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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死里逃生(三)

大魏靖军侯 安静的风铃渡 5210 2021-04-06 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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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渔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等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用手一扫,所有漆黑化作黑点扑翅而去,原来是一群啃食残尸腐肉的乌鸦。这个时候,终于看清了。自己发现躺在了两军战场的中间,躺在了尸山的最顶端。

  血色的世界,到处都是血,滚烫的、冰冷的,连天空都是血色。

  喧嚣的厮杀声不见了,咚咚的战鼓声不见了。他爬下尸山,往辕门紧闭的魏军大营走去,不论他叫了多少次开门,报了多少次名号,都没有搭理他。他累了,想倚门而靠,可根本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他就这样直接穿门而入。

  他愣了,惊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回身呆呆望着辕门,又望望自己一双双。不知想了多久,依旧不明白,他又转回身,望见军营里的将士,无论巡班的,还是在篝火前的,还是在中间马道站岗的,全部纹丝不动。他一路走上,先喊了站岗军士,再喊了篝火前的军士,再后又问了巡查军士,没有一个人回答他。所有人都神色呆滞,脸无血色,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血肉。

  帅帐里面传出火光,一无所知、急需搞清楚事情的他急忙跑了进去。在里面,他看到了丁思、宗义、薛辽等将,所有人都整齐地站立帐前,望着帅位上那个人。陆渔顺光而望,惊住了,石化原地。那个人竟然是他自己,一身赤焰战袍,腰间悬剑,项部环带一条叶离为他编织的围巾。陆渔再望了望自己,一样的装扮。

  “你是谁?你是谁?”陆渔冲过去,朝着“陆渔”大喊。可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陆渔”眼珠不动,像个木偶一样,没有任何情绪。陆渔转过身,向众将望去,“薛辽,是我!丁思,是我!宗义,是我!我是虞启,我才是元帅!”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死寂,这些将领和“陆渔”一样,没有什么情绪,连动都不会动,就像一群木偶公仔。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四处张望,仰头嘶吼,但就是没有人回应他,世间就是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风声。而后,他转身的时候,看见“陆渔”身上起了火星,一点一点蔓延,直至全身都是火星,最后焚化成一攥灰,归于虚无。

  丁思、薛辽、宗义,以及所有帅帐的将佐也亮起火星,最后化成灰归于虚无。片刻功夫,整个帅帐除了他,空无一人,帘子在翻卷,怕打着他的肩膀。他愣了,倒退出了帅帐,站在门口,所望见的景象,更是令他难以置信。不论是巡查的、守在篝火前的、驻守的、在帐篷休息的军士身上,全部化作灰烬而四散,最后诺大个魏军大营就剩下了他一个人,连马都不剩一匹。

  陆渔在军营到处寻了一周之后,就如行尸走肉一样从马道步出辕门。忽而,在前方出现一个黑点,并且越来越大。临到近时,看清了,那是一匹马,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马匹在辕门前停下,停在陆渔面前,马背上那个人跌了下来。

  陆渔看清了他的面孔,精神一振,将他捉起,“高轶?

  高轶双手垂直,被陆渔拧起来,动着僵硬的嘴唇说道:“侯爷,为我们报仇——报仇——”

  这个时候,辕门叽叽被打开,陆渔手一松,高轶就跌到地上,没有了动静。转过身一看,密密麻麻的将士站在帅帐至辕门的空地前,每个人脸上都沾满血,身上不同的部位都插着骁臂弩箭。

  最前方的是丁思、薛辽、宗义等将,身上也都布满了伤口,他们开声了:“为我们报仇——”

  所有人都开声了:“为我们报仇——”

  连片的咻咻声从天空传来,本已惊魂未定的陆渔抬头望去,只见遮天蔽日的箭矢倾斜而下,落在军营里每一个将士身上。最后,所有地方都遍布了弩箭,唯有他脚下所站的一尺方圆之地。他崩溃了,感到头很痛,一阵眩晕之后,失去了意识。

  他觉得身躯在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着,还有潮水的声音沙沙地响着。当他睁开一丝眼皮,一条明亮的光线便刺了进来,最后一片平躺的木质房顶出现眼前,潮汐的声音更加清晰了,起伏的动作也更加清晰。他侧头朝撑开的窗户向外望去,看见了一片晦暗的天空。再把头侧过另一边,借着不算明亮的光,看到了坐在书案前托腮垂头休憩的郭岚,他想站起来,但胸口前的剧痛令他心悸。

  郭岚听到了动静,从浅睡中醒来,看见床榻上苏醒的陆渔,疲态尽去而精神一振,“虞大哥!你醒啦?!”

  陆渔虚弱地问:“小岚,我是在哪里?”

  “小询询将你从澄岭救了出来,现在你是在古岳镖局的楼船上。”郭岚还在喜悦中,说完这句话就冲了出去,去通知商昭去了。不一会儿,不仅商昭夫妇来了,听到动静的许湘、余沁、韦三娘、辛梓等人也来了。当然还有卫询,扑在陆渔床前哭泣,一把眼泪一把涕的。世间自有真情在,对于大家的关心,陆渔谢过。

  陆渔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高轶的身影,不禁问:“高轶呢?”

