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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彦师貌似很听话,拿起笔就写。写完后徐圆朗拿过来一看,完全不是那回事,上面倒是写满了字,但内容却不是劝降,而是临终遗嘱:“吾奉使无状,被贼所擒,为臣不忠,誓之以死。汝宜善侍老母,勿以吾为念。”这种向皇帝表示忠节、向弟弟托付后事的信件当然没有贴邮票的机会。徐圆朗还真是诚心爱才,面对这样挑衅的言语,他也没有叫人杀死盛彦师,反而极有涵养地笑着说:“盛将军乃有壮节,不可杀也。”但十分具有反讽意味的是,徐圆朗被平定后,“彦师竟以罪赐死。”史书上的一个“竟”字,已让我们感受到权威史家对此结果的不平和惋惜。毛泽东在读 《旧唐书·盛彦师传》时,也曾不满地批注道:“盛彦师名将冤死。”这是李唐政府初期继刘文静被杀之后的又一大冤案。
刘黑闼七月反,徐圆朗跟着八月反,九月,徐圆朗自称鲁王,和刘黑闼互相呼应,两人在河北、山东一带将造反工作整得有模有样,许多州县都成为他们的地盘,唐政府一时处于下风。
在只剩下几天就到武德五年的时候;在河北方面的造反之火越烧越旺的时候,李渊将唐朝特级战斗英雄、天策上将李世民派上了战场,他交给李世民的任务只有一个:灭火!此时,李世民就是一个消防队长,他的警号是119,他的目标是纵火犯刘黑闼。和李世民一起出征河北的还有李世民的弟弟齐王李元吉,这是兄弟俩最后一次公务合作,此后,李元吉就公开偏向了大哥李建成,和二哥李世民唱起了对台戏,直到玄武门事变被杀,这哥俩再也没有机会携手共同战斗。
公元622年正月,李世民率领唐军从陕西一路东进到河南,然后再拐向北上。李世民这个著名品牌果然具有强大的威慑力,当唐军到达获嘉(今河南省获嘉县)时,驻扎在两百里之外相州(今河南省安阳市)的刘黑闼就开始心里发虚了,他老老实实主动放弃了这座和突厥兵共同打下来的相州城,将主力后撤到一百里外的洺州,计划死保洺州城,和李世民在这里较量一把。由于刘黑闼的汉东军向北收缩,李世民的唐军得以快速越过河南,进入到河北境内的肥乡。 肥乡不是乡,而是县------今天的河北省肥乡县,一千多年后,它仍然叫原来的老名字。这里是真正的前线了,李世民的唐军和刘黑闼的汉东军隔着洺河互相对峙。就是在这里,发生了一场唐王朝击垮刘黑闼的关键一战------洺水之战。
洺水之战并不是单纯的一场战争,而是由持续不断发生的多场关联性战斗。李世民这次也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有一个实力派帮手------李艺。为配合李世民作战,李渊诏令李艺从北面攻击刘黑闼。当李世民在洺河南岸严阵以待的时候,李艺也率领着数万大军按照指定计划抵达鼓城(今河北省晋州市),和李世民的唐军精锐主力对刘黑闼形成了南北夹击的态势。后来的战斗结果表面,李艺的这支军队在洺水之战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他不但击败了北路汉东军,还扰乱了刘黑闼的心智,使其陷入了顾此失彼的恐慌之中,从而影响了汉东军整体军力的发挥。这一战,李世民李艺配合得很是默契,不曾想五年后,李艺却在李世民登基的第一年就像他本次镇压的刘黑闼一样,起兵反唐,世事“反”复,果然无常。
李艺的出场让刘黑闼很烦神,他担心陷入南北两面包围的被动境地,决定把北边李艺这个相对较软的柿子给捏碎,然后再凝心聚力对付南边的李世民。先期逐北的战略虽然对头,可是他南边的对手比他更懂战略。刘黑闼命左仆射范愿率领一万名将兵留守洺州,自己带着主力部队北上迎击李艺。在他出城的当晚,洺州城就“出事”了。
李世民又开始用计了。在战场上,李世民可称得上是个足赤含量的“花花公子”,因为他使的那些令对手眼花缭乱的花点子太多了。这次又和刘黑闼、范愿这帮大老爷们“玩花”了。
这是一次低成本的舞台演出。道具很简单:六十个人、六十面鼓;演出难度系数:零;演出技巧:无。演出定向听众:洺州城内一万名汉东军。具体方法是,唐将程名振带着六十名士兵和六十面大鼓,于漆黑麻乌的深夜,悄悄摸到距离洺州城仅有两里远的河堤上,一齐使劲敲击鼓面。鼓这玩意,一面单敲,那是音乐;两面同敲,那叫合奏;三面齐敲,勉强称为艺术。要是六十面同敲,而且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俺的个娘哎,那是“妖鼓”,比姓恐的恐龙叫声还恐怖五十九倍啊!
