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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州的天,常年飘雪。
沧军帅营西南面五里,使团车队历经长途跋涉,终于红粉销金窟的繁华帝都走到这北境苦寒之地,那红盖双骥的马车漆彩破损,辘轮洗沉,早已不复光鲜。
车帘被挑开,仪容端正郭荆露出了半张脸,疲倦之色爬上了他的面颊,但掩盖不了那双剔透秀目所含的锋锐光芒。环顾一眼这孤烟直云,黄沙夹雪的北地之景,以及黑烟飞涨、残垣毁坠的羌州城,不由生起甸甸钧重心境。
旁边的唐飞赡见郭荆冒头,策马靠拢过来,笑道:“一路奔波,大人该是劳累了吧?”
郭荆抽回目光,对唐飞赡微笑道:“还好。这几日安稳无异,还得多谢唐将军的尽心护送。”
闻言,唐飞赡挑起眉头,略微得意地道:“慕容词既然能够从风瑶部里拉拢一个唐鬃,那末将从唐鬃身边拉拢几个亲卫,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唐将军果然名不虚传!”郭荆微微沉首,致以一笑,眼睛闪过一道锋芒,佯作感叹:“也不知其他汗王,也是否与风瑶主君一样,会仗义直言,挺身而出?”
唐飞赡眼睛露出不屑之色,“盖寅、易诂、广庚三部一向惟慕容词马首是瞻,而信奚、冈谭两部虽说与我风瑶亲近,但在慕容词压力下,也心有疑虑啊”。
“那弦卢部呢?”
“哼!弦卢……不过是墙头草罢了!”
郭荆话锋一转,“沧军将士出征数月,可还思家?”
“背井离乡,远赴他国征战,岂能不思?”唐飞赡感叹不已,又觉得奇怪,问道:“大人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郭荆笑笑,眸子倏地一亮,“没什么,只是在下也思家”。
唐飞赡愣愣地应了一声,不明所以。
沧军行营辕门处,金晖侯及信奚、弦卢、冈谭三部汗王已经在等候。看见郭荆下车的时候,金晖侯神情不由有些兴奋,他稍微侧头,望了眼一直站在帅帐不肯出营的慕容词及余下三个汗王,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本来我还想,大魏究竟会派出何人为使,原来是锦绣公子。”金晖侯上前迎了数步,笑容满脸,拱手道:“风瑶部金晖侯见过大魏国使。”
郭荆左手持节,微微躬身,微笑道:“见过风瑶主君。”
金晖侯又再上前几步,贴着郭荆,敛去笑意,严肃地道:“慕容词身边多了个谋士叫赫连城,郭公子之所以九死一生,拜他所赐,您可要小心哪!”
郭荆眉睫一沉,明白金晖侯这是在撇清风瑶部的嫌疑,同时也是向大魏示好。他轻笑道:“风瑶主君不必多言,本使······全都明白。”
“请!”金晖侯得到回复,消了心中一丝芥蒂,侧身做了个手势。
于是乎,郭荆在前,金晖侯与三大汗王列在左右,肖铩亲捧一个盒子,领着二十余羽林卫在后,向帅帐而去。由辕门至帅帐中间已经清出了一条路,两边甲士林立,刀剑铮亮,约莫有近万人马。慕容词给了身边的慕容寂一个眼神,慕容寂会意,大喝一声“鸣鼓”。霎时间,摆在金帐两侧的十架大鼓被咚咚擂动。
“踏破羌州,横渡泾河,直取魏都!”
同时下面一万精锐举枪列刀,怒喝高吼,杀意腾腾,声音直冲云霄。万军威压,非同小可,慕容词这是要给郭荆一个下马威。金晖侯脸都白了,抬头上望,正好对上了慕容词那挑衅的眼神。
郭荆只是脚步顿了顿,左右威视,眸色一冷,大喝一声:“肖铩,跟上!”
肖铩此刻也不好受,但听到郭荆喝令,浑身一颤,握紧了手中盒子,挺直腰板,大踏步向前,紧跟着前面玄衣公子。这数十丈的路途如同千山万水那般,成为二十余号羽林卫行过的最为屈辱且愤怒的一段路。
在离帅帐还有十步之距时,一伙品阶较高的将领拦住了使团的路。慕容寂走下帅帐挡在郭荆面前,昂头张扬而问:“哪位是魏国使节?”
郭荆向前踏出两步,一杵王仗旄节,正色道:“我!”
慕容寂脸色一厉,喝道:“见到我大沧慕容单于还不下跪?”
郭荆不为所动,朝阶上众人目视而去,“哪位是慕容单于?请恕我眼拙,无群禽寻鹤之能。”
慕容寂没有听出郭荆话中嘲笑之意,侧了个身位,抬臂指了指慕容词,带有些讨好的语气,“这位就是大沧单于,兼姬辕部主君。你······跪下叩拜吧。”
郭荆冷笑一声,肃肃道:“王化之邦使,不跪蛮夷之首领。”
“大胆!”慕容寂怒发冲冠,铿地拔出佩刀,抵在郭荆项上,怒道:“你敢辱骂我们大沧,想找死吗?”