  所有人都一愣,没想到陆渔会此问,但没有人答得出口这个问题,皆脸色一悲。

  最后还是卫询哭泣道:“高叔叔不在了!澄岭里面所有人都不在了!师父——只剩下我们俩了!”

  闻言,陆渔本已煞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股血从胸膛涌上喉咙,沿嘴角流出。他终于回想起昏迷前,在澄岭所经历的一切,密集的箭矢、同袍倒下的惨叫、众军拼命护送他而奋不顾身——总结为六个字——壮烈、痛心、愤怒。

  “侯爷!”

  “师弟!”

  “师父!”

  面对众人的关怀,陆渔呆若木鸡,槁木死灰,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呆呆望着平坦屋顶,流下了两行血泪。五千多人死在了自己人手上,高轶、薛辽、丁思等将一个无存,这已经不是用“壮烈”两个字可以形容的,这是一场屠杀!他们都对得起朝廷,可是,朝廷却对不起他们每一个人。若是他们的家人知道是这么个真相,该受到怎样的打击?不择手段的胜利,用站满自己人鲜血换来的胜利,值得吗?算是荣誉吗?

  在商昭的提议下,所有人都出去了,郭岚也带着卫询出去了,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的陆渔,需要静静。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掠过,陆渔伸出手想捉住他们,可是一个也捉不住,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远去、消失。他的心在绞痛,犹如千刀万割。同时,他的心在燃烧,那是愤怒的火焰。

  他已经预见到高坐在庐陵城的那个人,是何等意气风发,正为成就不世之功而龙颜大悦。预见銮驾身边群鲤如何蜜言谄媚,炊金馔玉间,歌功颂德。但是,谁还会记得澄岭那三万具尸骨?

  ······

  澄岭之战,已经结束。

  在弓弩射杀之后的第二日,一场更大的雪暴席卷而来,裹带着成千上万斤的冰雪,将澄岭魏梁两军的军营推平,将战争遗留下来的一切痕迹掩埋。只是在澄山的周围,时不时可以看见一些失去主人的骏马彷徨四顾,或登崖高啸,或临河饮水,或奔腾消失于雪地。

  骁臂连弩在澄岭表现出排山倒海的威力,陈子放连同陈白旸四万多梁军,能够活着走出澄岭的已经不足五千人。在形势扭转下,大梁想守住南三州是痴人说梦,最后陈子放不得不领着这些仅存的人马,放弃了没有意义的坚守,在江左水师的接应下,撤回浏阳渡。

  大雪洒江,冰块浮浅,随波逐流,好似浮萍,像人一样。

  在几十艘艨艟的运载下,疲惫不堪的梁军将士拜托了战火与鲜血,踏上了回家乡的路。旗舰是梁军水师大都督亲自坐镇,陈子放在登船之前,背对大江,深深地凝望了南三州的山河一眼。他知道,这次一败,要再次回来这片土地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今次装病,本想是一箭双雕,即既蒙过大魏朝廷,也想引萧氏宗室铤而走险。可这次萧氏宗室动手的人只是一部分,那些忍着,深藏不露的,才是最值得警惕的敌人。

  大梁败退于南三州,必须有人为此负责,虽然可以给死去的刘子拓盖以罪魁祸首,但对于陈氏而言,终究是立威不成反遭打击,声望定然下降。所以,富国强兵和战后的烂摊子,将会压得他难以喘气,这个他深信不疑。

  泠水东流,船如飞箭,顺风而南。

  艨艟战船先行,旗舰最后扬帆。船锚咯咯作响,风声击帆。巡视了一遍,看见躺满甲板在休憩的,满身鲜血满面疲倦的大梁将士,以及前方二十余艘艨艟上一样躺着的疲倦不堪的将士,陈子放不由愁眉锁结,深深自责过于求胜心切而疏忽大意。他一向没有把元尧放在眼里,这次是没有料想到元尧会这么狠。

  “没想到,我与虞启竟然都败在了大魏皇帝手里,难道这就是天命?”陈子放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不甘。不仅是“英秀之争”没有分出结果,而且还不甘就此挫败于元尧这样的阴谋诡计里头,玷污了神圣的军人气概与举世之战。

  望着南三州的土地越来越远,白袍银甲陈子放立于船尾,神色复杂。澄岭之战历历在目,弩箭交攻之际,雪暴滚落之时,那道赤焰身影还存活于世吗?既然陈白旸没有回来,那么他是不是也凶多吉少?若他真的不在了······

  陈子放将手搭在船舷上,面色没有任何喜悦,反而眉宇之间还有深深的哀愁,最终轻叹一声。

  陈谕不禁问道:“将军为何叹气?是在为这次损兵折将惋惜吗?”

  陈子放沉声道:“这自然是其中一个原因。”

  陈谕疑惑道:“难道还有什么原因?”

  陈子放目视滔滔江水,眼色深远,“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见。” 大魏靖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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