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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明殿。
自从听太医回禀陆渔已经苏醒,元尧悬着的心放下。不论于公于私,他都担心陆渔有所不测,那真的是军务大乱,痛失干城。可他并不知晓陆渔身中七色散的事,否则就不会如此乐观了。见最近接二连三发生军中将校惨遭毒手之事,也为了安抚众军之心,给天下人传扬大魏宽养重士的厚恩,他决定将祭奠在南下击梁、西进剿夏中阵亡的将士祭礼提上日程。即命礼部并鸿胪寺安排醮祀事宜。
礼部尚书郭开和鸿胪寺卿盛其兴建议在京外十里的寒山寺行醮。因其历史悠久,数代帝皇曾在那里举行过拜祭天地神灵、祈祷丰瑞的太牢之仪,又因其氤氲在神光下,常年彩云缭绕,世人皆云:寒山得天独厚,鹤形麒角,与隔望之韶山自成通天一柱,擎窥太虚,各得帝都一成气运。
元尧同意了郭开和盛其兴所奏。
开明殿书房内,郭荆、成侯、郭静、宁琼皆在,以及郭开、盛其兴被传入殿。众臣商量完祭奠英魂的事,皆向元尧告退。元尧留下了郭荆、宁松、宁琼三人,有事相商。
“你们可知,朕为何将停下的祭典又提上日程?”元尧环视三人一眼。
郭荆眸子一转,拱手答道:“臣听到消息,靖军侯身体已无大碍。此时陛下举办祭典,一来安天下人心,二来是向百官传达,陛下与靖军侯之间君圣臣贤,同气连枝、同心同德。”
宁松亦揖道:“只要靖军侯出现在祭典之上,一切不实之流言蜚语就会不攻自破!”
二人都猜到了元尧心思,也都直言不讳说出来。元尧听后垂了垂头,道:“你们说得没错,这就是朕的目的。自从闻听虞启中毒噩耗,朕一直忧心忡忡,被百官、世人误解事小,恐我大魏痛失良将事大。今幸得悉欢讯,虞启无碍,朕喜不自胜,总算松下一口气。”
宁琼拜道:“陛下体恤忠良,三军将士闻之定会欣悦鼓舞,称颂陛下爱士之德!”
郭荆和宁松自然听出其中有夸张之表饰,但帝皇之心不可测量,驭人之术不可废弛,也理解他的做法。故而跟着宁琼向元尧献颂词。
元尧给了宗海一个眼色,宗海立即会意,躬身忧心道:“陛下,祭典阵亡将士是国家大事,奴才本不应多嘴的。只是寒山在帝都之外十里,郊外难免不安全。龙撵出京的话,奴才担心要是再发生那日被刺之事,可如何是好啊!”
元尧赫然变色,厉言叱喝道:“住口,休要再说这等自私谋己之言!”
宗海慌忙跪下,向元尧请罪。元尧这才原谅他,叫他起来。
下面的郭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缘何元尧会突然大发龙威。
宁松不由问道:“敢问陛下,方才宗公公所言的‘被刺’,莫非是······”
元尧摆摆手,似是想揭过这一页,“内侍大惊小怪,三位爱卿不必多想,并非什么大事”。
离开开明殿后,郭荆、宁松和宁琼一起出宫,相谈着方才龙颜骤怒的事。宁琼倒没多想,可郭荆和宁松聪敏慧秀,一致认为一定发生了什么,宗海不会无缘无故说“被刺”。
之后,宁琼“无意中”从薛万仞喝醉后的酒后吐真言里得知了元尧去往虞府探病,回程遭遇不明刺客刺杀的事。万分惊骇的他,连忙将此事告知其弟宁松。宁松又告知郭荆,三人俱起了万丈波涛在心头。但亦知此事非同小可,便都没有声张,把这事烂在了肚子内。
与此同时,红叶街,虞府。
话说陆渔,苏醒之后就没有出过府,一直被叶离限制在府中。幸好他生性喜静,不向喧哗,反倒觉得置身于空阔而静谧的阁轩园林更能安心。幽栖其中,手释一卷,不止身体逐渐好转,连心境也宁泊致远。
一个傍水亭榭,一条清幽小廊,一池盎然夏水。
七月初旬,盛夏时分,天高物燥。
陆渔卧了几日床,逛了几日府邸,逛得厌倦了,就干脆在亭榭里头乘凉、看书,并亲自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樵心亭”。在这几日里,宗海又来了一次,是奉了元尧之命前来,说了即将于寒山寺祭奠阵亡将士的事,并告知陆渔做好统率众将,随天子共祭的准备。不论是领祭,还是伴驾,都是莫大的殊荣,这又让陆渔感到受宠若惊。
当晚,星沉天垂。
