“并不是,只是有些担心田姑娘的身体。”
田冰筱撇开眼,无所谓道:“这些伤,过几日就好,没什么大惊小怪。”
郭荆不由敬佩道:“田姑娘这份胆气,倒是让许多男儿自愧不如。”
“可你明显不在其中。”
“田姑娘何意?”
“我都听说了,你差点被沧人下了油锅。”田冰筱似乎想到这样说话有些不敬,便有些愧意地道:“我平时都是这么说话,你可不要介意。”
对于田冰筱的直言不讳,郭荆略显尴尬,“无妨,这是事实”。
“既然你无妨,那我还想再问问。”
“田姑娘想问什么?”
“世人言‘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就带着那么些人进沧营,难道就不怕死吗?”
“这······”
“等一下!”田冰筱不耐烦,“可不要说些为国赴死,死得其所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除非生无可恋,或者忠义之士,其实大多数人都怕死。”
“那你呢?”
郭荆停顿了许久,才答:“尚有一腔血气而已。”
田冰筱眸子溢出异彩,眯了半晌,“还有一件事想问问?”
“你说吧。”
“家的感觉是怎样的?”
“家······”郭荆眼前浮现起岳悦、岳琇,还有老父、亲妹。生在富贵之家,又是家中独子,自小便被家族寄予厚望,习文学艺比谁都刻苦,只是屡屡不愿跟随叔父郭开入仕,只愿追求海晏河清。家的感觉,他曾亲身感受过,父亲关爱、亲妹仰望、妻子贤惠、幼子在怀。可是这些,在郭家大举迁入朝中后,都变了!
“你先什么都不用说。我来猜猜。”田冰筱打断郭荆的思绪,手弄毿毿秀发,眸子满怀向往,“父母慈爱,兄弟和睦,夫妻恩爱······”可她却不知,在自己喃喃间,榻边人已婆娑盈目。
“你怎么了?”
“没什么,风沙进了眼。”
“这是最苍白无力的籍口。”
场面陷入静默当中。
田冰筱从榻上躺起来,掀开被子。
“你怎么起来了?”
“我已经没事了。”
“你要去哪?”
“回广寒宫,我得确认我的姐妹们有没有事。”走到帐篷门口,又停下脚步,回身投向郭荆,温温道:“虞启说的不错,你的剑的确藏在心里。”
郭荆微微一怔,继而灿烂笑道:“你手上的剑已经遗失,身为剑客,怎可两手空荡荡?既然你说我的剑在心里,那么手上拿着剑也无用,若姑娘不嫌弃,就送与你。”言讫,步至田冰筱面前,解下自己佩剑。
田冰筱目视郭荆佩剑良久,接过这把剑,深深望了眼眼前这个清朗公子一眼,便跃然离去了。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