李世民的目的很明确,用疑兵之计搞乱汉东军,特别是汉东军指挥官的神经,当然,要是能将他们全部搞成功能性神经衰弱那是最好的了。那六十个挑选出来的兼职鼓手把这一次打鼓当成了开展文体活动,一个比一个打得急切热烈,鼓声犹如山崩地裂,“城中地皆震动。”
吓人,就是这么简单。范愿果然被鼓声震昏了头,吓破了胆。他觉得这可能是唐军调集人马,大举进攻洺州的信号。惊惧之下,他飞骑“驰告黑闼”说,军情紧急,当家的,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刘黑闼听说后院吃紧,不敢怠慢,留下自己的弟弟刘十善和行台张君立率领一万人对付李艺,自己带着大部队退回到洺州。刘张二人根本不是李艺的对手,一战打下来的结果很契合一句民间俗语:“万儿八千”-------一万人的军团被李艺吃掉了八千。
第一回合,刘黑闼被李世民黑夜里打黑鼓给黑掉了八千人。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个黑闼不先黑呢。
第二回合,正当刘黑闼聚精会神防备李家老二再出黑招的时候,却被家里的手下人狠狠地黑了一把。
当时的战场对阵形势是刘黑闼驻守洺州,李世民屯兵肥乡。洺州的的东边是洺水县(今河北省曲周县),这是刘黑闼治下的地盘,洺州和洺水的地理位置几乎在一条线上,两座城池像一对兄弟俩并肩而立,唐军如果攻打洺州,洺水可以在侧面方向进行声援,所以,洺水城对洺州的安全屏护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然而,这样一个对汉东军具有特殊意义的城池却被洺水人李去惑以城投降了唐军。李世民得知洺水城降,大喜过望,立即命令大将王君廓率领一千五百名骑兵进入洺水城加强城防守备。如此一来,唐军等于是站到了刘黑闼的身侧,对他形成了重大威胁。刘黑闼又惊又气,马上指挥汉东军扑向洺水,不顾一切地想要夺回洺水的控制权。这次刘黑闼是真急了,他出动了精锐主力,向洺水发起了一波又一波潮水般地攻击。
李世民见汉东军军队全部压向洺水,立即见缝插针,率领唐军绕过洺州,攻取了洺州城北的邢州(今河北省邢台市),同时,北线战场的李艺也是捷报频传,先后夺取了汉东军的好几个州。最后,南北两路唐军成功会师于洺州城下,对洺州形成包围。
这个刘黑闼不知道造的什么反,李世民带人把他家给端得就剩下一幢正房了,他不闻不问,还在不依不饶地咬住背叛他的洺水不松口。在足智多谋的李世民面前,刘黑闼的实际表现显然是成事不足。他将全部鸡蛋量集中在洺水这一个篮子里,虽然最终他用蛋清蛋白淹没了这座小城,但他在洺水城内屁股还没坐稳的第四天就被李世民率军赶了出去。自己碎了那么多鸡蛋,结果那块被砸得蛋迹斑斑的金矿石还是被李世民抢了去,这太得不偿失了。但事实就是这样,IQ的差别。