因躲避阁内的燥热,陆渔又出来樵心亭透风,点了一盏油灯,倚靠在柱上,面向荷池,看着那卷《山居遗轶》。这书他看了有一半了,从中吸收了不少兵法精髓,但所读前半并非全都明白,仍有许多地方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趁着闲逸,时不时拿出来细嚼。
忽而一道身姿出现在侧,带起一阵流风。叶离托着一个盘子,端着一碗冒着絪缊热气的汤药和几盘精巧糕点入亭。然后抬头一瞥,越过书卷,瞅着掩后看书人的半边面,那般风流蕴藉,垂眸深思时又泱泱大风,一派清俊文人的雅静,很难看得出他在战场上“长剑横九野,高兜擎玄穹。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
他看书入神,时而皱眉时而舒展,好似没有发觉叶离的到来。
叶离稍微弯下腰。木盘被轻轻放至石案上,碰起轻微的叮当声。
陆渔抬起头,斜仰瞥向,见到是叶离,不由从柱子上倾起,坐直身体,露出个灿灿的笑容。他的脸色因中毒过后一副青白病态,虽然经过几日调理,稍有绯色,但精神难免疲倦,眼眶有浮圈。
“夜晚天凉,何况还是临水的地方,你刚好些,要注意休养,小心受凉了!”叶离就像个絮叨的媳妇一样嘱咐着,边将玉碗端起,轻移莲步,兀自坐在亭椅上。
“屋里燥热得要命,我就出来透个气!”陆渔抿嘴一弯,绽出一个轻笑。
两人不过一臂之距。叶离将玉碗递到陆渔面前,“这是今天的药,快喝了吧”。
陆渔将书卷放下,伸出另一手接过玉碗,望着黝黑的药汤起着圈圈涟漪,闻到熏鼻子的苦涩味,喉咙动了动,咽了口涎水。他苦笑道:“能不能不喝?”
叶离干脆利落拒绝道:“不行!”
“你看,我都能下榻了,况且我是个武人,身体比一般人硬朗些,就算不喝药不会有什么事!”耷拉着脑袋,一副委屈状,像极了书塾学子和先生求饶的样。
此刻叶离就好似一个严厉的西席,站起来,抱起双手,斜撇着头,凤目俯睥着他,不留情地吐出两字道:“不行!”
陆渔拗不过,晃了晃玉碗,往嘴里灌了半碗,然后嚼了嚼舌头,发出丝丝声。叶离拿起盛着糕点的瓷盘,呈到陆渔面前。陆渔将玉碗放下,捏起一块马蹄糕放进嘴里,总算抹去了满嘴的苦涩味道。
“都喝了这么多天药,向神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停了?”之前他问向笙,自己身体怎么样了。向笙都没有说真言,以静养休息来搪塞。
说到这里,叶离想起向笙的话,想到陆渔的病情,不由伤情盈眸。
陆渔感受到了她的微妙情绪变化,不由诧问:“怎么了?”
叶离身子一抖,掩饰道:“哦,没什么,向神医说还需以药汤疗养一段时间。点心你还要吃吗?不吃的话,我就收拾了。”她一边说一边将点心放回盘子。
陆渔英目掠过一些异样,摇了摇头道:“不了,有劳你了。”
叶离微微颔首,将盘子端起,就要出樵心亭。
“阿离!”
“怎么了?”叶离脚步一滞,回头露出个疑惑神情。
“没事,只是有些胡思乱想!”陆渔弥合唇角,最终没有问出口。这几日,他从向笙和叶离的举止中察觉到二人总是小心翼翼,怕是有什么是瞒着自己。
“怪不得向神医说,大病初愈的病人总会胡思乱想,没想到连你也不例外!”叶离转过身,打趣着他。
“我也是凡夫俗子。”陆渔伫起轻笑。
“好好看你的书吧,我先走了!”叶离转过身走了几步,速度迟缓下来,双足似锁上了枷锁,沉重万分,正如她的心情。她之所以不将实情直言相告,是怕影响陆渔疗养身体的心境。这其实也是向笙的意思,因为七色散这毒的发作也受剧烈情绪引发。故而在未获解药前,对于陆渔来说,养病惬清夏,郊园敷卉木才是最好的。
半晌后,她又开足前行,消失在幽廊之下。
“曼藜花······”望着那抹倩影,陆渔喃喃着。忽而脚步一阵虚浮踉跄,头上出现眩晕之感,身躯发热,如置身火炉之中,汗如雨下,双颊微红。他双臂伸直,撑在石案棱角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滴滴汗水落下,沾湿了石案。
恰在此时,他瞥见玉碗,立即将剩下的半碗药饮尽,倒卧在石椅上。片刻之后,身躯的燥热散去,逐渐恢复常温,呼吸也如常了。
陆渔的目光辗至石案上还沾着药汤残渍的玉碗上,将其拿起,细细端详一番。回想起辛梓中了曼藜花之毒后的症状,再联想自己刚才的样子,一下子眉宇紧缩,狐疑的感觉愈加强烈了。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