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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懿宗对钱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他旅游啊请客啊赏赐消费呀,都需要钱,所以破例召见了这名小县令。
陈蟠叟对懿宗说,这个金点子很好操作:“请破边咸一家,可赡军二年。”
这个建议简明扼要,说陛下您只要把边咸家的财产给没收了,国家两年的军费就都不用担心了。
边咸一个宰相府的小官,懿宗哪知道他是谁,便问陈蟠叟:“咸何人?”
陈蟠叟答:“路岩亲吏。”
边咸是个大贪污犯,他的家财本来就该是国家的,把他家产抄没充公本是大快人心,扬正气、树新风的好方法,按说皇帝应该给陈蟠叟发举报奖才对。
但事实是:“上怒,流蟠叟于爱州。”
唐懿宗得知陈蟠叟举报他的爱相的爱卒,愤怒地批评他这金点子是个馊点子。没的说,给处分!把陈蟠叟流放到越南去了。从西安到越南,光走到流放地就得几个月。对一个正当进谏的臣下作出如此充满仇恨般地粗蛮行为,这样的皇帝,我们可以说:他病了。
他虽然有病,但是他没病死,倒是他那个年轻的女儿同昌公主病死了。
同昌公主是唐懿宗和他最宠爱的郭贵妃生的女儿,他一生最爱的两个女人就是这母女俩。唐懿宗和郭贵妃以及同昌公主之间的感情经历与唐中宗、韦皇后和安乐公主这一家三口特像,都曾是患难夫妻。
唐懿宗在成为皇帝之前的生活是所有兄弟中最凄惨的一个,宣宗共有十一个儿子,十个都在豪华皇宫住居,只有一个住在远离皇宫的皇子集体宿舍“十六宅”。这一个“中奖者”就是唐懿宗。
宣宗特讨厌他,看见他就烦,所以把他支开得远远的,要不怎么他是老大,就是不立他为太子呢?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懿宗和郭妃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对这个同样在艰苦岁月中出生的爱女充满了父爱。
同昌公主后来嫁给了韦保衡,出嫁的时候,那嫁妆牛叉到无法用文字形容,所以我就不在这里浪费文字了,总之,陪嫁的东西你能想到的,肯定陪了,你想不到的,也陪了,差不多是把唐朝国库搬家到公主府了,公主家简直遍地黄金,水井栏杆、捣药石臼、簸箕箩筐都是黄金做成的,甚至连马槽狗窝也是金子的。现在咱们都把这东西做成项链套在颈子上,他们家这东西竟天天让马呀狗呀的糟蹋,这差距何止一千年!
同昌公主是唐朝三百年历史中受父皇得宠度最高的一个公主,唐朝不乏爱女心切的皇帝,但像唐懿宗李凗这样爱到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穿的龙袍都脱下来当了给女儿凑嫁妆的皇帝,找不出第二个。
正是因为如此宠爱,才会有下面的非同寻常的故事。
一切都非同寻常。
第一个非同寻常是懿宗的这个爱女出嫁之后还不到两年就病死了。按照唐朝婚俗,同昌公主死时应该不到二十岁。这么年轻就去世了虽然有些令人意外,但人吃五谷杂粮,生个啥怪病的也属正常。我们今天医学如此发达,不也还是经常有夭折少年吗?
唉,李凗同志要是这样思考问题那问题就变得寻常了。
在得知同昌公主死讯后,第二个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上痛悼不已,杀翰林医官韩宗劭等二十余人,悉收捕其亲族三百余人系京兆狱。”
这真是骇人听闻、不可理喻的事情!因为女儿病亡,唐懿宗竟迁怒于医官,下令将公主病情诊治小组的二十多名御医全部处死,并且把他们的三百多名亲属全部逮捕,投进监狱。
整个一个疯子行为。人家医疗专家组成员为了治好公主的病,丝毫不敢怠慢,没日没夜地急诊会诊,最后,公主因不可抗因素走了,他们这帮医生不但加班费诊断费没得到,反而咔嚓一声,人头落地,随公主去了。
现在医院最厉害也不过是医闹,这唐懿宗,比医闹歹毒一万倍。不带这么处分人的,放着警告记过扣工资下放乡村当赤脚医生等处罚措施不用,直接拿刀劈这些没有功劳,也有苦老的专家脖颈,太没人性。
更没人性的是唐懿宗还搞株连政策,把医生家属都法办进大牢。这事实在太没道理,宰相刘瞻看不下去了,“召谏官使言之”。他把谏官召集到一起开了个小会,要求大家履行谏官职责,去向皇帝进谏,反对治罪医官家属。
这项工作布置得很合理,谏官的主打课就是给皇帝提意见的,要是像魏征那样尽职的话,不用宰相打招呼,早就手捏着大唐法律读本跟皇上辩论去了。
但魏征之后,再无魏征。无论刘宰相怎么鼓励大家发扬爱岗敬业精神,怎么暗示大家要对得起自己拿的那份工资,结果都只有一个:“谏官莫敢言者。”
没有一个谏官敢在皇帝暴怒如公牛的时候去上疏劝阻,他们都怕像陈蟠叟那样被流放到爱州。虽说爱州的隔壁就是甲天下的桂林山水,但那时候大家都觉得那地儿是穷山恶水,没人会无限向往地哼唱《我想去桂林》,别说是刘宰相这大老爷们喊他们去进谏,就是桂林美女刘三姐喊他们去他们也不会去的。
没办法,见大伙都缩着脖子,刘瞻只好自己向皇帝上疏,说人的生死由上天注定,御医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你杀死他们已经是个错误了,就把他们的家人放了吧!
