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大魏靖军侯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正阳门前对峙依旧继续,局势陷入僵局。
赫连城想趁热打铁,紧紧捉住这个点不放,继续攻讦道:“既然靖军侯口口声声说我在胡说,那么就请靖军侯拿出证据来,当众证明,元慎即是‘先帝’之子。”
陆渔握紧暴雨梨花枪,抿紧双唇,眸火线连而无声地望着赫连城。他知道,赫连城是在逼迫他下令进攻,但是这样的进攻,他没有把握。最好的结果是,另外三将保持中立,持观望态度,最坏结果是另外三将出来阻止,最终只会让这个谣言成为无头公案。
元氏正朔在世人心中尚有分量,血统淆,新帝伪,军旗倒,檄文破,士气泄,起兵败。这是连锁的反应,且很可能会朝此趋势演变。
而所谓的元夏皇子有郭皇后证明,没有任何证据指证其为伪血统,那么在舆论及人心上,自然向其倾向。虽然慕容忧有权臣之心是真,但也不能证明肖铩、何元尚就是易换皇储,顶多是说明此二人有取代慕容忧成权臣之意。
见场面死寂,赫连城又继续道:“还有一事,请众军细听。众所周知,皇后宁氏先前已被‘先帝’废黜,后来冷宫火起,‘先帝’以为宁氏已死,顾念多年夫妻感情,才赦免其罪,且尊为‘静贤皇后’。后宫争宠,历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宁氏被废而郭氏取代后位,她怎么能不怀恨在心?又把冷宫失火,误以为是‘郭太后’要陷害她,所以她就更加怨恨了。有怨恨,又曾有作恶之心,谁知道如今那檄文上的大义凛凛中,潜藏了多少盗名欺世?”
这又是一个有力的重击,将清君侧之名引向后宫争风吃醋,有的人先前还相信靖军侯的威望,现在也不禁动摇起来。
众人也不是信不过靖军侯。或许,靖军侯也是被“静贤皇后”给欺骗了呢?左右出击,雾里探花,这是赫连城的高明之处。
这颠倒黑白之言,宁桐听着,犹如被利箭穿心,她再度取箭上弦,愤恨地对着赫连城,叱道:“你是什么人?小小的门客也敢上城楼夸夸其谈?本宫是否于宫中怀孕,自有女使侍候,你一个外臣能知道多少?又何须向尔等禀报?皇家之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叫何元尚或者肖铩出来说话!”言到激动处,弓弩应声而断,箭矢落地,她将破弓扔下,蔷薇仙气绕身,竟有几分让人伏拜的冲动。这连一般军士都难以做到,霎时震惊了不少人,把他们的思绪从怀疑中了拉扯了回来,这便是魅力之威,难以言说。
值此舆论胶着时刻,郭荆驱马上前,以一个马身的距离走在陆渔前,然后勒马横在宫城和义军中间,他这个举动,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田冰筱虽然不知郭荆意欲何为,但她生怕赫连城再放冷箭,也勒马上前,正好跟在郭荆后背,警惕住宫城方向。
“众军听着,我是郭荆,与所谓的‘郭太后’是一母同胞,同出郭氏。如果事实真如头上这位所说,所谓元夏真是我胞妹之子,那我何必要起兵反她?我大可安安心心做个国舅爷,何乐而不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明白,有些事,做不得!有些尊荣,要不得!《淮南子·修政训》有言:‘圣人之从事也,殊体而合于理,其所由异路而同归,其存危定倾若一,志不忘于欲利人也’。我不敢与圣人相比较,但是不得独私故人这点,我不敢有违!我在此向天下人宣示,舍妹之言非真,是受了楼上这人的胁迫所为!”
郭荆这番话又引得众军窃窃私语起来,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迷惑了,都不知是什么回事。
陆渔愁眉不展,问钟观道:“陛下找到了吗?”
