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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芸脚尖掂上城头,对着帘前众军,再深深望了眼陷在风雨中远无边际的皇城,望着城下面那位与自己一样,同样深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什么恩怨都烟消云散。此时她的心境,正如先前宁桐在冷宫相劝她的心境,愿宁桐及新帝守好元氏江山,完成她该做而没有尽到的责任。
她带着许多遗憾和悔恨闭上了目,任由身体前倾,在一声“我愿以一死以谢天下”之间,一跃而下。金色的衣衫随重,却在空中散开,如孔雀开屏,在地上孕育出一朵鲜艳的梅花,而花朵的花芯让人不忍直视。最后她在闭眼之时,口中念念有词,究竟在说什么,是对何人而说,是挂念还是告别,已经无法得知,随着她的香消玉殒而带进坟墓,成为历史。
梅花在扩大,一叶叶花瓣化汁,在这幅红尘画纸里蔓延,那是醒目的题跋,曰:“不修停机德,枉养咏絮才,缚攀凌云廓,红浆染作梅。”
一朝皇后投楼自尽,即使大魏开国以来,未曾有之。郭芸烈烈之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着实震惊了所有人。
可怜郭荆,还没从丧父之痛里走出来,又亲见胞妹死在自己眼前,可谓撕心又裂肺。他踏水冲过去,跪在血泊里,将郭芸的头扶起,激动地哭泣:“芸儿?芸儿······”
郭芸的身体逐渐僵硬,遗容复杂,任凭郭荆怎么嚎叫,都没了生息。她走了,她这一生,短暂而错乱的一生,功过如何,她也不在乎了。
人虽死,赫连城却怒火难消,他呆滞地望着城下浸在血泊里的襁褓,那是他的亲子,也是他大夏的希望,他拳头握得青根暴起,狰喝道:“肖铩,放箭!”
肖铩接令,杀气腾腾地挥下手,城楼上一班二更天军士松开了弓弦,成百支箭矢密集如雨点,穿破雨帘,落在城楼之人的头上。
“二师兄,小心!”
“二师弟,小心!”
在陆渔和商昭同时紧张地提醒下,郭荆不单止丝毫不避,还转过身,背对城楼。他不愿意郭芸的尸身被损坏,所有甘愿以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性命去挡。此举可吓坏了众人,商昭和田冰筱飞奔而出,分别落在郭荆左右位置,以剑断箭,一一将射向郭荆方圆三尺之地的箭矢隔开。
“盾牌兵,跟我上!”陆渔亦跳下马,率着慕容子由以及一众盾牌兵上前,死命将郭荆拉扯了回来,而郭芸的尸身也被慕容子由背了回来。
见郭荆脱险,商昭和田冰筱俩人才边挡边退,最后皆以内力蓄脚,面对城楼而后跃,回到了军阵前。
抽泣声断肠,郭荆失魂落魄,对于众人的关心充耳不闻,伤痛地望着郭芸的尸身。
正阳门前血花散,散的竟然是三位女子的血。且问,女子尚能死,男儿何惜身?
陆渔对着所有人,烈声大喊:“各位将军,各位弟兄,郭皇后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有谁还敢质疑的?还有谁?!”
鸦雀无声。
霍开城和赵平英二将赶紧到陆渔身前跪下,“末将差点误信奸人挑拨,还请靖军侯降罪!”
陆渔瞥了一眼,漠漠道:“自去向娘娘分说吧。”
盾牌拥簇之中,宁桐正伏身在郭芸尸身边,看着这个昔日的对手。不,她从没有将她视为对手,只是在深夜人静之时,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幽怨,这是为爱赴汤蹈火的女人的天性。听到二将的话,她默然无声,将身上的袍子解下,盖在郭芸尸身上,然后站起。
二将再次请罪。
降罪?若他们有罪,那自己呢?秦沛、余沁二人之死,不是因她考虑不周而白白送命?宁桐满怀自责之心,迫使自己稳住情绪,展开衣袖,大度赦免了二将。
“听着,不想附逆的,就弃暗投明,否则打破城池,以附逆罪论处!”陆渔剑指正阳门,杀气凌然,“全军准备!弓弩手上前!”
盾牌兵后面的弓弩手上前,以阵形进入打击范围,对准城楼举弓搭箭。城楼上不是二更天的御林军士在听了郭芸的话,从迷糊中恍然大悟来,早已战心不复,不断有人朝城下喊“我等愿降”。北门那一幕再度上演,二更天潜伏而成的军士在肖铩号令下,纷纷将头盔揭下,露出了绑在额头上的墨绿色抹额,挥刀砍向投降的真正军士。
城下血漫洇,城上又殷来。
陆渔即刻调整命令,“弓弩手后退,盾牌军向前,步军跟上,撞开城门。”
一万老卒按照陆渔指令,利索地执行起来,步军拖着冲门木向前进攻。
陆渔又对秦启三将道:“你们各自回去,招降三门守军,即刻发起进攻,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各门,最好要比正阳门破门更快!破门之后,即刻从内城向正阳门靠拢,围杀赫连城!”
