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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钟粹宫外逗留了半晌, 弘历最终还是垂头丧气的走了。

　　他不敢想此时强闯钟粹宫会招来皇阿玛怎样的雷霆震怒，他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再惹恼了皇阿玛, 只怕连个爵位也休想了。

　　终究，还是自私的心战胜了那份母子亲情。

　　陈瑾瑜的肚子愈发大了起来，却仍旧日日往钟粹宫跑, 但大部分时间皇后都在昏睡着，偶尔醒来，也说不上两句话就又没了动静。

　　上回怀孕她愣是胖了一大圈儿, 可这回，却是比怀孕前还要更瘦了, 也就愈发显得肚子大了起来, 很是叫人忧心。

　　这段时日陈瑾瑜愈发睡得不安稳了，时常有点动静就会惊醒, 终日提心吊胆的怕噩耗来临。

　　可再怎么怕，这一天终究也还是来了。

　　深夜被奴才叫醒, 她这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皇后娘娘……薨。”

　　陈瑾瑜一时眼前发黑几乎晕死过去, 佩兰含着泪掐着她的人中, 好悬缓过劲儿来。

　　当即叫佩兰搀扶着下了床，“给本宫梳洗。”

　　珠钗尽去，身着素服，整个皇宫顷刻间布满了白色，哭声响遍了每个角落。

　　到达钟粹宫外时, 刚巧碰上了匆匆赶至的四爷。

　　二人四目相对, 皆是眼眶通红。

　　进了里头, 刘嬷嬷迎面就过来了, 手里抱着个匣子，说道：“皇后娘娘临走前吩咐，私库里的那些嫁妆体己就留给瑾妃娘娘了，这里头是清单，日后瑾妃娘娘得了空便去收拾抬走罢。”

　　“嬷嬷？”

　　刘嬷嬷抹了把脸，将那匣子塞进她的手里，说道：“奴婢这就先告退了，皇后娘娘还等着奴婢呢。”

　　陈瑾瑜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到前头一阵嘈杂声。

　　刘嬷嬷撞墙殉主了！

　　陈瑾瑜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好在身边四爷及时接着了她。

　　“她是个忠奴……”四爷长叹一声，道：“准其随葬入皇后的陵园罢，也算是全了这份主仆之情。”

　　里头宫女嬷嬷正在为皇后整理仪容，外头太监们则在忙着布置灵堂，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全都接连赶了过来。

　　亲眼看见皇后的遗体的那一刻，陈瑾瑜瞬间泪流满面，痛哭失声，几乎要背过气去。

　　如齐贵妃、懋嫔宁嫔这样跟皇后相处多年的老人亦是伤心不已痛哭不止，按理说作为嫡妻和妾室，原本似乎应是水火不容，可皇后生性宽和大度，从不曾亏待过任何一个妾室，更不说主动挑刺儿找茬儿了。

　　故而哪怕是齐贵妃，因着女儿的事心里有些怨乌拉那拉家，可对于皇后这个人，她却还是服气的。

　　往常外头总有些风言风语，说四福晋好本事，惯会装模作样，总是这样那样的以己度人，可当家主母究竟好不好，没有人比她们这些妾室更清楚不过了。

　　皇后娘娘，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皇后死了，乃是国丧，宫里所有的嫔妃、阿哥以及命妇都需得日日在皇后灵前哭灵，皇室宗亲王公大臣皆一年内不得饮酒作乐、不得嫁娶，京中百姓皆得男去冠缨女去首饰，着素服二十七日，不得祭祀，百日内不得嫁娶不得宴席作乐、不得剃头。

　　四爷看着陈瑾瑜的大肚子有些担心，怕她吃不消每日跪着哭灵，可陈瑾瑜对此却很坚持。

　　“于情，皇后娘娘待臣妾不薄，临走前都还在惦记着臣妾，臣妾若不能亲自送完皇后娘娘这最后一程，岂能安心？于理，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臣妾理应谨守礼仪。”

　　四爷听罢也不再劝，只道：“朕会叫太医在旁守着，但凡有何不适，不可强撑，你这一胎非比寻常，皇后还盼着你去给她报平安呢。”

　　因着皇后想要葬在弘晖的墓旁，故而四爷只得效仿先帝为孝庄太后建造暂安奉殿，且先建造一个临时殡宫用以停灵，待陵园修建完毕后再将皇后葬入地宫。

　　弘历跪在灵堂之上，看着眼前华贵的金丝楠木的棺椁，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不禁心生怨恨。

　　他的额娘死在冰冷的井里，连入土为安都是奢望，而皇后的丧事却是如此隆重，所有人都在为皇后伤心痛哭，却全然不记得他的额娘分毫。

　　“四哥。”跪在一旁的弘昼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道：“你可别叫皇阿玛瞧见你这模样，还想不想好了？”

　　弘历闻言忙低下头，想着自己的额娘，不禁也哭了出来。

　　心底的野望却仍旧在疯长，终有一日，他要为自己的额娘办一场比这还要隆重千百倍的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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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该喝药了。”

