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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信使被放入关,火速朝关上登上,将军报交与元尧。元尧一把夺过,急忙撕开朱印,拆开阅读,随着目光的上下,他一双龙眉先展后松,脸色也先喜后沉。在北风吹拂下,他的薄唇也更加紫黑了,飘扬的发髻下瑙现着鹰隼一样的锐目。
慕容忧不禁问道:“陛下,前方战情如何?”
“庐陵城攻下了。”元尧语调低沉地说出,没有抑扬顿挫。
“太好了!”秦启光顾着高兴,没有发觉元尧表情的变化。
“可虞启,竟然在庐陵折了五万多人马!五万啊!那是我征梁大军的四成!”元尧激烈地荡着手上的军报,最后跌落地上,“这样打下去,拿下洛州、忻州后,还能有多少大魏子弟回家?”
慕容忧被吓了一跳,拾而观之后,露出不解的表情,“五万人马,是多了点。按理说,攻打庐陵的计策是靖军侯出,也是由他亲自实施,那应该是上策,怎么会打成硬攻的损失呢?”
元尧冷哼一声,埋怨道:“怕是心不在焉,心无斗志吧!”
秦启静静矗立一边,望着二人对着战果尽是埋怨,心里不禁替靖军侯不值,不过没敢说出——他们似乎忘了,面对的敌人不是待宰羔羊,且处于易守难攻的坚城。只是沉浸于靖军侯的“常胜”里头,忘记了战争的本身就是一场赌博。
慕容忧劝慰道:“陛下息怒,不是说攻打庆鸣山时,在东边没有遇到梁军援军吗?”
元尧晃了下神,大笑起来,“你说得对,只要淮州一破,忻州量他不敢耍什么花样,只剩下洛州也指日可待!”
慕容忧又讥笑道:“陛下所言有理。微臣觉得,靖军侯在军报里所言,休整时日,再寻机南下,过于畏战了。要是陈子放无虞,他回过神来,这眼下的战局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元尧闻言,眼里闪过厉色,指着秦启令道:“秦启,你吩咐下去,准备车马仪仗,准备前往庐陵城。”
秦启还在为元尧阴晴不定的转变犯迷糊,听得令来,便劝道:“庐陵刚克,难保梁军不会来夺回,此时前进实在危险。陛下乃是万乘之躯,不仅关系着这次伐梁成败,还关乎大魏江山社稷,还是不要冒险入险地的好。”
元尧毫无惧色,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话虽有理,但朕是一国之君,总不能永远跟在靖军侯的尾巴后面。”
慕容忧拍手叫好,“陛下英明无畏,令臣敬佩。臣相信,只要陛下御辇一到,我三军将士定会大受鼓舞而勇往直前,战无不胜。”
元尧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说实的这次御驾亲征就是要夺功劳,让天下人知道他是宣帝第二。不出嘉鸣关,那还是御驾亲征吗?
······
庐陵城,城主府里。
一个人跪在陆渔身前,双手交上一封信,“在下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进入城主府里。这是钟离大哥给侯爷的信,请侯爷阅览”。
陆渔接过信,拆开一看,看完之后不禁蹙眉,将其收好之后,便道:“请你回去告诉钟离兄,说我已知晓,叫他务必要仔细关注南边的动静。一有变故,请他务必及时告知。”
袁肖应诺而退。
在袁肖走后,陆渔将密信折叠好,收入怀中,转身望着舆图上大梁的位置,苦思着陈子放是否已经设了计,若有计,那会是怎样一步棋?可不管他怎么想,都毫无头绪。
这些日来,庐陵城内还有一些负隅顽抗的骁果军已经被肃清,百姓对于大魏大军的驾临,箪食壶浆、拍手称快。早期这个地方一直由北贲军占领,那些穷凶极恶的军卒根本不把他们当做人看,横征暴敛不止,还经常凌辱妇女,强作苦役。后来骁果军来到,虽然遭受的剥削有所减轻,但二等百姓的目光是挥之不去。这下重见大魏旗帜,令许多人欣喜若狂,一些老迈的人,或者经历了六十年前那场偷袭战与后两次收复之战的老人更是热泪盈眶,大家纷纷挑篮扛箩到大魏军队驻扎的地方送酒送粮。
这日陆渔在原来骁果军驻地,而今魏军军营巡视伤亡救治的情况,走了一遭后听到外面非常吵杂,便令薛辽外出观看。
过了一阵子,薛辽回报:“侯爷,百姓们拿着酒肉来到军营前犒赏将士,将士们严守你的命令,都不敢要。”
陆渔点点头,“做得很好。”
薛辽为难道:“可百姓们不答应了,说将士们不收,他们就不走了。”
陆渔听罢,觉得惊奇,“哦,还有这样的事?走,一起出去看看。”
这是军营是许多四方宅院拆毁了围墙,再将外墙连成一片的封闭地方,两边依靠着城墙,一个方向对着民居,另一个主道对着城门的方向。百姓们就是聚集在城门这个开阔之地里,人头汹涌的,看上去也有数千人,而把守辕门的只有数百士卒,其他将士不是巡逻便是整训,正忙得前胸贴后背的。
踏出营帐,陆渔穿过层层军士,总算是挤出辕门,差点没蹭破层皮。
薛辽提着一个大铜锣,一声大嗓门大喝:“乡亲们,都静一静。”在他的大喝之下,黑压压的一片人才停止了耸动,那嘈杂的声音才缓缓降下,直至消失。
“乡亲们,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你们的东西,我们所有将士都不能收。”陆渔跳上一个石槽上,居高临下对着百姓们大声说。
一个年迈的穿着破烂的老者似乎威望很足,栋着拐杖走出两步,对陆渔道:“这位将军,你是谁啊,能代表全部大军?”