“不想死,也不找死。”郭荆锐光直指慕容寂,视项上利刀如无物,“只是······敬人者,人恒敬之。欺人者,人也反欺之!”
“你······你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慕容寂龇牙咧嘴,气得不轻的模样。
郭荆眼神眨也不眨,一步也不曾后退。慕容寂见他如此骨气,反倒骑虎难下,若是真下死手也不敢的,毕竟是奉了慕容词命令来杀威风。想了半晌,慕容寂为难地转头瞥向慕容词。
慕容词正惊叹地打量着郭荆,这与他想象中软弱的魏朝娇贵文官截然不同。见慕容寂探来相询之意,他回过神来,鼓掌笑道:“不愧为魏国使节,倒有几分骨气。我倒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魏国朝廷是哪一号人物?”
凶拳不打笑脸,儒虎亦不吃好人。郭荆收回锐目,“姓郭,单名荆。愧领户部尚书,在我朝陛下琨瑶满缀之臂翼,不列上榜,不足一提!”
“郭荆?”慕容词双眼亮且惊,“我观你年岁不足四旬,竟也领尚书位官,如非魏国无人,那你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郭荆不语。
慕容词脸色转冷,指了指那林列甲士,傲然问:“郭尚书请看我大沧兵将,雄壮否?”
郭荆徐徐转身,目光在这些剽悍兵马前掠过后,不为所动,巍然依旧,“雄壮!”
慕容词翘起唇角,再问:“你魏国,可有这样的大军?”
郭荆再徐徐转回身,直面慕容词,冷笑道:“有还是没有,你我说了都不算,慕容单于不妨想想离这不远的羌州城,八十里外的莱阳城,一百三十里外的长信关。再者,请慕容单于再想想古泾河畔玄英坡上那飘扬的‘陆’字帅旗!”
闻此言,不仅慕容词,包括金晖侯在内的所有汗王、兵将面色都变了。
郭荆哂笑,微微躬身,“看来慕容单于心中已有答案,用不着本使再答”。
沧军汗王、将校顿时炸了祸,瞋目怒视郭荆。站在郭荆面前这伙高阶将校更是个个拔刀相向,恨不得将郭荆一行人生吞活剥了。就连金晖侯身后的信奚、弦卢、冈谭三部汗王脸色也是相当难看,当然难看背后还潜藏着深深忌惮。
慕容词脸色数度变幻,忽而哂笑道:“看来我刚才是看走眼了,我本以为你能被你那皇帝元尧选作使臣,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不料你只会红口白牙,摇唇鼓噪,真是白脸书生一个。”
郭荆不怒反笑,“慕容单于说得不错,本使就是一介书生,平生怀佩绶章,指间卖弄不过半尺苍毫。论起刀锋之铓,自然不比诸位恶来之夫。但有一言,请各位静听。”
慕容词感到有些不安,也想听听郭荆接下来会说什么,便没有出言。
“我笔方半尺,但革中剑尚三尺。正如我大魏,既能文臣执笔安天下,也不惧横槊贲甲以平天下。”郭荆徐徐转身,慨然而说,然后目光落在肖铩面前的盒子上,喝道:“肖铩,呈礼!”
“是!”肖铩早已被郭荆的大义激得热血沸腾,听得令召,连忙上前。
慕容寂转身向慕容词望去,慕容词便点了点头,双手接过盒子,步上台阶,呈至慕容词面前。慕容词显然没有亲自动手的意思,给了个眼色。慕容寂会意,将盒子打开,见到里面所装何物后,骤地脸色煞白。
慕容词连同他身边的盖寅、易诂、广庚三部汗王脸色俱惊变。
盖寅汗王认出了人头相貌,惊呼:“这是······这是唐鬃的人头!”
这位盖寅汗王的声音很高,在场众人都尽收入耳,一些离得远未看清盒子何物的兵将俱同露惊色。就连金晖侯和唐飞赡也是如此,这刻唐飞赡才醒悟,为何他之前一直向郭荆询问唐鬃人在何处,而郭荆都始终闭口不言了。
郭荆冷冷望了眼锦盒,责道:“此人于重光山率众伏击我使团,以致随员伤亡惨重。幸亏随行羽林忠勇护卫,兼风瑶部唐飞赡将军率人赶到,本使才得以有幸拜会贵军行营。这唐鬃公然违反八部议和之议,应该不是受慕容单于指示,而是他自己鲁莽行事。慕容单于,我说得可对?”之所以留下唐鬃人头,便是为了今天。沧人勇猛善战,与之周旋不能示弱,示弱则遭其轻视,反与议和无益。相反,示之以强,则能震慑其心,虽有触怒之险,但若安顺度过,可收出奇之效。
慕容词嘴角扬起冷笑,眼中渗出嗜血杀意,不叱反笑道:“即使唐鬃擅自行事,魏使把他斩杀也就罢了,那是他技不如人。可魏使却把人头送到我大沧帅营,是欺我大沧无人?还是想向我大沧,宣战吗?”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