　　看着佩兰手里那碗散发着浓郁气味的汤药，陈瑾瑜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咬咬牙灌了下去。

　　这一胎本就艰难些，当时又恰逢皇后离世，过度悲伤又添劳累，终究有些不稳当，打那之后只得日日喝着安胎药。

　　谁知一碗药才喝下去，陈瑾瑜就脸色一变，“本宫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这才几个月啊？”

　　周围奴才一阵兵荒马乱，报信的报信，请太医的请太医。

　　等到四爷下了朝匆匆赶来时，陈瑾瑜已经进产房了，外头齐贵妃裕妃等人也在等候着了。

　　虽已不是头一次了，可是听见里头隐忍的痛呼声，四爷的心还是紧紧揪了起来。

　　“怎么这个时候就要生了？”

　　一旁姜御医回道：“双胎一惯容易早产，况且娘娘这胎养得并不很好……”

　　四爷闻言愈发心慌意乱，“可会有危险？”

　　姜御医迟疑了一下回道：“妇人生产本就相当于鬼门关前转一圈，不过瑾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听他这话，四爷就要发火，刚好奶嬷嬷抱着哭啼啼的弘昭走了过来。

　　“将六阿哥带到这里来作甚？回头惊了六阿哥你担当得起吗！”说着接过了不停抽噎的弘昭轻声细语的哄着。

　　奶嬷嬷苦着脸道：“六阿哥才睡醒就吵着要额娘，奴婢哄了许久都不见好，怕六阿哥哭坏了嗓子，这才……”

　　“弘昭乖，你额娘在里头给你生弟弟呢，待会儿就出来了。”四爷耐心十足的哄道：“你快别哭了，回头你额娘听见你哭该担心了，不能安心生弟弟会有危险的。”

　　弘昭人虽小，却也是个聪慧的孩子，听见皇阿玛这般说，当即憋住了哭声，小心翼翼的抽抽噎噎，愈发显得可怜又乖巧了。

　　四爷欣慰的笑了笑，温柔的摸摸他的小脑袋，说道：“你先跟奶嬷嬷去别的屋里玩会儿，等你额娘生完了弟弟，皇阿玛就带你去见你额娘。”

　　“你乖乖的别叫你额娘担心，这样你额娘才能早些出来。”

　　弘昭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弘昭乖乖，等额娘。”

　　“这孩子，真真是个乖巧伶俐的。”齐贵妃不禁赞叹，“瑾妃好福气。”

　　裕妃悠悠喝了口茶，淡笑道：“可不是呢，旁人想生一个都艰难得很，瑾妃倒是接二连三的生，这福气，还真不是常人能有的。”

　　这话听着仿佛是在夸赞，可总觉着有些不对味儿。

　　齐贵妃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原以为是个锯嘴葫芦，谁想自打皇后走了之后，倒是愈发显出那么几分意思了，还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陈瑾瑜这一胎着实不太顺利，甚至比第一胎生产得还要艰难些，眼看着天都黑下来了，里头还不曾传出好消息。

　　四爷整个人都陷入了焦躁中，一整天愣是没有半点胃口。

　　皇上没胃口吃东西，那其他人也就只能陪着，任凭肚子咕咕叫也不敢说句饿了。

　　忽然间，屋子里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吓得众人猛地一激灵。

　　紧接着，婴儿啼哭声响了起来。

　　不多时，又是一声尖叫，伴随着婴儿啼哭。

　　“恭喜皇上，娘娘又添两位阿哥！”周嬷嬷满脸喜色的出来报信儿。

　　四爷忙问道：“你们娘娘如何了？”

　　“皇上且放心，母子平安！”

　　闻言，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四爷总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气，想起喜得双生子，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忙不迭道喜，纷纷说起了吉祥话儿，愈发惹得四爷龙颜大悦。

　　“赏！通通有赏！”

　　待里头将两位小阿哥收拾干净抱出来，亲眼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子，四爷更是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就跟那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似的，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姜御医仔细给两位小阿哥把了把脉，满脸喜色道：“两位小阿哥虽不足月，身子却并不虚弱，健康得很。”

　　“得知瑾妃母子平安，臣妾也总算能放心了。”齐贵妃笑盈盈道：“臣妾年纪大了，这就先回去歇息了。”

　　紧接着裕妃等人也纷纷离开了，个个都难掩倦意。

　　“齐贵妃姐姐。”走到门口，裕妃出声喊住了前头的人，“今日瑾妃一举喜得双生子，皇上高兴得那是眉飞色舞的，只怕这封赏不会低了。”

　　齐贵妃微微一挑眉，“那又如何？”

　　“姐姐伺候皇上多年，难道真甘心被瑾妃压下去？如今这中宫之位可是空着呢，姐姐难道就当真没点想头？”

　　齐贵妃似是不认识她一般，好奇道：“本宫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你究竟是为了钮祜禄氏而心怀怨愤呢，还是……你本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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