“在下虞启,承乏桐沧道行军大帅,代表大魏将士多谢乡亲们的好意了。”
百姓们尽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为陆渔身份所慑。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原来他就是有名的靖军侯啊?还真的与传闻中那样年轻有为呢!
“你们受梁人压迫已久,生活也不富足。听说前几次战乱,梁军还屡屡征收你的为数不多的粮食。一来二往,乡亲们来年开春播种的种粮可还够?”
被说到伤心处,百姓们许多都低下了头。他们在场的一大半都为来年春耕而发愁,只是见到恳切的安民告示后,难掩回归朝廷的激动,这才奉送粮食聊表心意。
那个老者也很低迷,但鼓起气道:“虞帅,我们是穷,但我们情愿饿死,也要不失骨气。我们宁愿作为魏人而饿死,也不愿做梁人的奴仆而饱死。老朽今年八十有六,从宣帝爷在位时便曾为魏军一员,经历过抗陈之战、两次收三州之战,原本也没想能够活着看到家乡之土能够回归大魏。现在如愿了,就算让老朽饿死,也心安瞑目。”一众百姓也随之附和起来,都说“情愿饿死,也不愿做梁人的奴仆而饱死”。
此情不可谓不切,陆渔见之闻之深受感动,也不好拒绝,免得伤了百姓们的心,于是在沉思了一会,高声道:“乡亲们,大家的东西,我们收下了。不过,所有的东西,不管酒肉还是果蔬,都得按大魏帝都市面上的价格还给大家银钱。”
“虞帅,这······”老头有些着急了。
陆渔止住了老头要说的话,“大家都听我说,朝廷这次下定决心收复南三州,连陛下都御驾亲征了,目的就是让三州百姓们回归大魏的怀抱中,不再受梁人恶吏莽夫的欺辱。既然我们是堂堂正正出使,上应天道,下合民意,就不能让治下的百姓吃不上饭。大家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老头迷糊起来,低头一思,抚着白须道:“好像······是这个理。”
“这就对嘛!”陆渔轻笑,“君子一样驷马难追,我们说到就要说到,不能让梁人痴笑我军出尔反尔。只要乡亲们手下钱,就可以去买种粮,来年好好耕作,南三州是富庶之地,相信不会多久,大家又会过上好日子的。大家跟我说,有没有这个干劲?有没有这个信心?”
老头神情激奋,一杵拐杖,“有信心!”在他率先应答下,数千百姓皆热情高涨,说着“有干劲、有信心”。
经过陆渔这么一番巧妙的劝说,百姓们才肯收下钱财。而后陆渔叫来军中主薄,吩咐了他一些事。那几个主薄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命行事去了。很快在次辕门的两边,摆下了桌椅,由司马来记录每个百姓送来的东西价值,并给予钱财。见所有的事都井然有序地进行中,陆渔不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转身走回军营,进入了帅帐。
之后,寇平走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拱了拱手:“侯爷,是你令军中主薄打开庐陵库房,取出钱粮吗?”
陆渔点头道:“没错。”
寇平双目挂起急灼之色,“库府开闭之权,应交由陛下定夺。侯爷此举,有些轻率了。”
这个相侔于僭越,陆渔当然知晓。但庐陵百姓实在生活困苦,又兼刚才事情为难,陆渔是不得已为之。“你就是特地来告诉我这些?”
寇平一愣,后觉自己刚才语气竟然带了些质问的成份,便拱手道:“末将言语冒犯,请侯爷责怪。”
“没事,你也是为我着想。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这事是有些不妥。我会上书陛下,言明利害。”
“既然如此,末将就先告退了。”寇平施礼而退。
铁甲碰撞声远去,陆渔依旧凝望着帅帐外,脸带思索之色——这个寇平,许久未见,似乎变得心事重重起来了。
想了许久,陆渔只当他是经历了建州败退以及看到了朝局的残酷之后的一种蜕变,遂无放在心上。于是继续将头埋在舆图上,思索着下一步的战法。这个时候,帐外传来一声嘹亮的声音,使得陆渔剑眉一抖。
高轶跑进来,脸带急色地道:“侯爷,天子特使到。”
陆渔脸色一凛,抛下竹筒,疾步走出帅帐,望见辕门处已有一干御林军在等候,行到近前认出了来人,那是一名郎中令。
“陛下有旨,即日驾临庐陵城,激励三军。在此之前,靖军侯务必做好迎接准备,不得有误。”宣读完,郎中令施了个礼,就转身而去了。
那句足以令天下臣民勃然变色的语句仍回荡在耳边,陆渔在风中凌乱,心情非常复杂。天子亲临险地,胆色过人令人敬佩,但始终令人心悸难安。 大魏靖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