钟观惭愧地摇了摇头,却道:“还没,不过南城的方向有大批镇海军,领军的人好像是寇平,在此之前,御林军往那个地方云集。”
听了这话,陆渔细细一思,想起了先前郭荆所言元尧乃是被使用双鞭的人救走这事。一个消失在记忆许久的身影浮现了起来,姚夏不就是使用双鞭?还有南城,姚府就在南城。加上御林军奔袭而去,寇平第一时间不来宫城反奔南门,这四条线索让陆渔当下就推断出元尧所在。
想起这两个人,陆渔一直低着头,纠结、愤恨、冷漠、不屑······众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口气在胸膛中抑住,无以消解。“展嵩。”
听到传唤,展嵩策马上前,“末将在。”
“你即刻带一部人马去老督将府,接回陛下,遇到寇平······不许与之起冲突,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一切以大局为重!”陆渔说完这话也不容易,他也在强忍着恨,但正如郭荆先前所言,“不得独私故人”,不仅仅是在利处难为,在恨处亦不易。
攻梁之后,展嵩在建州也听到了关于澄岭的风声,但他镇将职责所在,不得随意离境,便一直压抑着去寻寇平问罪这个冲动,如今眼看就要去见寇平了,他心绪砰砰直跳,颤抖的眉宇证明他是正在如何努力地强忍。颤音的两个字“遵命”从牙缝迸发出,他掉头引军而去。
天雷炸裂,闪电破空。
每个人都衣衫浸湿,战甲流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出现了战争史上诡异的一幕,攻守两军对峙宫城,皆严阵以待,却没有刀山血海,马踏声、呼吸声、打雨声、狂风声交织在一起,雨点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下来,冷却着那颗本已沉寂的心。
有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默,只见在正阳门之东有一群军将策马而来,乃是赵平英。他在宫城下勒马,来至陆渔面前,站于马上拱手问道:“新任润宁军督将赵平英见过靖军侯,请问侯爷,方才御林军所言,元慎皇子并非陛下亲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渔反问:“那赵督将是相信了?”
赵平英微微昂下头,雨幕遮挡了他真实的表情,“我等只想知道真相。”
在他话刚下,又有一阵马蹄声响起,秦启和霍开城皆率一群军将从正阳门之西赶来,勒马于赵平英等军的对面。
陆渔朝秦、霍俩人望去,沉声道:“秦督将,霍将军,你们也是听了赫连城的话而来?”
秦启和霍开城皆朝陆渔拱手,却没有答话。霍开城的确是有些怀疑,秦启是怕出事,才跟了过来。
郭荆亦有些气恼,“难道我的决定,还不足以证明谁才是正朔?”
三将皆沉默起来,赵平英忍不住发声了,“可郭中书似乎在宫中,并没有站到郭公子身边,这又怎么回事?百官皆知肖铩乃是郭中书荐任御林统领一职,郭中书又从始至终没有出面过,这郭家行事如此诡异,请恕我等不能理解。”
郭荆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
城楼上,赫连城以敏锐的听力从雨声中将下面的对话尽收入耳,不禁露出冷笑。一人冲上城头,正是从其他禁门赶来的肖铩。赫连城满意地朝肖铩点点头,肖铩亦得逞一笑,然后装模作样地朝下拱手道:“各位将军,末将乃受郭中书举荐,岂会恩将仇报?只不过,郭中书在宫中听到郭荆举兵反叛,气得吐了血,现在还卧床不起,末将为报中书大人知遇之恩,才拼死拥护‘郭太后和元夏皇子’。末将猜想,或许是郭公子误会了我等,我等与慕容忧绝非一伙,否则怎么会将其诛杀?!”
赵平英、霍开城听在耳中,望向陆渔及宁桐的目光又加深了几分。
这个时候,陈野自作主张把白果押了上来,郭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道:“这是反贼派来的使者,你们不信,可以质问他。”
于是众将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白果身上。
城楼上赫连城、肖铩俩人在白果出现的那刻眼色就变了变,他们不会怀疑白果的忠诚,只是担心白果说不好话,会破坏了这个好不容易圆好的谎言。
白果跪在雨地,抬头望着所有人,然后再昂颈看向那两道早已模糊的身影,他颤颤着闭口了许久,咬紧牙关道:“郭荆反叛,‘臣’本想去劝其归降,勿要中慕容忧挑拨离间之计,无奈郭荆不听,将臣羁押。‘臣’既然以身许‘国’,就永远不会背叛。”他这话既是说给魏将听的,也是说给赫连城听的。他双膝附近的雨水变红了,半截舌头竟然被吐了出来。
白果的咬舌自尽吓了众将一跳,没有人想到他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人世。可他究竟是作为反贼来掩饰肖铩、何元尚的真实身份,还是以大魏忠臣来殉国,在霍开城和赵平英,以及一些心生疑窦的军将心中,依旧是个未解之谜。
郭荆脸色非常沉着,不是因为筹码没有了,而是从白果的死忠看出了二更天已经是一群为求复国不惜赴死的执拗之人,这就意味着最后的结果,不会善罢,只会到一方毁灭为止,甚至更糟的结果,玉石俱焚。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