三将得令,火速而去。
御林军卒也认出了头戴墨绿抹额的人是奸细,纷纷奋起反击,正阳门很快就乱作一团,厮杀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尸体坠落,血水也不断飘洒而下。重门的位置被二更天奸细堵住,一些军将想开门而不得,亦爆发激战。
锤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起,二更天奸细死死顶在另一端。但是,陆渔此举是佯攻,目的是为秦启三人攻破宫城争取时间。
而在城楼上指挥守卫的赫连城注意到秦启三将远去的背影,察觉到陆渔的意图,由是他当机立断,叮嘱了肖铩几句就冲下城楼,即领一队人马离开战场。回到正德殿,他一身血衣,手提血剑的可怖之状,把一众魏臣吓得瑟瑟发抖。而后他下了一个狠毒的命令,即将准备好的火水油全部搬出,淋在了大殿的每个角落。
期间,元宗察觉到了赫连城的意图,鼓起勇气呵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烧死我们?”
赫连城用披风擦着秋水长天的血,一步步朝元宗走去,将后者吓得步步倒退,逼在了柱子边,眼色一厉,猛然刺出一剑。
众臣吓得惊叫,不忍直视。元宗也吓得闭合了双目,身躯战栗难停。
剑在离元宗脖子一寸的地方,没入了柱子。赫连城握着剑柄,老目流露着阴谋的暗芒。剑被拔出,回到剑鞘,带出一泼木屑。他冷冷道:“你就是门下侍中,元宗?”
元宗僵直着身,“正是。”
“你知不知道方才在正阳门,靖军侯在掩盖什么?”
“不知。”
“宁桐九月不到就生下一子,难道你就没想到这层?”赫连城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元宗的表情变化,“元慎,是虞启之子。”
听了此言,元宗陡然变色,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恐惧万分。
“元大人还记不记得那封军令?”看着战栗的元宗,赫连城微微冷笑,“其实我不是王檀,慕容忧才是真正的王檀,而这份手令,已经落在了虞启手中。你说虞启要扶持他儿子登基,最大的障碍是什么?不是我,而是你们这些宗室之臣。所以,你们看着吧,日后他扶持元慎坐稳了皇位,第一个要开刀的,是你们!”
元宗再也坚持不住了,脚步一软,顺着柱子滑了下来。而一边的元周也被吓得不浅,差点摔倒。
见计谋达成,赫连城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意,因为无论成与不成都与他无关了,只是弥补内心那股强烈的不甘罢了。之后,他下令,将元宗这些宗室之臣领到了一个尚无淋洒火油的密室,算是保留了一把棋子。
半个时辰的反复拉锯下,重门位置倒下了许多军卒,又半个时辰过去,宫门终于轰然倒塌。陆渔即刻挥师,领军杀入。宫门内亦已伏尸一片,血流成河,肖铩率领着数百二更天残部且战且跑,朝正德殿方向而去。
几乎是同时,其余三门也被秦启三将攻破,三门守将及麾下亲信被斩尽杀绝。秦启三将马不停蹄,朝正阳门赶来,正好在白璧宫的夹道上与陆渔所部相遇。
“报!赫连城败军正向正德殿退却!”
斥候的话,使得陆渔的心都凉了一截,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此刻正德殿上几乎汇集了大魏所有的朝臣,一旦赫连城疯狂之下,大肆屠戮,大魏将元气大伤不止,此朝还会在历史上留下千古笑柄。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头皮上。陆渔当即令三将各自引军朝正德殿各门而去,将整个宫殿群牢牢堵住,自己则引军临正门。很快,各部便达到预定位置,展开进攻姿态。
正德殿主殿门虽然比不上宫城之门高大和坚固,但是那门一尺厚、九尺高。若是两军实力相当,那么也会是一场艰辛的拉锯战。可现如今,赫连城麾下的二更天只剩下四五百人,面对一万主力,实在是太过渺小。
得到进攻的命令,军士很快就将门锤开,然后汹涌而入,于大殿前的阶梯前汇集。殿门是关着的,依稀可见里面人影晃动,那是二更天在部署守卫。
陆渔领着众人弃马而入,在众军然开的中间路里行到最前端。而这个时候,秦启三将也朝主殿门汇集而来,请命是否可强攻。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