刘黑闼像一头发狂的公牛,没日没夜朝洺水进攻,小小的洺水被汉东军打得千疮百孔,险象环生。洺水城四面都有护城河,城池坐落在水的中央。对于这座“在水一方”的孤城,刘黑闼采取了很多攻城方法。为了将水战变成陆战,他竟在城的东北角修筑了两条通往城门及城墙的甬道。甬道不同于隧道和地道,它属于地表建筑工程,而洺水城四周水面“广五十余步”。可见那里只有“水表”,没有地表。历史资料上没有明确记载刘黑闼是到底怎么构筑甬道的,只是简单地说他在东北角“筑二甬道以攻之”。按照合理推测,必须要先做围堰,然后将围堰内的水抽干,再往堰内填充石块和土等一切较硬的固体,筑成直达城下的道路。这么复杂的土石工程,跟现在造长江大桥的原理差不多,真难为刘黑闼了。由此可见,刘黑闼这个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种品质说好听的就是坚韧顽强,说难听的就是钻牛角尖。对已经称王的一个国家领导人来说,刘黑闼明显是只知道开车,不晓得拐弯,所以,他的车毁人亡是早就注定了的。刘黑闼倒是很想弄个皇家免检驾照,可驾校校长李渊不答应啊。
刘黑闼的勇猛是毋庸置疑的,但守将王君廓的头可不大好剃,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很久还僵持不下。为了解洺水之围,唐军前后三次派兵增援,企图从汉东军身后撕开一道口子。但三次紧急冲锋都被刘黑闼成功拦截,唐军在战场外圈眼睁睁看着洺水在战火中震颤,无法向前挪动一步。李世民担心王君廓撑不下去,便召集诸将商议办法。李世勣直言不讳地说:“若甬道达城下,城必不守。”这个确是大实话,要不是这座城四面环水,让数以万计的汉东军没处下脚,城头早就变换大王旗啦。就在所有人都在为洺水城的安全形势恶化忧心忡忡时,有一个人却站出来向李世民主动请缨,要求进洺水代替王君廓守城,也就是让自己进城,让王君廓出城!这人谁呀?他要不姓牛,“牛”这个汉字都对他不住。在此凶险之际进城,基本等于进坟墓定居。可行军总管罗士信就是这么牛,他要为李世民分忧,冲进战火纷飞的洺水城。李世民于是亲自登上洺水西南方的一个制高点,“以旗招君廓。” 通讯还挺先进的呀,都会旗语了。本人一直以为旗语是现代产物呢,没想到咱聪明的老祖宗早就会了。也不知道李世民用旗语比划了些什么,我估摸着是“王君廓,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之类的家常话吧。接下来,洺水城下出现了一幕钱钟书《围城》中那句经典名言的现实版:城里的人想冲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不错。王君廓想冲出来,罗士信想冲进去。很多人看到这里都说罗士信好傻好傻。其实他不但一点也不傻,而且装傻的水平相当相当高。在洛阳打王世充那会儿,他就是装着一副傻不愣愣的样子骗开了千金堡城门的。当时为了拔除千金堡这个围攻不下的堡垒,罗士信派了一百多个士兵装扮成从洛阳逃难过来的难民。这些人抱着几十个婴儿来到堡下,为了演出拖家带口的逼真效果,他示意大家故意对这些婴儿又捏又掐,使他们大声啼哭(虐待未成年儿童,请勿模仿),然后傻乎乎地对堡内守军大喊:“从东都来归罗总管。” 再然后呢,就故意装着很害怕的样子说:“此千金堡也,吾属误矣。”说完,慌忙逃离。堡内的守军听说洛阳来的家里人竟然想叛逃到自己的对头罗士信罗总管那,气得差点中风,马上出堡追赶,兴师问罪。 轻松幽默侃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