懿宗看到这封疏章后大不高兴,考虑到刘瞻的宰相身份,这次没有处分他,但拒绝释放医官家属。
刘瞻不死心,又找来个具有大无畏精神的帮手----京兆尹温璋,他拉着这位很具正义感的长安市市长和自己一起,再次上疏请求皇帝放人。
这回把唐懿宗气着了:“上大怒,叱出之。”
上次一个人是“不悦”,这次随着人数的翻番,唐懿宗的态度也跟着升级成了“大怒”,不但把宰相和市长好一顿臭骂轰出办公室,还祭出了他的三字经法宝:处分你!
刘瞻的处分很重,他在十天时间里连贬三次,先是贬谪成地方节度使,由于另两个宰相路岩和韦保衡(成为驸马一年后即被提拔为宰相)趁机对刘瞻落井下石,向懿宗诬告说,刘瞻之所以为医官说话,是因为他和医官联合在药中下毒毒死了公主。
这种借口估计蠢到连很蠢的唐懿宗都不相信,不然他一定会将杀女凶手刘瞻千刀万剐地凌迟的。但他很讨厌刘瞻在此事上和自己唱反调,正好以这个借口再将他由节度使贬为康州(今广东省德庆县)州长。
堂堂一朝宰相被撤,总得对朝臣有个交代。唐懿宗命翰林学士郑畂拟草一封罢相诏书。这种诏书套路是现成的,就是一股脑说缺点,这个宰相工作不负责啦,生活作风有问题啦,和领导长期闹矛盾啦云云,就是要告诉大家,为了朝廷各项工作更好地开展,皇帝我不得不撤掉他的职务,他是咎由自取。
可刘瞻是个有名的好宰相,一切都无可挑剔,无论你戴着有色眼镜还是放大镜,在他身上都找不出撤职的理由。郑畂在诏书中如实写下了刘瞻的实际情况:“安数亩之居,仍非己有;却四方之贿,惟畏人知。”
郑畂想利用起早诏书的机会告诉大家,刘瞻宰相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他家住居的房屋,竟然不是自己的产业;他多次拒绝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类贿赂,却不愿向外界宣传!
原来这个身份显赫的宰相竟是个无房户、租房客,唐朝是不给官员提供住房的,所以刘瞻所住的房屋,如果房产证上不是自己的名字,必然是租借来的。这么大官,居然不曲线运动地搞套安居房经适房福利房啥的,也难怪郑畂故意不平地写出实情。
当然,如此诏书是无法面世发表的,因为这道诏书,写手郑畂也受到了流放的处分。
最后,在路岩的怂恿下,刘瞻被流放到距长安万里之遥的驩州,今天的越南荣市,比爱州还远。
唐僖宗登基后,马上将刘瞻重新召回朝中担任宰相,当长安市民得知刘瞻要重回京师时,都自发“率钱雇百戏迎之”,大家你一百我十块地凑钱,请来各种杂耍演出队,准备隆重欢迎刘瞻的归来。
这个时候,刘瞻完全可以摆出政坛明星的姿态,在红地毯上朝两边热烈鼓掌、高喊欢迎的群众优雅地挥手致意,接受排山倒海的欢呼。但高干刘瞻还是选择了低调:“瞻闻之,改期,由它道而入。”
他听说百姓要为自己组织盛大的欢迎仪式后,立即变更原定好的进京日期,改走偏僻小道回京。
柏杨对刘瞻充满了深深的赞赏,他在翻译到《资治通鉴》这一章时,就刘瞻挺身而出的美德写下了自己的心得评论:“当政府文武官员全都明哲保身,闭口不言时,只刘瞻先生一人为冤狱中的囚犯请命,岂止长安市民向他欢呼回报,千年以下的我们,也深深感动。”
这是一个孔繁森焦裕禄式的好干部,怪不得他被贬谪出京的时候,就“人无贤愚,莫不痛惜”,只有唐懿宗例外,他没有痛惜,只有痛快。这显然是比愚还愚的人主。
很多事情,唐懿宗做得实在是愚不可及。那个长安市长温璋在接到流放命令后的当晚就喝药自杀了,死前他仰天长叹,留下了八个字的遗言:“生不逢时,死何足惜!”
这句话明显包含着对唐懿宗昏暴统治的失望、不满和鄙视,颇有点“士可杀不可辱”的意味。但唐懿宗不这么看,他在得知温璋自杀身亡后,也以八个字给温市长定了性:“苟无蠹害,何止于斯!” 轻松幽默侃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